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如梦》石海

3、第三节

　　矮墙的一头的确是红砖楼，但红砖楼到矮墙还有大概一米五的距离，楼下一楼的住户利用这点地方盖间小库房，大部分人用来收放杂物。我失脚从上面掉下来，本应落到库房房顶，谁承想屋顶有个洞，我掉下来的时候刚好又掉进洞里。事实上，从矮墙到地面的距离也就三米多些，中间穿过洞子时受了点碰撞，所以到库房地面时已经没那么大冲力了。可因为紧张与恐惧，加上周围忽然失去光线，一下子陷入黑暗，难免让我心惊胆战。

　　我竖起耳朵，已经听不到主人的呼唤，大概能听到的是远处马路上汽车鸣笛的声音。我试着动动身体，四脚使劲蹬地，试图先站起来。可小腿抖动的厉害，还没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闭上眼睛，脑子里立马想到公园里流浪的瘸腿狗，不忍两行泪水流出，内心伤心至极。我能想象到那些因为伤残被主人抛弃的苦命狗，那些流浪街头，温饱不定的生活可能马上要降临到我头上。想到这，我浑身更加疲软，索性直接趴展在地上，闭上眼睛，脑中不时浮现出广阔天地，一望无垠，有只快乐的小狗如脱缰的野马潇洒奔跑。跑着跑着，脚步越发沉重，坚实的土地变成了泥潭，每迈出一步都要用尽浑身力气，最终四脚深陷再也无力挪动。我突然打个冷颤，从梦里惊醒。

　　此次睁开眼睛，周边不再那么黑暗，我隐约可以看到仓库内码放的纸箱和杂乱摆放的工具。我抬起头看到一竖光由屋顶的破洞处照下来落到地面上。我抬起一只前腿刚好能接到它，被照的地方暖洋洋的。我再次挣扎着站起来，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我向前挪动几步，让阳光刚好能照到我的头上。我又卧下身体侧躺在地上，仰望我所能看到的洞后的世界。事实上除了蓝天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看到的只是脑中想象的影子，此时此刻她是否也在惦记着我，或许她也在四处找我，为找到我挨个在院子里打听。或许我叫两声让她能听到就能找到我。我的嗓子也恢复了，开始大喊，喊一阵停下来听听是否有人，然后接着再喊。可反复几次，我所听到的除了偶尔过路的行人脚步声还是远处汽车的鸣笛声。我再次陷入绝望，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照下来的光线从我的头上移到墙角又移到墙顶然后逃出了库房。周围再次陷入黑暗，我也闭上眼睛颤抖着蹲坐在地上等待那未知的希望。

　　微弱的白炽灯光由库房门缝映到我的脸上，随着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道强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面前晃动的人影，直到听见我的主人喊：“果汁”才感动的热泪盈眶。我本该冲上去抱住主人的腿，可内心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哽咽着发出“哼哼”的哭声。没等我站起来，主人已经冲过来抱起我抚摸我的头，检查我身上的伤势。我并无大碍，只是内心悲喜交加。主人抱着我走出人家的大门，不时还回头向他们表示感谢。

　　夜色朦胧，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我已在别人家的库房内待了一整天，饥肠辘辘，惊恐万分，这第一次执拗出门竟是如此经历。

　　后来，每次陪主人上班还是走那条路，只不过我走的稳当了些。早晨五点多的街道，在两旁槐树的映衬下清幽寂静，路灯下的主人拿着扫帚细细打扫路面上的落叶和纸屑，不远处的住宅楼上零星的亮着几盏灯，马路上的洒水车偶尔缓缓驶过。我则好奇的跑来跑去，一会钻进路边的绿化带中，一会又跑进临街小区的院子里，跑累了就卧在马路边上。

　　当主人和她的同事们将路面和路边人行道上的垃圾清理完毕时，天也刚好大亮。望着来来回回赶着上班的人们穿梭在街道两旁，我躲在垃圾车下等主人下班。过了八点，路面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偶尔路过几个的老头牵着狗散步。有些狗发现了躲在车下的我也会摇着尾巴往我这边凑，同时又会被它的主人拉回去，有些狗只是瞅我一眼，并不想跟我套近乎。

　　临街的铺面此时都开了门准备营业，一家水果店的门里钻出来一只黑色小狗，个头和我差不多。我俩相互嗅对方的味道，借此记住对方。没过一会，我们便成了好朋友相互追逐嬉闹。主人借了店主的凳子坐在马路边上休息，店主也发现了我随口问主人：“这是你的狗？”主人回答说：“是的”店主又问：“这是个啥品种的狗，看不出来啊？”主人也不知道随口说了句：“我也认不出来。”就在此时凑过来一位中年女人，手里牵着条狗，这条狗雪白的毛发打着卷，收拾的精致又漂亮，四只脚上还穿着绣花鞋。中年女人也是店主的熟人，听到他们的谈论也上下打量我后说：“可能就是个串。”主人听到后没说什么继续吃手中的饼子。店主则笑着说：“其实挺像蝴蝶犬的”中年女人也再没说什么，准备拉着狗走。店主的小黑似乎认得那只狗，绕着它转了两圈。我试着接近它们，它的主人已经硬拽着将它拉走了。

　　我听到他们所说的串，似乎是种贬义的称呼。可我从不觉的这个串有什么不好，我们同样陪伴自己的主人，给他们带来欢乐，我们忠诚可靠不离不弃，我们所具有的品格不会因为品种的好坏有所区别。并且我还自豪的有个可爱的名字，虽说不上很洋气，但比起大黄，小黑来说可是好很多了。

　　店主招呼完两个客户，一边跟主人聊天一边询问她儿子房子的事情并问主人她介绍的房子是否还考虑。主人说房子的事已经办妥，现在正装修呢。店主哦了一声又说：“等装修好你们就搬过去了，就是离你上班不方便。”主人说：“儿子要结婚，我搬不搬的完了再说，先顾着他们。”店主点头表示理解又聊起其他的。

　　对于主人口中的新家，我所想象的应该比现在住的要好点。但无论在哪，主人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就像这里，架子车底下或许就是主人上班时我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