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传》跳舞柠檬

6、少师

　　很快，太子在宫里准备了正式的拜师礼，让三个儿子拜齐衡为少师，这三个儿子，最长为太子妃所出，名为赵雍，刚刚满了六岁，第二个王子名叫赵俊，排行第三，是侧妃胡氏的儿子，另一个四岁的也是太子妃所出，排行第六，唤作赵勋。除了齐衡，太子还请了师傅教授武艺及六艺，齐衡只需每日上午到太子宫中的书斋教课，中饭时便可离开。齐衡出身高贵，形容俊秀，举止优雅，几个小孩儿对他非常喜欢，下课以后常会缠着他玩耍半天。尤其那个老六，虽然年纪尚小，但聪慧无比，每天都会扭着齐衡提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一日，天气炎热，中午课闭，齐衡并一众王子正在欣赏齐衡带来的诗经绘本，几个小孩儿趴在少师的花梨木大桌上看着那些有趣的图画，虽然不甚懂却觉得好玩，一个个喜的抓耳挠腮。这时，门外传来内监的声音：“永乐公主驾到。”齐衡心中一阵欢喜，赶紧转头一看，看到纯元身着一身月白色宫装站在书厅门口，白色的罗衫衬的她的脸如同夏天荷花的花瓣一般，她看到齐衡和三个小人儿正坐在一起看书，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一笑直笑的齐衡心中冰消雪街，心旷神怡。三个小孩儿看到纯元，乐的跳了起来，纷纷扑过去保住纯元的腿，喊着姑姑，拖她进来看绘本。
　　纯元牵住三个小王子，朝着书桌走来，齐衡连忙起来行礼相迎。纯元也不理会他，径直坐到椅子上，齐衡看那个椅子是自己才刚刚坐过的，不知该不该提醒，顿时有点发蒙。这时,只听六王子说：“少师，你来给我们讲这个故事吧。”纯元抬起头对着齐衡笑道：“有劳少师了。”齐衡走过去立在公主公主身边，探身一看，这一页上画的正是诗经《静女》一篇，上面写着：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
　　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首诗原本是说一个美貌的少女苦苦等待良人并赠给他一只苇管的，良人得到了这只苇管，喜爱之极，虽然苇管本身不算贵重，但因为是佳人送的却显得弥足珍贵。诗的旁边还附了一张图画，上面画着一个少女手持一根苇管似的东西站在城边的柳树下，双目含情目视远方。齐衡看到这里，想起自己与纯元初次见面的场景，她也是拿着一卷画这样看着自己，心中一甜，脸色微红，说不出话来。
　　纯元见齐衡神情古怪，又看看手中的这篇静女，心下想：“元若谦谦君子，最是讲究礼仪，估计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讲这种故事。”便赶紧抱起六王子说到：：“哎呀，姑姑差点忘记给你们带了冰镇的葡萄和荔枝了”，说着就叫瑞雪把食盒里的水果碗摆出来，几个小王子一听有冰镇的水果吃，高兴的欢呼一声，立即去把瑞雪围住。
　　纯元站起身，亲手去端了一晚荔枝递给齐衡，“元若，为师者传道授业最为辛苦，坐下来吃吧”，然后把齐衡又按着坐回到那把椅子上，她自己则站在边上翻看书桌上的书籍。齐衡看几个女使都站的较远，瑞雪也被孩子们围住了闹腾不休，便对着纯元装作无意的说道：“你最近去外面了没有？街上最近都开始卖冰酪和香饮子了，你们女孩儿都很喜欢吃”。纯元听了，哀声叹气道：“我也听说了，可是最近母后管的太紧，找了好几个嬷嬷教我规矩，我现在哪里都去不了。”齐衡听了，不觉呆住，失落的问：“那你以后都不出去了？”纯元默默的点点头，说；“或许吧。”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转，很小声的对着齐衡说：“元若，如果你帮我，我或许可以出去呢。”
　　齐衡心里一惊，抬头看了看纯元，见她双眼盯着自己，脸上露出恳求之色，不似在开玩笑，嘴里不知不觉便道：“怎么帮你？你可有法子？”说完，心里连连打退堂鼓，这拐带公主，要是被发现了，别说少师的差事完了蛋，搞不好成为阶下囚都有可能。但鬼使神差的，嘴上不仅一口就答应了 ，现在心里面还很着急希望她能想个法子出来。
　　只见纯元笑的像只狐狸一般，把声音压的很低道：“明日放学后，我会扮作一个小黄门在这书厅等你，你带我出去，如有人查问时，你只说是宫里的太监跟着你到外面去给小王子们买书的就成。”
　　齐衡好奇道：“难道他们认不出你吗？”这时，瑞雪走了过来，对着齐衡做了个福，又向着纯元说：“公主，过来好一会儿了，该回宫了”
　　纯元点点头道：“如此辛苦少师了。”说罢，向齐衡眨了眨眼睛，起身离去。齐衡忙行礼告辞，心内自揣测不已。又想着第二日纯元如果真要出宫，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不妥帖，需得要安排一下才是，于是这日回家安排忙碌不提。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齐衡都心不在焉，歪着头看着门外，六王子忍不住上前问：“少师您脖子扭着了不舒服吗？”齐衡看见纯真小童如此关怀自己，连忙摇头，好不容易挨到下学，等人都离开了，齐衡赶紧探出身子往书厅外看，只见果真有一个小黄门立在那里等候，齐衡上前细看，正是纯元公主，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把脸涂成了暗沉的古铜色，眉毛也画成粗粗笨笨两撇，如果不是细瞧，还真看不出这是那个明艳无双的永乐公主了。纯元看到齐衡，屏住微笑，躬身行礼道:“今天由小子黄顺利随公子去宫外取书，少师请吧。”
　　齐衡带着纯元一路出宫，紧张的手掌心里都是冷汗，但宫里的小太监出宫采买也是寻常事，纯元本有宫里的令牌，宫门口的人又熟悉齐衡，齐衡给宫门口的守军一说，便顺利的走出宫来，一出宫门，两人立刻钻进齐衡停在路边的马车，进去一落座，纯元便掩着嘴偷偷笑出声来。
　　齐衡见纯元如此欢欣鼓舞，也忘了刚刚是如何的担惊受怕，问道：“有这般高兴吗？”纯元摇着齐衡的手说到“告诉你吧，我现在浑身松快，快活的不得了。”
　　离开皇宫不远，两人在小街之上就下了车，齐衡将小厮打发走了。然后带着纯元进到街边一间衣服铺子，店主早就预备下一套男子的衣饰，齐衡将衣服递给纯元：“把衣服换一下，穿着宫里的衣服在街上晃始终惹眼。”纯元听得连连点头，说：“我也要赶紧把脸上这些油膏擦去，热的都要淌下来了。”
　　待得纯元换了衣衫走出门来，齐衡定睛一看，心里不禁赞叹,虽然她身形娇小，但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然，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真是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纯元看到齐衡望向自己，含笑作揖道：“齐公子请。”齐衡回礼到：“赵公子有礼了，请！”两人相视一笑，这才往街上走去。
　　齐衡本是汴京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平日里上街，街边的大小娘子总会对他偷偷瞧上一瞧。今日他带着纯元坊间一走，更是引得路人侧目。纯元在白日里还没这样自由自在的在汴京的坊间玩耍过，心里高兴，买了一堆皮影，泥人，木头雕的小玩意让齐衡拿着，走了一会儿，眼见就要上到朱雀大街，齐衡便扯住纯元说：“咱们这就别走了，大路上多有官宦来往，怕有人认识咱们。”纯元听了，觉得有理，但还是不甘心的说：“我还没吃东西呢。”
　　齐衡也不说话，拉着纯元径直行到了路旁一间名唤晓风阁的酒楼，这间酒楼虽然不大，但内部精致典雅，昨天齐衡已经包了下了。齐衡带着纯元进到到包间里，对着小二一阵吩咐。不一会儿，各种各样汴京有名的小吃流水般依次被端了上来，纯元一看，就知道这些吃的都是汴京好多家店的招牌菜，遂问道：“元若，这么多菜式、小吃，糕点可不会是这一家做的出来的吧。”伺候在旁的小二听了这一问，立即上前巴结道：“回公子，齐小公爷为了请您的客，今天把这京城里但凡有点名气的吃食厨娘都请了过来，在我家的厨房里忙了一上午了。”纯元听了这话，心里一阵乱跳，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拿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齐衡见她爱吃，心里更是高兴，也不说话，坐在边上一边陪她吃着一边默默为她倒茶夹菜。
　　两人这顿饭吃的，默契十足却又没说什么话，而店小二在旁看小公爷如此温柔体贴的对一个男子，那男子也像个小娘子般娇娇怯怯，觉得气氛很是奇怪，便退了出来。
　　两人吃完，纯元只觉得平生从来不像今日吃的这么多，感觉都吃撑了，她小脸红红的看了一眼齐衡，见他正在为自己挑选果子，以前不觉得，今日却发现他生的这般好看。齐衡见纯元呆呆的，忙问道：“是吃了不舒服吗？”
　　纯元摇摇头：“过了这些时候，我该回去了。”齐衡看她似乎有些不舍，心里也一阵难过，忙劝说道：“过段日子我再带你出来。”
　　纯元点点头，对着齐衡说：“元若，谢谢你。”
　　送纯元回宫的时候，两人在马车上都没讲话，齐衡坐在车上看纯元走进宫门，一直等到看不见她的背影又过了一会儿才叫马夫离去。而纯元走进宫门，走到阶梯之上，也朝齐衡离开的方向望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