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如梦》石海

1、第一节

　　我已记不清出生在哪里，只记得抱我回来的那天下着大雨，我被主人用鞋盒子装着，里面铺着两条粉色毛巾，的确很舒服，伴随着耳边的雨声，我很快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新家。主人把盒子放在地上，我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四处打量这个新家。这间房子不大，大概十平米左右，一张一米五宽的床紧挨着窗户，与其说是窗户不如说是一口透光的洞罢了。屋顶的顶棚是用报纸糊的，已经烂的不像样子，透过破开的大洞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泛黑腐朽的梁木。地是土地，但还算平整，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各放在床的两头，方桌上有台12寸的电视机，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两个杯子和几盒药。正对门的墙角是砖砌的灶台，表面用白瓷砖贴着，上面落了少许的灰尘。我溜达一圈才明白原来主人住在厨房里。

　　但这一切并不重要，我看到主人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我，用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额头，我就感觉内心满满的幸福。我用舌头舔舔主人的手，用头蹭蹭她的胳膊，我知道主人懂我，我是多么喜爱这个新家，多么喜爱我年老的主人。我高兴的摇着尾巴，晃着脑袋在房子里蹦哒，一不小心碰到了桌角，踉跄的栽了个跟头，眼冒金星。主人看到我滑稽的一跤，乐的嘴角上斜露出泛黄的牙齿。一边笑一边喊道：“小心点，碰疼了是吧，可得注意啊”说完又笑了。主人笑了，我也很开心，我的尾巴摇的更欢了，绕着主人不停的转。我被抱了起来，主人用脸颊蹭了蹭我的头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于是若有所思的说：“得给你起个名字啊，看你这么小这么可爱就叫点点吧”。

　　点点，多好听的名字啊，可后来我却不叫点点，而是有了新的名字――果汁。这名字不是主人取的，是主人的儿子取的。主人和我一样都不理解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她儿子曾给她解释过，说我像电影里的一只狗，于是就取了名狗的名字。可我并不稀罕这些，叫啥都行，只要主人叫我，我就高兴。

　　主人每天早晨三点半起床，穿好工作服，戴上口罩，拿上扫帚就去上班了。我起的也早，主人刚把门打开一条缝，我就乘机窜出去撒欢的跑两圈，然后找一处墙角酣畅淋漓的尿一泡。我想跟主人一起去上班，一个狗待在家里真的会急疯的。可主人不让我去，开始时把我骗进房子里再锁上门，我就在里面嚎，可夜深人静根本没人理我。后来我也学乖了，跑完圈，尿完尿就自己回房子里了，再也不用主人为我操心。

　　每当到了中午，窗户洞的阳光洒在床沿时我的主人就快回来了。我卧在门边上，竖起耳朵贴在门上，时刻注意外面的动向。有脚步声，但那不是，这轻盈的步伐一听就知道是个妙龄少女;又有脚步声，也不是，谁的脚步会迈的这样拖沓……还不是……我的主人，你啥时候才能来啊。我等的快要睡着了，隐约听到“果汁”两字，我一下子从梦里蹦醒起来，我抓狂似的挠着门，大喊着：“快开门，快开门，汪汪！”

　　当门打开的一瞬间，犹如阳光照射到我的身上，觉得暖融融的。我抱住主人的腿，希望她能抱抱我，主人并没有抱我，取而代之的是摸摸我的头，这也不错。主人回来时还给我带了好吃的，没等她掏出来，我就已经闻到一股香味扑面而来，我跳起来想够到袋子里的东西，一条口水已不知不觉从嘴角漏出来，我赶紧舔舔嘴角，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是鸡骨头，带肉的鸡骨头。想着口水又流了出来。主人知道我着急，掏出袋子抓了一把放进我的盘子里。我兴奋的一个饿狼铺食，先护住整个盘子，然后叼起一根就往后槽牙送，一股股香味从头传遍整个身体，让我幸福的要死。我把骨头咬个稀碎然后咽下去，紧接着再去叼另一根。可我正品味呢，突然喉部剧烈疼痛，像是被什么扎了，我从天堂一下子坠入地狱，生不如死，我拼命的呕，想把东西呕出来，可除了一滩酸水，什么也没有，喉部还是死命的疼。主人也吓坏了，她连忙拍拍我的背，可无济于事，然后想扳开我的嘴，可我难受的就想咬紧牙关。主人的儿子这时刚好进来，问清楚怎么回事后，一把把我倒提起来，甩的我天旋地转。我一阵恶心，又呕出一点东西，忽然感觉好多了。主人儿子说：“妈，没事了，幸亏没扎进嗓子里，只是卡住了，这种鸡骨头要小心，容易卡嗓子。”主人的面容也缓和了许多，虽然嘴上骂我：“你个小崽子，把你馋死，就不能慢点吃吗，以后再给你不拿了。”但我心里明白，主人是为我担心，喉咙虽然舒服了，但被这么一折腾我倒有些乏，乖乖的卧回窝里时不时的瞅上两眼主人。

　　主人的儿子个子很高，高颧骨低鼻梁，一张一字嘴，笑的时候嘴角稍稍往上一翘，显得很腼腆。他就住在隔壁院子里，也是租来的房子。中午时就过来和主人一起吃饭。吃饭时，我从窝里爬出来，坐到他们面前，这会我并不想吃东西也可以说这会不敢吃，坐在这只是想看着他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主人问他儿子：“你看的房子怎么样，下来大概多少钱？”

　　儿子没有抬头，一边低头吃饭一边说：“到是找了个小房子，首付也比较低，就是楼层稍微高点。”

　　主人说：“楼层高点没关系，只要价格便宜，在咱们接受范围内。家里就这么个条件，娶媳妇还得花钱，房子能看过的去，能住就行。我也问过几家，小小的两居室就得四十多万，你说的那房子还是个两室一厅，挺好的。”

　　儿子点点头，母亲又说：“买房就意味着要开始背账了，账背上你就的努力赚钱啊，几十年那么多利息就要一直还账，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就剩咱娘俩了，我也总不能看着儿子打光棍吧。”主人说着略带一丝忧伤。

　　儿子放下碗筷安慰说：“没事妈，完了抽个时间我带您过去看看房子，这个贷款可以提前还，后面能赚点钱一次性多还点就没那么多利息了。结婚的事您也放心，我这也有办法。只是您别太累，身体要紧。”

　　主人点点头，算是勉强放心了。我扭着头听他们的聊天，能感觉到一股压力正压在这对母子头上，可我又能做点什么呢，我只是只狗，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好我的主人，让她开心。我四脚站起来，冲着主人“汪”然后摇动尾吧，希望她别担心，生活总会好起来。主人以为我要吃的就给我捡了块菜，我一口咬住，嚼几下咽下去，真香，喉咙也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