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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事出 ...

  •   当晚,桑清河唤来了厨子家的儿子帮忙看店,自己收拾收拾,从店里取了一瓶五粮液和一些饮料就去了旦增家。

      ”阿妈,我来了!“人还没有进院子,清河已经笑着唤起了人。

      只见里面一阵声响,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女人带着藏区女子特有的红润脸颊和健康的麦色皮肤,笑意深入眼角,浅浅的眼纹无声的泄露了她的年纪,她围着一件围裙,该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来人用自己的手轻轻包住清河的脸上下的摸着,用手心的温度散去清河脸上的寒气,嘴上不停地说道:“我的小阿多总算来了!“来的人正是旦增的妈妈央金卓玛。

      清河赶忙亲昵的揽住央金卓玛的肩膀,抱住了面前的女人,“阿妈,下次可别再叫我小阿多了,要是让外人听了多不好意思!“阿多在藏语里是宝贝的意思,清河这几年当老板娘当惯了怕旁人听了这小名被笑话去,她的语气嗔怪中带着一丝娇憨,若非她们两个人着实样貌差距过大,怕是不知晓内情的人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好的母女。

      其实,准确意义上来说,卓玛也算是清河的半个母亲。卓玛虽无生育之恩,但也实打实地帮衬了清河一家多年。

      十多年前,央金卓玛因为手术失误丧失了继续生育的能力。藏家虽然不如汉家这样有诸多的礼法克制,也不强制一夫一妻的制度,经济允许的情况下男女均可多夫多妻,好在旦增的阿爸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不但没有再娶一个婆姨回家传承香火,反而看到桑家落了个没人照顾的小娃娃,心生不忍,于是和自家的媳妇一商量,就承担起了帮着精神障碍的桑家妈妈一起照顾清河的责任。旦增夫妇一点一点的从自家送来奶酪,酥茶,牛羊肉,接济着精神失常的桑家妈妈和桑清河,才让这孤苦无依的母女可以有餐饱饭生存下来。自打前两年清河的母亲去世之后,旦增一家就是清河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阿爸呢?“清河看了一眼屋内,旦增正在调试电视频道,看了一圈,不见阿爸的身影。

      旦增这才听到清河的声音,顿时从板凳上站了起来,赶忙走过来接过清河手上的东西,“他下午突然接到科考队的电话,说叫他去接他们。“说着,看清楚了清河带来的酒是五粮液,皱皱眉说道”不是让你不用带东西来了吗?“

      听完旦增的话,清河的心沉了一沉,一种不舒服额感觉弥漫开来,这种不安的感觉来的有些突兀。人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最是灵验,清河按捺住心里的不好预感,对着旦增说道: “你给阿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就说我带了他爱喝的酒,让他早点回来。“清河心知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事情说的明白,总归先问问看看情况再说。

      这边,卓玛阿妈拉着清河进了厨房,仔细的问询她的日常,清河的心思却不在灶台这块,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着。

      ”清河呀,阿妈和阿爸现在年纪大了,唯一的念想就是你和旦增。旦增这傻小子自然有他的造化。只是你每日在那饭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遇到事情还好,若是坏人来闹事,你如何是好呀?“央金卓玛是典型的藏族女子,信奉家庭是女人的归宿,一直担心二十多岁还没有谈对象的清河会错失婚嫁的大好时光。

      清河心里知道卓玛阿妈一直想要自己和旦增在一起,可这和旦增已经相处了十几年的时光,真要是有什么估计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她不好直接拆穿了阿妈的心思,只好敷衍的说着:“我那厨房里有扎西大叔帮衬着,扎西家那小子人高马大的经常来帮我看店,有他们两坐镇,很少有人会来闹事,阿妈你就别担心我了。“她赶忙又岔开话题,”阿妈,过几天我带你去蓉城再做一次检查吧。“

      “你们这些小娃娃玩多了那个手机和什么因特网的,咋咋呼呼的,一点点小毛病就嚷的要去大医院。张曼巴开的药不是也很好嘛,不去不去了。“因为藏区饮食多含高热油脂,很多人都患有肝胆方面的疾病,卓玛阿妈前几年也患上了肝包囊虫病,去了蓉城的西大医院割除了胆囊。省城的医生耐心的嘱咐过每半年需要去复查一次,可是藏地的人小病基本都在镇子上的藏医处解决,不愿意折腾和花钱,大多不肯折腾地区复查。

      ”那曼巴除了会开红景天藏红花和阿司匹林还会个啥子哦,就是那外面读过书的娃娃们都晓得做了手术要复查的。你不要乱吃药,我会让扎西阿叔把车子解决好的,到时候我陪你去,一个晚上就好回来的。“清河一遍择着菜叶子,一遍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嘴,语气却是不容商量。

      卓玛知晓这清河看着柔弱,却从小到大都是个有着自己主意的姑娘,听她这样说,更清楚清河是打定了心不会和自家的小子在一起了,也不再反驳什么,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只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一个都不忍心偏颇了。

      只听得在这个时候,客厅里传来一声呼喊,停了一会儿,旦增的声音陡然急促起来,又突然他在“阿爸阿爸“的高喊。紧随着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大步跑了进来,面色凝重,神色紧张对着厨房里的两个人说:“阿爸可能要出事了。“

      啪的一声,是卓玛阿妈手上未干的水滴到了油锅里,滚烫的热油噼里啪啦的溅出来,其中有一滴溅到了清河的脸上,疼地她猛地打了一个机灵。

      也正是这一滴油,立马让她的思绪清晰了起来,立马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盖上锅盖子。扭身就抓住旦增的手问道:“出了啥子事情咯?“

      旦增心神仍旧慌张,说话也没有逻辑,只是大致说了一下“我刚打电话去,阿爸刚接起电话就说贡嘎措那块起了暴雨,在准备回来,讲着讲着阿爸就说下车帮忙他们搬东西,放下手机过去了……可能是手机没挂好,我听到那边的人不让阿爸搬……外面雨下的很大,稀里哗啦的响,具体的听不清楚,就听到阿爸喊了一声“你们装的都是什么东西”那边就一阵乱响,然后阿爸就没声音了,我怎么喊都没人回答……后来电话也被挂断了……我再打回去就没有人接了……“说完这段话,他似乎也冷静了一点,突然拉住清河就往外面跑。

      清河不知所以,拉住旦增冰冷的手,喝到“你准备干嘛!“ 那边的央金卓玛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住身体,倒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满脸煞白,不知所措。

      ”快去找扎西大叔要他家的车子,去贡嘎措找阿爸!“清河镇上有车的人并不多,除了因为跑旅游贷款买车的旦增阿爸,剩下的就是在外面当厨子回乡的扎西大叔还有一部用来进货的面包车。

      清河思绪飞转,此时最要紧的是确保阿爸的性命安全,如今报警肯定不如自己赶去来的及时。她看了一眼几近休克的央金卓玛,当机立断对旦增说:“你先把阿妈扶到床上去,让她把药吃了。然后给派出所报个警。我去找扎西大叔要车,十分钟后你到清河小筑门口来找我们。“清河没有和旦增说,她还准备回去找那个男人问个清楚科考队的来历,这件事,那个男人肯定是知道什么的。

      清河小筑

      现在是五一前夕,照着往常游客应该陆陆续续的多起来,但不知道怎的,今年的假期游人来得格外的少,清河小筑门口稀稀拉拉的只停着一辆车。

      “阿古在里面吗?”四月的陇上草原气候还是很冷,清河却因为跑着出了满头大汗。

      守着前台的是扎西的儿子桑杰,看到清河早归显得有些诧异。“阿爸去草原上进肉了,阿佳你找他有什么事?”阿佳是藏族男孩对姐姐辈女性的称呼。

      “怎么这个时候去进货了!“清河有些无力,她显然忘记了周一的下午是扎西大叔固定的进货日子。

      “旦增阿爸出事了,你赶紧给你阿爸打电话让他马上去贡嘎措帮忙,货什么的都先不要管了。“清河沉默了一下,补充道“多叫几个人,带上猎枪。”

      桑杰不过上高中的年纪,听到清河说到枪,脸色也白了一白,颤抖的问道:“清河阿佳,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让警察去管这个?”阿佳是藏语姐姐的称呼。

      清河的神色有些凝重,她不想在桑杰的面前过多的说这件事情,只能淡淡一提:“旦增已经报警了,但要我不放心镇上那帮穿着制服的。”

      桑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藏人的内部问题一般都是喇嘛住持解决的,但是要是涉及汉人的问题就要交给官方来负责。前些年一些藏汉通婚的住了进来,里面有些二流子仗着自己特殊的身份,既不服喇嘛的管辖,又和穿制服的称兄道弟,拉帮结派欺行霸市,在清河小筑耍了多次的流氓。报警是没有用的,那些条子本来就是灰的人,怎么能明辨是非不偏私?久而久之,镇上的人也对这些黑制服的失望透顶,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的好。

      清河因为找不到车显得有些烦躁,她在脑海里拼命的回想还有谁家有车会愿意趟这趟浑水帮忙。因着焦虑,清河在大厅来回的走动,突然,眼睛就看到了门口的那一辆停着的牧马人。

      “我这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她喃喃的说了一句,丢下不知所措的桑杰,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跑到了二楼,敲了敲一间房门。

      “谁!“里面的人声音有些戒备,但好在是早上那个男人的声音。

      “先生,我是这家的老板,来和你说一下那个科考队的事。“清河长了一个心眼儿,没有明说旦增阿爸的事情,她还没有摸透这个男人和那支科考队具体的关系。

      咔咔两声,门锁落下,男人穿着一件短袖站在了门口,头发还在滴水,看上去是刚洗完澡不久。

      “出了什么事?“男人问道。

      桑清河思考了一下,斟酌地说道:“贡嘎措那边下了暴雨,科考队的货好像出了问题,然后我们就和那边失联了。”

      果不其然,男人的眉头锁了一锁,“报警了没?”

      听到这里,清河心里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她这是在赌,如果旦增听到的都是真的,那么阿爸出事定然和科考队的那批货物有关系,那么一旦这个男人关注的点在货上面,很可能他和“科考队”的货物是存在某种利益相关关系,甚至很可能这个男人就是那伙人的同伙。可这男人说出了报警的话,那至少可以肯定他是不介意警方的介入,又或者说期望警方帮忙锁定人货,侧面也说明了男人和科考队之间或许并不是所谓的“朋友”关系。不管如何,在排除了这个男人的危险性后,她的目的就是向男人借车赶紧去贡嘎措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要是我们这边跟车带队的人联系不上,也报警了,但我们这镇子警力有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警。现在唯一可以借到的车被开出去运送货了,我就想请您帮个忙,借车救个人,我会付车费的。“简要的说了一下,眼下人命关天一刻都不得多耽搁的,清河眼巴巴地望着男人,等待他的回复。

      只见男人沉思了片刻,回头穿了一件外套,把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枕头下摸了出来塞进了黑色的双肩包里,从桌子上拿了车钥匙,就走了出来关上门。“我和你们一起去。“语气平和而又坚定。

      清河愣了一愣,她没有预料到男人会一起,咬了咬嘴唇说道:“先生,我看您也不像是个坏人,我就实话告诉您好了。这件事,或许会很有危险,您不必一起去的。”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头也不回,“出了危险我有保险,不用你负责,快走吧。”

      这个男人每次开口等能把清河给噎的说不上话来,她跺了跺脚,只好跟着男人下了楼。好在酒店最近也没有什么生意,清河吩咐桑杰关好大门赶紧回家,然后急忙忙的往车的方向走去。

      等清河坐上车时,男人已经启动了车子开始调试导航,清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身旁的男人姓甚名谁,只是依稀记得他入住登记的身份证上似乎是姓秦,她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秦先生,可以等一下我的朋友吗?他马上就来,失联的司机是他的阿爸,而且贡嘎措那边的地形他比我熟悉。“

      秦尘挑了挑眉头,似乎是没有意料到女人知道他的姓氏,不过片刻也反应过来原委,他没有说话,表示了认同。“人失联多久了?”他问了一句。

      “刚打电话联系不上的“清河回复道。

      秦尘点点头,这个时间内人生存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去联系一下你们镇的卫生院或者医生之类的,如果人真的出事了也好提前做个准备。”他好心提了一句,只是一路看来周围连个像样的医院都没有,万一人真的受了重伤,怕是凶多吉少。不过这后面的话却是不好说出口的。

      车子嗡嗡嗡的低鸣,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儿,在烟味儿里有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香,清河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找了半天却不知道从哪里开车窗,心中又是紧张又是焦急,之前没觉着的害怕,现在一股脑涌出,脸直接就白了。

      “哒、哒、哒“,车内没有人说话,只有秦尘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漫无目的的敲打,相比于清河的焦虑,他显得格外的冷静与从容。他扭头看了一眼死死盯着前挡风玻璃外的桑清河,然后把车窗按下。

      五月的盖得草原格桑花还没有开,阳光没能融化曼巴山顶的积雪,虽然夏天的风已经肆无忌惮的开始流窜,可气温依旧冷的人直打哆嗦。清醒的寒风一点一点弥漫进车内空间,浇灭了一池滚烫的焦急沸水,如母亲略带苛责而又温柔的手,抚平了恐惧、不安和彷徨。若非眼下不是放歌的好时宜,许也是一个春风都会沉醉的夜晚。

      “哈……哈……哈……”旦增的急促喘气声打破了车内的静谧,清河在秦尘的示意下钻到了后排驾驶座的后面,让当增坐了上来。还没等旦增坐稳,秦尘已经一脚油门迈出,车子缓缓驶出了清河镇。

      “我是秦尘,刚才桑小姐简单的和我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形容的还很模糊,你可以不可以再具体的说一遍?“一手握着方向盘,秦尘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就直入话题。

      旦增没有想到开车的人就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男子,心下有些莫名,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向清河个中缘由。好在他素来豪爽不拘小节,原本心内对于秦尘的几分没有由来的排斥都因为现在的秦尘的仗义相助消失殆尽。

      “你叫我旦增就行。事情是这个样子的……”于是旦增又重复了一遍当时的情景,这次的描述,更有条理些,他的汉语普通话还带着卫康藏语的口音,遇到一些不知道怎么翻译的词,好在有清河会主动帮忙,凑凑补补,这才让秦尘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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