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报说你喜欢我》嘉九禾

53、第五十三章

　　秦霁退回到淮煊身边。
　　他刚才身上散发的气势让强哥感到不可思议，一时不察，转瞬之间石进豪已经被压制得哑口无言，强哥皱了皱眉:“干什么呢？有什么事都给我摊开讲清楚！”
　　石进豪不说话，秦霁和淮煊也没说话，强哥气得抬手想打人，搓了搓脸一看手表快十一点半了。
　　着实不早了，强哥没办法，看着秦霁两人当然是没事，刚才又检查了对面没什么伤，所以只能记下那三个人的名字，让石进豪和秦霁淮煊明天中午到学校一趟，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再决定该怎么处置他们。
　　回去的路上淮煊一直没说话，秦霁问:“在想什么？”
　　淮煊讷讷道:“想着你转学来那一天，幸好和你约架没约成。”
　　秦霁一顿，而后瞥了他一眼:“那次就是真和你碰上，和这也不一样，今天是特殊情况。”
　　“你这身手，练过吧。”淮煊想起来了，他第一次见秦霁动手时就发现了，不同于他们这些人纯靠经验和力量，秦霁却是专业的。
　　“练过几年空手道。”
　　淮煊:“……”
　　“幸好我点没石进豪这么背。”淮煊说，“对了，他怎么惹的你，他刚那会儿说他骂的是我……什么意思？”
　　气氛安静下来，身边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淮煊低头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小心避开秦霁的影子。
　　其实他心里已经大概凑全了事情始末，现在就是想看看秦霁想做好事不留名结果被拆穿的样子。他心情很好，也不催促，走了几步后他听见秦霁说:“……你听错了。”
　　“……”淮煊停下来无语地看着他，“好歹找个能说得通的理由。”
　　秦霁嘴唇动了动，最后却瘫着脸自暴自弃:“找不了。”
　　淮煊噗嗤笑出声，秦霁转身就走。
　　“哎哎哎，等等我，你别尴尬啊。”淮煊跟上他，“不过这个石进豪，上次莫名其妙害我一次，我去问周航才知道，他初中居然和我一个学校的。”
　　“之后想起来了，他初二和我打过几次球。”淮煊更纳闷了，“既然校友那么久，我做了什么事让他这么对我怀恨在心，我怎么一点想不起来。”
　　“高一时他们班有个女生给你告白，被拒绝了的那个，是他初恋。”秦霁说。
　　“不是，好几个呢，每个我都拒绝了啊。”淮煊说着又觉得自己这说法有点高调，他尴尬地眨了眨眼，又不得不问清楚，“那什么，他初恋是哪个？”
　　秦霁:“……”
　　淮煊:“咳。”
　　秦霁用眼尾也能充分表达他的嘲讽:“害你请家长那个。”
　　“啊？”淮煊冤得慌，“那时候，她当着两个班的人直接告白，我没办法，只能说‘不好意思’，她就哭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哥提到教务处说早恋，还被请了家长，我又没插足，至于这么恨我？”
　　秦霁无波无澜地说:“是么。”
　　“你这什么语气？”淮煊皱着眉不满地说，“在那之前我就和她说过一次话。她是他们班课代表，英语老师让我去送个表然后告诉她怎么填，我印象特别深刻，她当时居然问我吃不吃糖炒栗子，我说不用。”
　　秦霁没理他。
　　淮煊说了半天，对面这人蹦出来的字还没他十分之一多，甚至连应都不应一声，淮煊不满，脚背往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踢完想起他扔人的技术，赶紧又收回来了。
　　“想吃吗？”秦霁却反而出了声。
　　“什么？”
　　“糖炒栗子。”
　　“你别说，现在还真挺想吃的。”淮煊说，“好久没吃了，而且……”
　　“而且什么？”秦霁问。
　　淮煊诚实地说:“饿了。”
　　于是两人大半夜没回家，反而脚步一转去了夜市吃饭。
　　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淮煊问了秦霁，刚到就先要了两盘炒饭，不过炒饭得排队，他点完又去选烤串，秦霁去买水。
　　回来的时候淮煊正坐着看手机，秦霁把袋子放到他面前。
　　“你真买了？”淮煊一愣，随即抓过袋子看了看，笑得和旁边终于被允许吃一口冰淇淋的小孩一样傻，“好香，不愧是我同桌。”
　　秦霁把想好的“顺路买的”收回去。
　　淮煊掏了几颗，快速熟练剥了第一颗先递给秦霁:“你尝尝？”
　　秦霁本想说“不用”，却又想到其他什么前，手已经自觉伸出。
　　甜软绵密，味道不错。淮煊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挺好吃的。”秦霁评价完没再要第二颗，“你吃吧，我不大爱吃甜的。”
　　淮煊却是非常喜欢，眼看着半袋子快没了他还没停下的意思，秦霁不得不制止道:“栗子一次别吃太多。”
　　刚好炒饭也上来了，淮煊把栗子放一边，说:“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午睡前我突然想特别吃糖炒栗子，就趁老师哄其他小朋友的时候悄悄溜下了床，一口气跑到了大门那儿，人小嘛，我就从门的两根杆里爬出去了。”
　　秦霁看起来挺有兴趣:“这么皮？然后呢。”
　　“出去了我就直冲平时回去路上我妈给我买栗子的那个摊，从背带裤里掏了十块钱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淮煊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我买完就边吃边走回去，老师发现我不见了，特别焦急地跑出来找，结果就看见我正抱着袋子在大门外站着，看到他来了就说，‘老师，我回来了’，他差点以为睡着的是他，以为他在做午觉的梦。”
　　秦霁一想，小恶魔一样的淮煊自己跑出去，还能知道回来，又乖乖站在门外和门内的老师四目相对的样子，他失笑道:“为了吃你挺厉害啊，被收拾了吗？”
　　淮煊叹了口气:“那当然了，我奶奶知道后，回家狠狠揍了我一顿，说这样太危险，会让她和老师们担心，我就没敢跑过了。”
　　秦霁有些乐:“确实该揍，不过还算听话。”
　　淮煊被他特别难得的笑晃得心律不齐，呵了一声，低头塞了一口炒饭。
　　吃完最后一串烤土豆片，淮煊擦了擦嘴说:“等一下，我去结账。”
　　“我去吧。”秦霁站起身。
　　“不行，我去。”淮煊说，“你不是替我揍了人出了气吗，我请你。”
　　他说着就走上前去掏出手机要扫码，秦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自己抢先扫了码问:“老板，九号桌。”
　　“一百零三块。”老板看了一眼账单说。
　　秦霁付完账才放开他，淮煊觉得他这力气是真的大，怪不得石进豪怎么折腾都没用。
　　“煊哥？”周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看那表情像是难以置信能在这见到他俩，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还问，“我眼花了？”
　　跟在后面的姜天浩呵欠戛然而止:“秦哥？”
　　周航奶奶最近有点不太舒服，他爸妈回老家去了，所以和姜天浩约了来网吧打游戏，这会儿饿了想出来吃点东西，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了他们班这两位学校天天见的大佬。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我们就一次没叫上你们就被抓个正着？”周航边吃饭边惊讶。
　　淮煊和秦霁在这陪着他们吃饭，顺口把石进豪的事说了。
　　“那个长得像耗子还在运动会上黑你那个？”姜天浩说，“我上次听石进豪以前的同桌说，石进豪说悄悄告诉他，说他们班花喜欢石进豪，结果班花喜欢的是淮煊。”
　　“卧槽！不要脸，狗脊薄的石进豪，居然还敢找校外的？”周航刚打游戏的热血还没下去，这会儿正是骂人的好时候，“搞小动作骂人我都觉得他卑鄙了，居然还敢找校外的，欺负谁呢这是！煊哥你俩也真是，居然不叫上我们。”
　　“就是，万一他叫的人多你俩对不过，后果多严重。”姜天浩也有点后怕。
　　“我俩回去的车上石进豪才给我发消息的，你俩都回去了，”淮煊说，“下次一定叫你们。”
　　秦霁看他:“你还想有多少次？”
　　淮煊立马回答:“没有了。”
　　淮煊那反应，周航觉得有点像他老妈闯了祸得让他爸去收拾，最后在他爸面前挨训又被警告的样子。平时炸毛的是老妈，被教训怂乎乎听话的也是老妈。
　　周航看着他俩的这相处模式，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起自己前两天的猜测，有点忧愁，碗里的饭也没那么香了。
　　“你们俩太能了，这种场也敢去，要是对方真有十几个彪形大汉，你们不得被揍飞？”
　　“那我同桌和我有实力，倒是你们俩，身份证虽然十八了，可这身板可是实打实的未成年啊，还泡网吧，狼狈为奸。”
　　周航回神后听见淮煊正和姜天浩互损，他故意嘟囔了一句:“十八岁前泡网吧怎么了，我还想早恋呢，再晚就来不及了。”
　　桌上三个人都安静下来，周航还以为戳中了他们的心事，他有点慌张，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好像想确认的事终于能确认，临头却又不敢知道了。
　　谁知淮煊沉默后首先说出三人心声:“航航，快十八年了，你终于开窍了，为父十分欣慰。”
　　姜天浩点头:“我终于听见了他说‘早恋’这个有关感情的词。”
　　周航把他们的手赶鸡似的从肩上扔下去:“滚滚滚，开窍早了有什么用，别说得好像你们身经百战似的。早开窍早痛苦，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就得跟石进豪那样，自作多情还得吃醋走火入魔。”
　　因为遇到了他俩，周航和姜天浩也没再回去打游戏，隔壁桌是一群也是学生样的人在聚餐，啤酒摆了一地，周航个狗东西见到也想喝，姜天浩附和，淮煊表示不奉陪。
　　秦霁妈妈打了个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周围太吵，秦霁怕她担心，起身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了。等回来时，淮煊几大杯啤酒已经下了肚。
　　秦霁:“……”
　　他发现每次只要他出去一会儿，淮煊就要开始搞事。
　　他们三个没玩游戏，祝酒词乱七八糟，直接是说干杯就干杯。
　　“刚才中路埋伏我的那个人，祝他半年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祝石进豪高三没有女朋友。”
　　淮煊没说话，点点头赞成后碰了杯就要往下灌。
　　秦霁大步走过来夺过杯子，酒差点撒了淮煊一身:“手不想要了？”
　　“我用的左手。”淮煊答。
　　“……”秦霁被他的逻辑气得有点想骂人，“手受伤了还喝酒，你这嘴能不能和右手一样老实待着？”
　　淮煊点头:“哦。”
　　“不是吧，这么快就醉了？”姜天浩看了眼淮煊又看看周航，“我俩怎么没醉？”
　　“没醉也别喝了，”秦霁说，“我带淮煊回去，你们——”
　　“我们打车！”周航说，“我们打车回去。”
　　秦霁看了看，貌似真的只有旁边这个晕了，他有些头疼，他俩用手机叫车时他去结了账，又回来扯起淮煊的手给他背好书包，这才拉起他:“回去小心，我先带他走了。”
　　周航和姜天浩看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于是噤声点头。
　　秦霁没有打车，他想先晾一晾这个一会儿不看着就想坑死自己的人。
　　“秦霁……”淮煊叫他。
　　秦霁没理。
　　淮煊撇了撇嘴，他头晕晕乎乎，但他感觉得出来，秦霁在生气。
　　他走不了直线，深一脚浅一脚，秦霁默不作声地拉着他，可他一不小心被一块翘起来的砖头绊了一下，差点栽到地上。
　　秦霁一把薅住他，生气之余语气颇有些无奈:“能不能看一看路。”
　　喝醉的淮煊有点敏感，他想到周航说的那句话，“我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我”，“自作多情”。自作多情，这对一个暗恋的人来说真的是最让人难受的词了。
　　而暗恋者最应该有的态度是，进退有礼。
　　秦霁这么利落的人，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淮煊想。
　　“你不用拉着我，我能走好的。”淮煊说。
　　秦霁瞥他一眼，没松手，没好气地把他面前的一小块石头踢开了。
　　淮煊再接再厉:“真的，我可以。”
　　秦霁还是不为所动握着他的手腕。
　　他的手心灼热，凉风吹过，裸露的手臂冰凉，淮煊被握住的手腕却发烫。
　　“卧槽，”淮煊在心里想，“你知不知道老子喜欢你，这样是犯规的！”
　　他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秦霁打断了。
　　“再不闭嘴，我来帮你闭上。”秦霁本来就有气，被他这么想躲开的样子弄得有些烦躁。
　　淮煊安静地让他牵着走了一会儿，秦霁不说话，他也不想出声再惹他生气，很久之后，他试探着轻轻晃了晃秦霁的手。
　　秦霁却因为小小的动作停下来，语气也软下来了:“怎么了？”
　　淮煊不知道说什么，他低垂着睫毛，看着秦霁牵着他的修长而有力的手，声音有些低地说:“手腕有点疼。”
　　秦霁想说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作死，可路灯下的垂着头的淮煊乖巧无辜，他终于好好地背着双肩包，听话地站着，像一个知错就改的小朋友。
　　秦霁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他极细微地蹙着眉，像是想把什么情绪压抑住，可最终他在心中妥协般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握过淮煊的右手，然后小心而细致地替他揉着患处。
　　他的指尖温热，打着转揉着淮煊隐隐发疼的手腕。像是怕弄疼他，秦霁每换一个力度和角度，都会稍微停顿一下等待淮煊的反应，等他没说疼才又继续下去。
　　淮煊看了会儿他的手，觉得自己真的醉了。虚幻和真实来回变换，他求证一般看向秦霁，却看见了他认真的脸，和紧凝的眉。
　　“怎么皱眉了？”他问。
　　秦霁停了一瞬，没说话。
　　“你不皱眉好看。”淮煊喝醉地说。
　　秦霁抬眼看他，眸子里落满昏黄的灯光。每次只要他在光里，淮煊就觉得他温柔，就会觉得，好像再也不会有人让自己这么心动。
　　“为什么喝酒？”秦霁却问他。
　　淮煊摇了摇头拒绝回答，他伸手点了点秦霁的眉心:“对不起。”
　　秦霁刚要拿他的手，却又为这句话停顿:“什么？”
　　“别皱眉。”淮煊的指尖在他眉间来回抚了两下，“我下次不喝了。”
　　秦霁没问他为什么跟自己作保证，他将淮煊的手拿下来扣住，拇指在手背上摩挲了几下，他淡淡地笑问:“还能走吗？”
　　淮煊懵懵地看他。
　　秦霁却直接把自己的书包塞到他左手里，弯腰把他背了起来。
　　淮煊僵直着身体，连呼吸都忘了。
　　“抱紧我的脖子，别摔下去。”
　　心跳加速的淮煊听话地搂紧了他。
　　路边的波斯菊娇小可爱，淮煊看着夜风吹得它们雀跃的样子，醉醺醺晕乎乎地把脸贴在秦霁颈侧。
　　联翩的晚风醉人，暖色的灯光温柔，淮煊恍惚以为入了梦境。
　　而甫一入梦，他就藏不住地在秦霁耳边呓语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