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卯仔

4、第 4 章

　　第八章

　　看了眼手表，显示十点十分，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我小心地探出头，环顾教室，肖肃似乎是真的没来上课。手机上，□□每次的闪烁都不是肖肃的回复。他大概是又睡过头，就直接不来上课了吧。今天还早，我可以等等，等他起床之后一起去吃饭。
　　悻悻得收拾了东西，一出教室，见着A君和他的女朋友，两人浓情蜜意，相互搂着，走在前方。A君这一对，怕是这个大班里最甜的，总是成双入对，即使是卫生间门口，也能见他们结伴而行。为什么我现在一个人？为什么说也不说一声就不来了呢？为什么要这样随意地对待我？
　　回到宿舍，看着手机，可谓是望眼欲穿。终于在十一点三十的时候收到了肖肃的回复。
　　“……我睡过头了，昨晚太迟睡。醒来依旧八点半，就继续睡了。”果然。
　　“老师今天抽人回答问题了，还好没抽到你。你尽量别再这样，下次说不定就抽到你了。”
　　“嗯，知道了。”
　　“一起去吃饭嘛？”
　　“呃……不了吧，我想点外卖，直接在宿舍吃。”
　　……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好吧。”
　　恍恍惚惚走到食堂，又见A君一对，两人吃完饭，牵着手准备离开。我条件反射想要躲闪，莫名的羞愧涌上心头——我像个有男朋友的人吗？别人会怎样看我？难道拼命求得的姻缘就是这样一个结果？！
　　心乱如麻。我该做什么吗？我要怎样表达我的想法才合适？才不像是无理取闹？脑海中显现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你就是我想象的女朋友的样子
　　有什么不开心的你都可以和我说
　　不要怕麻烦我
　　…………
　　这些话，像一个个磨人的小妖精，不停地怂恿着我，撺掇着我。它们不停地告诉我，没关系的，可以提出来的，不会有什么事的。
　　海上缺水的人，果然比沙漠缺水的人更痛苦。
　　“肖肃，我们当初约好了一起吃午饭的。可是你有时候睡过了就不来。我可不可以看作你失约了呢？每次到饭点才知道你不来，我也没个准备。以后这种事情能不能提前说一下呢？”
　　消息检查了一遍又一遍，闭着眼，点下确认。
　　广播台的音乐放得扰乱心神，再轻柔的音乐也没有半点舒心的感觉。“音乐怎么还没放完？”我忍不住抱怨。忐忑不安地等着回复，我像个考试状态不佳的学生等待着试卷发放——知道考得不好，却不清楚到底糟到何种程度。心中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怨念与委屈，曾经建好的“绝不要求，绝不抱怨”的壁垒被侵蚀得风雨飘摇。或许，我这两天和他不见面得好。
　　“杨羽，今天下午下课，我们出去逛逛好吗？反正明天周末。”我向她投向恳求的目光。
　　“好呀，我们可以去外头吃点好吃的。”

　　商场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我的眼里，满是笑容满面、打情骂俏的情侣们。唯有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好不容易等到餐厅叫号，坐定：“你点吧。”顺手，就把菜单推给了杨羽。撑着脸颊的手有些酸了，我调整了坐姿，正经危坐，望向杨羽，欲言又止。
　　“说吧，你怎么回事？”是了，她早就看出我的不对劲。
　　“你看吧。”说着，我点开消息记录，把手机交给她。
　　……
　　“我觉得你是可以提一下呀，而且你发的消息也挺有逻辑的。”
　　“我没有无理取闹对吗？我没有带有很多情绪对吗？！”我迫切得想要确认。
　　“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我觉得你控制得很好。”
　　“我没有无理取闹对吧，是的吧？我可以说的，是吧？”还是无法安心。
　　“可以说的呀。”
　　手机震动，是肖肃的信息。
　　我不安得望着杨羽，收到她鼓励的眼神后，点开了消息：
　　这个事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我以后会注意的。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去校门口接你？
　　如释重负，我把手机递给杨羽。
　　“他能这么说就挺好的啦，你看不就解决了吗？别总是愁眉不展。”
　　“你说，我要不要他来接我呢？”
　　“要啊！人家都提了。不要白不要。”杨羽斩钉截铁得说。
　　“……嗯。”不知为何，突然害怕与他见面。

　　第九章

　　校门口，没有见到期盼的身影。
　　“唉。”罢了，“杨羽，我陪你走到宿舍吧。他又不回我信息了。”
　　手机响起：“喂？”
　　“我刚刚在洗澡。”
　　“嗯，我直接去你宿舍那边找你吧。”我淡淡地说。
　　“好的。”那边挂掉了电话。
　　“唉，佛了佛了，那边刚洗完澡呢。”我苦笑一声。
　　“哈哈，好好地和人家说话，不要乱发脾气哦。”回宿舍前，杨羽还不忘叮嘱。
　　“嗯，我明白的。”
　　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我走来。高立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在黑夜中，却也显得明亮，如同聚光灯，照在他的身上。他依旧身姿挺拔，高大而又英俊。
　　“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我想着等等去接你，特地提早去洗了澡。”他解释道。
　　“是呀。杨羽想早点回来。”我回答着，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我们各自走着，留下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你觉得我们一起自习效果怎么样？”他打破了沉寂，“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觉得和我自己自己没什么差别呀，我们又不讲话。”我攥紧了拳头。
　　“嗯……那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影响比较大吗？那我们以后不要一起自习了。”内心翻江倒海，我维持极力维持着风平浪静。
　　“好。反正我们一起自习的时候也没有说什么话，和一个人自习没什么差别。”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何时这样爽快？言语中，是难以掩饰的欣喜之情。一时间，心如刀绞。他是这样不愿与我待在一起吗？我哪里妨碍到他了？明明一直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边，为什么现在连“陪伴”的资格都要剥夺！
　　“但是晚上如果想散步，你还是可以叫我的。”他补充道。
　　真是无私的馈赠呀。
　　坐立不安，心乱如麻。所有的委屈与不满都在蓄势待发。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总有人要开口。
　　“好。”
　　坐下，又是一阵沉默。我实在无法做到笑容满面得面对他，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得与他谈天说地。
　　“就不知道为什么……你之前也好几次这样，我今天就实在很难受。”
　　……
　　“我就觉得吃饭自习是融入生活的，我觉得很重要。”
　　……
　　“情侣之间，如果最基本的陪伴也没了，那还怎么维持关系？”
　　……
　　不知怎样才能让他明白的我想法，我自顾自地拼命重复着今天发生的事。
　　我是不是责怪得多了？“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毕竟男生和女生的想法有差异。”还是铺个台阶下吧。
　　“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事拉到‘男女差别’的高度上？你不是说不用陪伴吗？现在为什么说陪伴不够？这个事，你提出来，我也道歉了。你为什么要一直重复？”他开口说话了。
　　“是这样吗？”我惴惴不安，小声得问着。
　　“你难道不知道吗？从刚在到现在，你一直在反反复复得说着这个问题。”
　　“那好吧，这个话题结束。我们不说这个啦！”我深呼了一口气，“借我趴一会儿！”说着，整个人倒在他的身上，双手努力得遮掩着脸。铺垫的“台阶”竟成了“反抗”的导火索。情感淡漠时，言语原是这样冰凉。我要怎样去面对这个人？
　　不知我的哪根神经被拨动，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从微微啜泣到放声大哭，不知内心的悲伤积聚了多少。我记得，我们约定好的，我不会妨碍到他。那是在一起的基础。可我也想努力追求“那一天”的到来。
　　正值泣不可仰之时，我感受到他温厚的手掌在我背部轻轻拍打，内心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第十章

　　我靠在他的怀中，随身携带的纸巾早已被涕泪浸湿。黑夜中，稀稀疏疏的星星有气无力地眨着眼，柳枝也懒得舞动。
　　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吭得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不安在内心深处滋生蔓延，逐渐淹没了整个身体。他神色凝重地望着远方，任由我靠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座雕像。
　　“你在想什么？”我小心翼翼得问。
　　“……”他抿了抿嘴，却没有开口。
　　“……是我想的那样吗？”继续窥探着。
　　“应该是。”他依旧望着前方。
　　……
　　“我说过的，我并不需要女朋友……我们可能还是不合适。”
　　是了。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脑中想的，是那些无用而又不愿忘记的话：
　　你就是我想象的女朋友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遇到你是件幸运的事
　　……
　　“好冷呀！我要回宿舍去，不听你说话了！”玩笑似的对着他喊，转身便跑了起来。
　　踉踉跄跄地回到宿舍，脸颊和双手还留着寒风的痕迹。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我还是拨了他的电话。此时我们没有面对面，我可以更理性地与他交流。
　　“……喂。”
　　“是我……你到宿舍了吗？”
　　“嗯……到了。”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我到底是哪里妨碍到你了？”问题终究是要解决的。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只要有女朋友，我就会受影响。我就是不能平衡。我说过的，现在的学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可能不能理解。”
　　“我从没想打扰你的学习呀！”
　　“我知道，但是我们每次散步都是一个小时打底，我本可以回宿舍看会儿书。像今天，我们在那边待了三四个小时！这是事实，有女朋友我也知道要陪的，我知道这都是应该的。”
　　“我……”
　　“我和我朋友约定好的，要封锁感情。学习对我真的很重要，我说过的！朋友那边，我向他赔一场酒就是了。我和你待着也有很开心的时候。但是我现在还是决定要封锁感情，我很肯定。现在的学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只是想站在你身边呀……我总是希望我能够帮助你……”我恳求着。
　　“我不需要，这些我都不需要！你把这些留给你以后的男朋友吧！”
　　“可是，因为是你，我才……”
　　“你也不了解我不是吗？你可以再找别的小哥哥呀！我就是没办法，我做不到！我不想讲道理了！你随便和别人怎么说我吧，说我混蛋也好，渣也罢，我就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
　　一切就像滚下山崖的巨石，我期盼着它能自动停下，而事实却是拦也拦不住。曾经日夜期盼的，他能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好歹也是到来了。真是托了分手的“福“呀……我半听着，半发着呆。不知何时，自己似乎抽离出来，在半空中看着这场闹剧。这个男孩子哪会情感淡漠？现在这么激动，也在一直说着重复的话呀。这个女孩子，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呢？
　　腹部的绞痛把我拉回了现实。
　　“大概是情绪引起的应激性胃疼，看来我还是很难过的嘛……”我自顾自地想着
　　“……那就按你说的吧。嘶——”胃像是被一遍遍地压过，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着语调的平稳，“那你最后帮我一件事吧，陪我去趟医院，我胃疼。”
　　“现在吗？”
　　“对。”

　　凌晨的医学院并没有小说描述得那般阴森恐怖。路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通往医院的道路与往常一样宁静，只是少了三三两两的情侣。
　　输液室里除了我还有两个病人，都是因为胃肠道不适来看急诊。
　　真是有趣，难不成他们今晚也分手了？我自嘲地笑笑。
　　“应激的话，现在应该不疼了，因为你情绪过了。化验单上表示有炎症，疼痛应该还是炎症造成的。”我想起医生说的话。可为什么解痉止痛的药挂了，消炎的药也挂了，疼痛却没能减少半分呢？
　　输液室昏暗的灯光加重了我的疲惫。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肖肃的怀里，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就这样待着该多好。我到底还是留恋他的怀抱。
　　分手时的话语又冲入脑中，上腹抽痛得更厉害了。
　　“嘶——”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怎么了？”他关切得问。
　　“没事……”我缓缓得坐正，“我们就维持着情侣名义吧。”说不定，偶尔还是能够得到他的关心。
　　“表面情侣？”
　　我点点头。
　　“行。”

　　蜷缩着躺在宿舍的床上，本是一夜没睡，如今却毫无困意。胃还在抽痛。
　　“呵。”我苦笑一声。
　　我明白的。
　　在他眼里，与我相处的一分一秒，都是馈赠，都是牺牲。一开始，便是如此，从未改变。可我依旧极力得把头埋在那被称作“未来”的沙堆里，对此视而不见，非要等他亲自捅破窗户纸。曾经嘲笑着鸵鸟的愚笨，自己又明智几许？
　　强撑着坐起来，打开手机，径直找到肖肃的头像，发出消息：还是不以情侣名义相处了。就做好同学吧。
　　“杨羽。”
　　“你还好吗？”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我笑了笑，“我想剪头发了。真是厌倦了这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