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清风梦青萝》崔丹泽尔

13、上位预备

　　“娘娘，吴总管来了。”
　　“请。”
　　怜星引着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吴全海进来，协助熙和操办北丹王朝一年一度的国宴，长兴宴。
　　“熙妃娘娘金安。老奴奉太后之命，带来了此次参加长兴宴的人员名单，一应物件名册，往年长兴宴的流程清单，礼司局的……”
　　熙和听得有些头昏脑胀，没办法，既然应承了太后，还是想尽心做到圆满。
　　“公公，长兴宴是与天子同乐，届时既有后宫女眷，亦有朝廷官员及家眷同席。此等盛会须宫中各部协力。”
　　“是。明日宫中各部掌事太监姑姑会，礼司局的严禄春大人和负责皇宫护卫的仲翊将军会来拜见娘娘。老奴会全程协助娘娘。”
　　“吴总管费心了。”
　　熙和查阅长兴宴流程，唯独今年蓉妃献舞取消了，芳华殿来报蓉妃身子不适，不宜献舞。熙和自是不信的，“怜星，咱们得去探望下蓉妃娘娘了。”
　　熙和差人去请了乐坊最美艳的几位舞姬，一同前往芳华殿。
　　怜星疑惑，“娘娘，蓉妃是故意驳您的面子。长兴宴之舞换个人替上就好，为何您还要亲自去请？”
　　“旁的节目可以，但是非要蓉妃来跳这舞，还要跳的精彩绝伦。”
　　“那岂不是让蓉妃抢了您的风头？”
　　“蓉妃若能在长兴宴上大放异彩，于我更为有益。怜星，很多事是可以双赢的。”
　　熙和暗暗有些羡慕，蓉妃果然是天生的美人，即便不是粉黛斜倚在床榻上也别有一番韵味。
　　蓉妃缓缓开口，“熙妃姐姐操办长兴宴繁忙，还有空来探望妹妹。可惜妹妹近日身子不济，不能为姐姐分忧。”
　　“妹妹不能在长兴宴上献舞，着实可惜了。不过不打紧，姐姐应承下太后要亲自操办长兴宴后，便命人从全国寻来了多位貌美聪慧的舞姬。往年歌舞有失新意，又新排了许多舞，没有妹妹献舞，长兴宴也未有缺憾。”
　　“那姐姐今日何必亲自登门？”
　　“你我同为宫中姐妹，此等盛事妹妹缺席，姐姐还是要过来聊表安慰。听闻妹妹歌舞颇有造诣，也请妹妹瞧瞧，本宫找的这几位舞姬如何？是否能与妹妹之舞平分秋色？将你们新排的舞蹈请蓉妃娘娘指点一二。”
　　舞姬们闻声起舞，蓉妃虽是笑着，神色却越来越不自在，“熙妃姐姐找的舞姬不过如此，庸脂俗粉罢了。舞蹈也无甚新意。”
　　“妹妹莫急，所谓画龙点睛，这点睛之笔本宫也有筹划。这一次本宫将舞蹈安排在宴会压轴，再在全国选一位天人之姿的美女置于这舞姬之中，必定让人眼前一亮。哦，这次长兴宴还会邀请一些百姓进宫，这美人说不定可以名动天下呢。”
　　“姐姐可选到了美人？宫外美人徒有其表，何堪名动天下？”
　　“妹妹提醒本宫了，天时地利，本宫何苦将这机会让给别人，在这宫内选一位才貌双全者省事许多。本宫就亲自……”
　　“姐姐操办长兴宴已是分身乏术，排练舞蹈费时费力。说起来，从前乐师曾夸口，妹妹的舞艺便是姐姐也比不过，这等小事还是由妹妹代劳吧。”
　　“当时比不过，不代表今日不行。妹妹好生养病吧！”熙和佯装恼怒。
　　蓉妃不甘示弱，“请姐姐先行回宫，妹妹定不负所托。来人，送客！”
　　熙和怜星就这么被急匆匆请出了芳华殿，连带着一群受了惊的舞姬。熙和心满意足地回宫去了。
　　“娘娘，若是蓉妃识破了您的激将法，在长兴宴上有什么差池……”
　　“不会，她不敢。那宴会上还有她的祖父杨相，即便她敢让我出丑，又怎能忍心让她的祖父难堪。”
　　“娘娘，您竟还诓骗蓉妃有百姓入宫，能向民间传扬的机会，蓉妃自不会放过。”
　　“不是诓骗，是真的会邀请百姓入宫，与君王同乐！”
　　“啊？这恐怕不妥！”怜星惊呼。
　　熙和笑，数日前，也有人说了差不多的话呢。
　　“娘娘，这恐怕不妥。邀请庶民进宫，有扰天家威严。”仲翊将军听完熙妃的安排，显然有些吃惊疑惑。
　　“仲将军，盛都可好？”
　　一愣，“甚好。”
　　“好在何处？”
　　“天子脚下，昌盛繁荣。”
　　“仲将军，盛都最好的厨子是谁？”
　　仲翊答不上来，一旁的礼司大人严禄春接过话茬，“回禀娘娘，盛都最好的厨子，是西街的丁氏。”
　　“最好的裁缝？”
　　“东街的刘氏。”
　　“最好的铁匠？”
　　“南街的韩氏。”
　　“最好的媒婆呢？”
　　“金家胡同的金王氏。”
　　“哈哈，严大人广闻博知。”
　　“都是下官同内子闲聊时记得的。”
　　“看来仲将军也需要差人去求求那金家胡同的金王氏了。”熙和接着说道，“盛都安宁，是天子庇护，而盛都繁华，全是黎民百姓所筑。不止盛都如此，天下亦如此。本宫命你们去请各行各业佼佼者入宫参加宴会，是为百姓之表率，北丹臣民，不仅应忠君爱国，还需恪尽职守，在各自的职责、行当中追求卓越。百业兴，则国运兴。仲将军，严大人，本宫一介女流，若有失言，还望见谅。私以为，天家威严是源于百姓敬服。我们的天子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百姓若能多亲近一分，便会多信服、多敬爱一分，天家威严只会有增无减。”
　　保险起见，严禄春还是多问了几句，“敢问娘娘，皇上可准平民入宫？”
　　“自然。”
　　三月前，太后突然心悸，连夜宣了太医。这消息传到前朝，大臣们又开始催促皇上册立中宫，让太后卸下管理后宫之责，颐享天年。立玄氏熙妃为后的提议，朝中反对者甚多。
　　之后，西境军报传来，玄二叔在围捕沙盗中负伤，太后听闻，病情再度加重。从前熙和以为只是一些流寇不足为患，可是当地驻守兵将几番轮换，一味防守从不出击，助长了流寇气焰，西境之忧更甚从前，已成为北丹沉疴，所以皇上才选了威远大将军亲自镇守西关。
　　皇上在朝中一边严旨威远将军玄明恺肃清西境之扰，一边又快马加鞭送去王宫中最好的药材和御医，既是恩宠，也是震慑，也算给足了玄氏颜面，又警示朝臣，国事为先，后宫之事不必在前朝多加议论。
　　适逢先帝生忌，太后强撑着身体在虔业寺祭司三日，接待来往官员，终于暂时平息了朝中立后的声音。
　　熙和随侍太后，心中愧疚不已。回想进宫时，曾暗暗发誓会替真正的熙妃尽责，入了宫后，却因不想陷入权利争斗，一味逃避，一味躲在太后身后，最终成为玄家的拖累。熙和也怕，若是太后有个不测，凭她一人该如何在宫中生存？所以当太后让熙和操办长兴宴时，熙和不再推辞，既是为了报玄家的恩情，也是为了自保。只不过，要想做好这件事，还需要一个人的同意。
　　入夜，笠园一隅的屋子终于又亮了。
　　“你怎么在这儿？”
　　“皇上，嫔妾已连续多日在这儿等您了。”
　　“哦。”
　　“皇上为何常来笠园？”
　　“朕登基前，就住在这里。”
　　“皇上为何不命人重新装饰，可住的舒服些。”
　　“不必，朕需要一些从前的东西来提醒自己，过去的日子是什么样。”
　　“皇上可愿跟臣妾讲讲从前。”
　　“朕同你从幼年就相识，不知要从何说起。你不记得的事，就不必记了，朕不想忘的事，也不会忘记。”
　　“嫔妾从家中省亲回来第一次见皇上，极为害怕。可后来，察觉出皇上对嫔妾还是有一丝情谊，嫔妾却因疾病忘记了缘由，可嫔妾不想忘。”
　　皇上唇边划过一丝笑意，饶有兴趣，“爱妃生了场病，却直白多了。熙和，也许你的遗忘，是天意。朕早说过，朕与你，不必再囿于过往。”
　　“那皇上对漪澜殿的冷遇，是为什么？”
　　“时机。”
　　“嫔妾，愿意等。”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穿太监的衣服来见朕了。”
　　“皇上，太后让嫔妾操办长兴宴。”
　　皇上沉默了片刻，只道出一句，“知道了。”
　　这个人，同意了。
　　长兴宴当日，一切顺利。蓉妃一舞，风头无两。皇上赏了群臣，赏了宫人，格外厚赏了参加盛宴的平民，宾客尽兴。
　　宴毕，熙和亲自送行百官家眷，迎来送往，无有不周。蓉妃的祖父杨国相，更是命宫中的车马亲送。
　　“怜星，我觉得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宫斗的高手。”熙和望着远去的车马不由感慨。
　　“娘娘，什么叫宫斗？”
　　“不识曲中意，已是曲中人。”既然老天给我了这样的命数，我就试着，一直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