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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隔了一日,没想到,夏家那位大哥,那么快就来了。丫鬟来通报的时候,我正坐在琴瑟居的园子里,喝着茶,和一旁的小妮闲聊。自夏夫人和夏老爷走后,我强烈要求不再躺回床上去,执意要出来走走。可我发现,每次才走了几步,小妮就带了一群丫鬟跟了上来,简直是寸步不离。真是的,我是想单独行动,好好熟悉下这府里的环境,带着这么多尾巴,我还怎么熟悉啊。于是,一来二去,我往往走不了多远,就又折了回来。
      我听到丫鬟的通报,不由有些烦恼,想了想,让小妮退下。小妮犹豫了下,还是很听话地离开了。不一会儿,沉稳的脚步声在庭院外响起。我把搭在石桌上的手放回了膝盖上,又觉得极不自在,手指绞了绞,在那人踏入庭院的时候,刷地站了起来。

      夏墨殇微低着头,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行了宫礼:“参加皇妃娘娘。”
      “免礼,快快请起!”我本想亲手扶他起来,觉得略为不妥,只好虚扶一下,暗暗打量。
      夏家大哥果然一表人才,身量精健,容貌出众,只是生就了桃花眼,却不见脸上有丁点笑容去配。如此看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呢,他身上这分沉稳,比起时常嘴角含笑的涵熙,似乎更有威严。幸亏我现在是皇妃,若是普通女子,我还真不敢与他这双眼睛对视。
      夏墨殇谢恩后站起来,抬起头望着我,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忍不住出声喊我:“娘娘。。。。”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想到刚才不知不觉由暗暗打量变为明目张胆地盯着人家看,脸上很是尴尬,慌忙道:“哥哥不必拘礼,这里又没外人,还是叫妹妹小莜吧!”
      夏墨殇眼中闪过一缕疑惑,却仍是恭敬地答道:“下臣不敢,还请娘娘直呼下臣姓名。”他的语气虽没什么变化,但语调中含了一丝几不可辨的激动。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夏夫人曾说过,皇妃从未叫过夏墨殇一声哥哥。若不是知道了这缘故,还真难以察觉他此时的激动。我故意俏皮道:“哥哥左一句娘娘,右一句下臣,妹妹牙都酸倒了!”
      夏墨殇眼中的惊讶更浓了,我笑笑,正色道:“娘说,那日若不是哥哥舍身相救,我早已尸骨无存,今时今日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说笑。爹娘回京前,我已答应他们不再任性妄为,今后待哥哥自然不再像以往那般无礼,还望哥哥原谅。”
      这番话,我说得极为认真,能有这么好的舍身相救的哥哥,却不知珍惜,今后就当我替那皇妃作补偿吧。夏墨殇想是没料到我会说这些,愣了下才道:“小。。。娘娘严重了。”
      我一听他又唤“娘娘”,嘴角忍不住真的抽搐了下,忙撇过脸去。见我似乎生气了,夏墨殇轻叹一声,无奈道:“小莜,自小我便答应娘,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委屈。如今却让你如此伤心,我心里实在有愧,怎敢再受你道歉。”
      闻言,我转过头道:“哥哥又见外了,既然是兄妹,我们便原谅彼此可好?”心中却在想,又不是他惹了皇妃伤心,何须有愧,要说愧疚,也该是那夜涵熙。

      夏墨上不及回答,我却越过他瞥见庭院外有人朝里面张望,心中不悦,便大声道:“什么人在外鬼鬼祟祟地偷听!”夏墨殇闻言转过身去,疾走几步,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捉了进来。
      “拜见皇妃娘娘,娘娘恕罪,小的是奉将军之命,来给娘娘送时鲜果子的。”这小厮一副竭力镇定的模样,却只是稳住了身形,话语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那你送来果子后为何不速速离开,却在外头探首张望?”我望了眼他手中的竹篮,问道。
      “回禀娘娘,将军吩咐务必送至娘娘面前,小的见娘娘有客,不敢近前打扰,又恐回去复命迟了,所以斗胆张望了一回。”
      我见他说得也算在理,不由看向一旁的夏墨殇。夏墨殇沉声道:“既是时鲜的果子,南宫将军本应快马加鞭送入京城皇宫,怎么送来这里?”
      那小厮仰起头望着夏墨殇,稍稍一愣,才答道:“回禀夏护卫,方才大皇子殿下在将军府上尝过这些果子,赞了几声,将军便吩咐小的送些过来,也给娘娘尝尝。”说完,他用眼角余光悄悄扫向我脸上的表情。他话语间已没了先前的颤抖,回答得也至情至理,无可挑剔。我见他偷偷打量我,不由地也细细看他的容貌。虽是小厮打扮,脸却生得很清秀,且把耳侧的头发松开遮着耳垂,我心里顿时明了。看来那一开始的颤抖,才是装的吧。
      “既然殿下都说好,那就把果子放桌上吧,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我装作不知,随口吩咐。
      “是,娘娘。”说着,他便起身将手中的竹篮放到我身旁的石桌上,又行了礼,方才离去。

      我见他走远,想了想,才问一旁的夏墨殇:“南宫裴羽和我很熟么?”语气中特意带上一丝嘲讽,希望他能装作听不出,而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夏墨殇脸上没有显露出异样的表情,只是眼神有那么些许黯然,仍旧用沉稳的语调道:“南宫将军近来与殿下关系不错,自然也想向你示好。”
      我点了点头,问:“那小厮你可认出来了?”
      夏墨殇皱眉道:“不像是南宫小姐,不过我也是几年前见到过,不能作准。”
      我微微诧异,沉吟道:“不是她,那也许是贴身的婢女,主仆二人有些神似,也不奇怪。”
      夏墨殇没有接口,我转头看向竹篮内的时鲜果子,青的红的都有,但我一种也认不出来,在我眼里全是些野果,不禁一笑:“哥哥,既然涵熙爱吃,我便让小妮给他送去吧,想必他一定领情。”南宫小姐的心意,我已经领受过了,也该推给他了不是?我笑得别有意味。
      夏墨殇忽然问道:“送去哪里?”
      我一愣,脱口道:“夕园啊。”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这些日子我已弄明白,佐君府虽大,楼宇庭院无数,夜涵熙却自大婚后,一直与妻子住在一起,也就是我这琴瑟居内。也因此,民间一直流传大皇子与皇妃鹣鲽情深的说法。这么说来,那日他还真是被我赶出去的。不过,自那日起,他便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夕园,算是小小的分居。
      夏墨殇可能刚到,不知道涵熙已被我赶去夕园,我却也不能掩饰说,自己身体有恙,需要独自静养之类的话,这么说的话,倒真像是失宠的妃子强留颜面般了,听在这做哥哥的耳中,谁知他会不会激愤之下,跑去教训那负心郎?

      无从解释,我只好装作没看到他眼中的异样,顾自转身走近屋子,大声喊:“小妮!”
      小妮应声出来,叫了声小姐,又看到园中站着的夏墨殇,立刻欢喜道:“少爷!”
      夏墨殇微微点头,并不说话,小妮却仍是不自觉地笑着。我忍不住伸出食指,笑着点向她的额头:“少爷是珍禽异兽么,看得眼都不眨一下?”
      果然,小妮脸红了大半,半天才道:“小姐唤小妮有什么吩咐吗?”
      我忍了笑,指着石桌上的竹篮道:“这是南宫将军派人送来的时鲜果子,你拿去夕园给他吃罢。”小妮忙应了声是,也忘了问我为何不自己尝尝,提了竹篮便逃也似的跑去了。

      一时有些冷场,夏墨殇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踟躇问道:“方才忘了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听娘说,那几日。。。不太好。”
      我明白他指的是吐血那件事,其实内丹已经没事了。自那次后我已安分到现在。所以我忙道:“早就没事了,那几日只是受了些寒,都休养了半个多月了,哪还会不好呢?”
      夏墨殇放心一笑,道:“康复了便好,只是脸色还是那样白,血色不足。”
      想不到,夏家大哥笑起来这样好看,像把漫天的阳光都揉碎在了脸上,含了三分欣慰、七分怜惜。一时间,我很想扑入他怀中,喊着“哥哥”撒一回娇。不由地,又有些歉意,只好在心中默默道:对不起,我顶了你妹妹的位置。
      稳了下心绪,我状似抱怨道:“整日里闷在这琴瑟居中,气色哪会好?”
      夏墨殇稍想了下,便道:“那我们去骑马散心可好?”他的眼中含了一丝期许,仿佛知道我想拒绝似的。的确,对于皇妃会而我不会的东西,我都小心地不去触碰,譬如弹琴,因为目前我还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然而,看他的神情,我又不忍拒绝,其实也没什么好理由去拒绝,邃咬牙笑道:“好啊,骑骑马,散散心!”

      原本我以为,骑马必定是要出了观城,去郊外的。谁知这佐君府内居然有一大片草地,用矮矮的围墙圈了,取名“悠然苑”,竟像是特地为跑马而建。
      我半是遗憾半是惊讶地站在悠然苑内,看夏墨殇牵了两匹马走近,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我。他踩了马镫,潇洒地翻身上马,然后等着我上自己的马。我握着缰绳,犹豫片刻,计上心来。
      今日我本是在园中闲坐,身上穿的是广袖长裙,并不适合骑马,想来夏家大哥高兴过了头,忘记提醒我换装了。这样倒正好给了我一个藉口。
      故意拢了拢袖子,又扯了扯裙裾,我抬头望着马上的夏墨殇,笑得很无辜:“我这一身衣裙,如何骑马呀?不如哥哥带上我吧!”说着,我朝他伸出手去。
      哪知夏墨殇一脸震惊道:“这怎么行!虽说妹妹免了我的君臣之礼,可男女之嫌还是要避忌的呀!”
      我一愣,想想也是,辰渊虽说民风开化,女子地位颇高,却还不至于开放到男女同骑的份上。但此刻我是非上他的马不可,只好耍赖道:“我们是兄妹,何需避嫌?哥哥若怕落人口舌,我必叫那多嘴之人再无开口之日!”
      夏墨殇一时间哑口无言,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我也不管他,把手中握着的缰绳一甩,便伸手去抓他那匹马的鬃毛,脚下去踩那马镫,想要自己爬上他的马。那马儿被我扯得歪过脖子来,不满地嘶叫一声,吓得我急忙松手。结果,我没有跌到地上,手臂被他一拉,便侧骑在了他的身前。
      一回头,看到的是他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禁心中暗笑,今天恐怕是他表情最丰富的一天了吧。只听他在我耳边无奈道:“小莜还是那般调皮。”便一扯缰绳,任马儿随意奔跑起来。

      在悠然苑内跑了几圈,夏墨殇便将我送回琴瑟居,向我告辞除了佐君府。原来他虽是在夏夫人的授意下,来观城保护我,但请得的旨意却是来这里任护卫长一职,如果说涵熙是观城的城主,那他便是公差,到底不是同阶级的,所以哪怕他是涵熙的大舅子,也只能住在外面。
      不过,我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多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也是件麻烦的事,又不能像对小妮那样,想撵就撵。看看天色渐暗,我让小妮在内室放了浴桶,盛满热水,准备把骑马出的汗都洗去,顺便补下水。小妮照例被我赶了出去,看她临走时似委屈纳闷的表情,我不禁失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在外间替我守门吧,谁也不许放进来。”
      说罢,我坐进浴桶内,水有些烫,我举着浴瓢朝身上泼了一会儿,才将头缓缓埋入水中。如此才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亦叫我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至于抛至脑后。渐渐有些瞌睡,我便整个人窝在水里睡着了。

      许久,有一双手从水面上落下,穿过腋下将我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我正睡得舒服,猛地被人惊醒,很是恼火,张口便叫:“不是说了让你。。。啊!”目光在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上聚焦后,我突然醒悟到自己是光溜溜地被他抱在怀里,立刻尖叫了一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恨不得伸出手去抽他一耳光,抽得他眼冒金星。然而他却只是收起平日里那总是挂在嘴角的笑意,带了几分焦虑,腾出右手将我脸上的水渍抹去,道:“怎么困得洗浴都会睡着?还好没事,不然我。。。”他目光低垂,忽然住口不说。我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他会意般地放开我,将旁边一件干净的素袍拿起裹在我身上,道:“小心着凉。”
      我抬头斜睨着他,今日他倒没穿明黄服色,是一袭玄黑色的长袍,外罩了浅灰纱衫,长发挽成一个髻,却没有戴束发金冠,只用一根白玉簪子仔细别着,显得庄重又不见浮华。我扯了扯素袍的衣带,朝他意思意思地笑了下,问:“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其实我很想直接把他轰出去。
      衣着肃穆的涵熙没回答我,探手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我手中。我不解地望去,那是一颗呈五角形的色彩斑斓的珠子,鉴于我玉石不分,只能靠手感的滑腻来估计,这是颗玉珠。可是,他给我这个作什么?我疑惑地抬起头。
      像是努力了一番,涵熙露出一个精致的笑容,伸手将我轻揽入怀,在耳边低语:“小莜,我恐怕伤了你的心了,‘夏之星辰’能补好,你的心也能让我补好么?”
      原来我手中这颗玉珠,就是那晚被皇妃摔碎的“夏之星辰”啊!仔细看来,确实有许多细小的裂纹遍布其上,有一个角还缺了一小块,钻了一个洞来掩饰。
      多少有些不由自主地感动,我只能在心里叹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如今伊人已逝,只剩下这副躯壳。而我毕竟不是你的妻子啊,将来是不是,我也无法预知,但终究是人妖殊途,何必呢。

      涵熙见我低头不语,微叹一声,放开了我,又从袖中取出一根红色丝线,将我手中的“夏之星辰”穿了起来,轻声道:“我们还有心儿呢,是我们两个人的。”说着,把穿好的“夏之星辰”系到了我脖子上,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
      心儿,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这些日子我几乎把她给忘了,涵熙提到她,大概是想与我重修旧好,毕竟这孩子是俩人爱情的结晶。我不觉微微一笑,至少,他曾经爱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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