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明月》雪中炭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心急如焚的韩啸恨不能一步跨到点将台，再一步就跨回来，他心里反反复复都想吼一句话：“这小子胆子太大，胆子太大，胆子太大…”

　　一个人不胆小是好事，可是大过了头，肯定不是好事。

　　他怎么能…怎么能…

　　韩啸忽然发现一个事实，大齐的皇帝如何，大臣们如何，好像都根本比不过那个小毛孩子在他心中如何如何。

　　妈的，韩啸觉得自己已经在暴走的边缘，脾气再好这个时候也要炸裂，现在撞到他刀口上来的，他就真的不客气了。

　　果然情况比想象中更糟。

　　不受控制的马匹到处乱窜，中间还夹杂着各类飞禽走兽，韩啸简直是披荆斩棘才赶到点将台下，听话确实神骏，也相当卖力，给他争取了极宝贵的时间。

　　台上的秦王晋王等几位王爷全有些慌，因为搞不清楚状况，皇帝亲王和大臣们只能面面相觑，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秦王一直在问手下：“到底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

　　除了老虎吼声惊了马群，其他人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秦王又急又怒，斥责负责护卫的亲兵：“派人去查，到底哪里来的老虎，怎么会在这山里的，快去快去。”

　　晋王道：“恐有意外，父皇还是先摆驾回宫为上。”

　　“对对对，父皇咱们赶紧走吧……”鲁王腿脚发软，头皮发麻，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哪里应付得了这个。

　　高执已经起身，今天这场围猎，看来只能半途而废了。

　　晋王和鲁王过来搀扶，乱哄哄的准备往台下走，忽然四、五个亲兵模样的过来行礼道：“参见陛下，参见各位殿下。”

　　秦王手一摆：“说，怎么回事？”

　　几个亲兵弯腰拱手道：“回殿下话，事情是这样的。”他们这一低头，背上铠甲里藏着的短弩突然激射而出，十多支焦点一样，直扑大齐皇帝高执的面门心窝。

　　毫无防备的众人齐声惊呼，要知道即使皇帝身上穿着软甲，头脸上可是什么装备都没有，这要射中了，必死无疑。

　　周围众人根本没想的会突发如此巨变，又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亲王大臣，万分紧急之下晋王用身体挡住高执，准备拼死替他扛了这些致命的暗器。

　　韩啸到得太是时候，连他自己都惊讶这时间差就像事先算好了一样，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的瞬间，他左手闪电般的掷出了腰刀，右手扯下旁边的一面旌旗，内力灌注于上，只一舞，便将那些短弩全部裹住，手腕一抖，卸了来势，火柴棍似的扔过一边，而此刻他先前掷出的刀也到了，噗的一声，将其中一个刺客戳了个对穿，力量太大居然穿胸而出，钉在地上时带血的刀把还在嗡嗡作响地颤抖不已。

　　韩啸动作之快，根本不给对手任何犹豫的机会，那几个刺客估计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个不速之客从天而降，而且韩啸一副家丁打扮，刚刚跟老虎斗得灰头土脸，刺客中无人认得他是谁，偏偏又来势太猛跟平地起了个炸雷似的，把摸不着头脑的刺客们轰得焦头烂额，纷纷火烧屁股地拔出兵器来，一拥而上，刀剑没头没脑地全往韩啸身上招呼，打算仗着人多群殴。

　　群殴韩啸才不怕，即便对方都是硬手，他的功夫对付这几个也绰绰有余，更何况他现在在气头上，火气十足威力惊人，即使此刻两手空空，亦瞬间便将这几人压得死死的透不过气来。

　　秦王赶紧叫人护驾，御林军后知后觉地冲上去将皇帝陛下团团围住保护起来，高执虽差点着了道，却已经回过了神，并未惊慌，镇定地道：“来救驾的是谁？朕看着怎么像小英王家的那个马夫？”

　　“就是那个马夫。”晋王道：“是那个韩啸。”

　　“功、功夫这么好？”鲁王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情势迅速逆转，这边已经占了上风，看来刺客人手并不多，一击不中再无后招，大伙心里都定了些，秦王也是大大的意外，那日在校场虽然亲眼见到韩啸降住宝马，但他并未出手，高子和当时还以为他只是运气好，或者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赚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有这一手。

　　看来赚到了的是小英王殿下啊。

　　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点将台，此刻严阵以待，哪怕韩啸不敌，他们也能冲上去灭了刺客，当然，能抓住活口最好。

　　五个刺客死了一个，剩下的四个拼尽全力，依然不敌韩啸一个人两只手，四人心中已知成事无望，那么剩下的路就只有一条。

　　韩啸徒手拧住一人胳膊，正要将他扔去御林军圈中，那人大吼一声，忽然掉转刀口往自己脖子上毫不畏惧地一抹，立刻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明知当刺客的大抵都是如此下场，韩啸还是微微一愣。

　　这些人果然都是死士，一点不惜命，他被那人脖子上喷出来的血溅了一脸，迅速抬袖抹去，视线有点模糊受阻，秦王叫道：“留个活口…”话音未落，另外三人全部自裁倒地，气绝身亡。

　　死得这么干净利落实在让韩啸始料未及，他还以为是场你死我活的恶战，却赢得还算轻松，这好像有点和想的不一样啊！

　　一切就算是结束了？

　　看着在脚下倒了一片的刺客们，韩啸自己倒懵了。

　　一个马夫，居然干倒了一片，皇帝陛下傻了眼，亲王大臣，御林军们都惊呆，不过马上有人反应过来，御林军几个都尉上来查看后禀报，声音还有些抖，显然后怕得厉害：“刺客共五人，已经…全部…全部伏法。”

　　“立刻仔细检查，不可放过任何隐患。”秦王下令。

　　“是。”

　　御林军全部行动起来，抬尸体的抬尸体，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高执挥挥手让身边的人散开，说道：“韩啸，你过来。”

　　韩啸没动，竟似没听见。

　　秦王高子和赶紧咳了一声：“韩啸，陛下叫你。”

　　“啊？”韩啸楞楞地一抬头。

　　还道他是吓傻了，高执不由得和颜悦色道：“你今日可是立了大功，要什么奖励回去以后朕都可以给你。”

　　奖励？什么奖励？奖励他拼命吗？

　　他又不是为奖励而来才如此拼命的，韩啸对此无动于衷。

　　“要封赏也可以，你想要个什么官？说来听听。”高执觉得这年轻人当个禁卫军统领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所以很是慷慨。

　　韩啸耳朵里听见他说话，心里却在飞快的转着自己的念头，这几个刺客明显比老虎好对付得多，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是他们太轻视了大齐皇室？还是他们本来就不是只想针对皇帝？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想杀的人究竟是谁？

　　这念头让韩啸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不成，他们真正想杀的，就是穆家小少爷？

　　有没有这种可能，目标本来就是穆野？

　　可是，为什么呀？

　　韩啸来不及细想，当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已经一跃而起，从层层叠叠的御林军头上蜻蜓点水般地掠过，再次跳上听话的背，打马飞驰而去，好像比来的时候还火烧火燎。

　　听话屁股上挨了他两巴掌，委委屈屈地撒蹄狂奔。

　　“……”

　　众人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全弄懵了，这小子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去，如入无人之境，陛下跟他说话他都敢不理不睬，好大的胆子。

　　倒是鲁王高子沁在一边结结巴巴地提醒道：“他跑这么快，莫不是…是宸希弟弟出了什么岔子……”

　　众人又是一惊！

　　小英王虽然不是亲王，名份却是陛下义子，又是穆老王爷遗孤，他若有失，大齐皇室同样也是颜面扫地。

　　“万一…万一宸希弟弟要是被人掳了去…”瞎操心的鲁王只会添乱。

　　秦王眉头紧锁，沉声道：“五弟别瞎吵吵，马上派人去看看就知道。”叫过一队亲兵：“跟着韩啸去，找到英王殿下，好好保护，断不可有失。”

　　“是”众人领命而去。

　　“回宫吧。”这里毕竟危险，皇帝还是先撤为妙，嘱咐秦王：“今日之事必须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儿臣明白。”

　　晋王担心穆野安危：“父皇，儿臣留下协助大殿下。”

　　“好”

　　御林开道，旌旗招展，皇帝陛下打道回宫。

　　而将军府傅二公子这边却经历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惊险时刻，本来他哆哆嗦嗦地抱着穆野塞给他的刀，跑又跑不掉，又不敢上去斗，腿软得坐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偏偏韩啸又走了，傅海生叫苦不迭，你说那小子骑马走的时候怎么也不捎上自己，自己留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啊。

　　这下好了，可别真把小命搭进去。

　　穆野那小子是怎么跟大虫周旋的，傅少爷压根没敢看，嘴里不停地念佛，只祈求他千万别往自己这边来，结果好嘛，穆野偏就往他这边来了，而一只大虫就跟在他身后，这下傅二公子心凉了一片，完了，不用问，死定了！

　　没想到堂堂将军府的少爷，会是这么个死法！

　　传出去会不会太丢人？

　　能不能不死？或者，非死不可的话，换个别的死法行不行？

　　不容他多想，穆野已经奔到他面前，大喝一声：“举刀。”

　　傅海生平日里就有点怕这个小辣椒一样的英王殿下，知道他说一不二，连皇帝陛下亲儿子鲁王那样的，他都敢说打就打半点不手软，自己和王灏文这样的，根本不够他一盘菜，此刻猛地被他一喝，鬼使神差地就举起了刀。

　　穆野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后，紧跟其后的老虎猛地往前一扑，几乎凌空冲着傅海生俯冲而来，傅二公子一声哀嚎尚未出口，就被身后的穆野奋力抡起他身子，这一把差不多已经是他能凝聚起来的全部力量了，于是去势如虹的傅二公子就这样炮弹一样直挺挺地飞出去，手里紧紧攥着的长刀准确无误地从老虎大张的口中刺入，后脖颈穿出，正中要害，一刀毙命，飞溅而出的鲜血沥沥啦啦糊了傅二公子一脸一身。

　　傅海生的脸距老虎惊悚的脸几乎近在咫尺，魂飞魄散的傅二公子直接瘫倒在地，晕过去之前他想：“妈的，穆宸希这小子真缺德……”

　　拿傅二公子当枪使的穆小王爷却面不改色，这波操作到达预期目的，他知道傅海生没事，纯粹是吓晕的，晕了也好，自己本来也不会真的让他有危险。

　　一只已经完蛋，剩下的那只大虫果然有些慌张，倒退两步，穆野冷哼：“要给你兄弟报仇吗？来，过来……”

　　他一身冰冷的杀伐之气太吓人，那大虫再退一步，竟似有些不安，穆野在衣袖上擦擦自己小刀上的血，似在自言自语：“怕了？不想死？可惜，你必须死！不光是你，还有你后面的那位……”

　　话没说完他已经毫无征兆地凌空跃起，红云一般风驰电掣地卷进数丈开外树木后的草丛中。

　　一个人从那半人多高的草丛里仓惶而出，拔腿就跑，可惜他再快，也快不过动如脱兔的小英王，穆野下手又快又狠，夹手便拧住那人后颈，借力一翻腕子，生生将诺大的一个人甩得飞出老远，“嘭”的一声摔在一死一生的两只老虎中间。

　　那人险些背过气去，努力动了动嘴，穆野眼明手快手起掌落，一巴掌糊在他左脸颊上，硬是把他的几颗门牙和嘴里的一个什么东西打飞出去，掉在地上。

　　果然是一只暗哨。

　　那人捂脸滚了两滚，爬不起身，脸上泪水鼻涕并鲜血横流，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反正穆野真没跟他客气，这一巴掌几乎给他整了个容。

　　没了哨子的暗示，老虎果然老实得多，本来它身上就已经挨了穆野不少刀，每个刀口都在流血，哨声一停，失去指挥和刺激的大虫一下子成了强弩之末，只剩下呼呼喘气的份儿，趴在那里，看上去就是只蔫儿了的大猫。

　　“说吧，谁让你来的？”穆小王爷淸冷的声音在那人头顶不轻不重地响起：“想好了再说，小爷我只听实话，不听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