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初桃压海棠》禹初晚塘

3、第 3 章

　　天色已曙，鸟鸣声透纱窗。秦越一如往常般睁开了双眼，起身、穿衣一气呵成，随即打开门，侍女进屋撩起层层帷帐，门外春光满屋争辉。
　　不过须臾，就有几位侍女打了热水，端着早膳进屋。
　　秦越洗漱完毕，走到桌旁，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除了平时吃的几样早膳外，今日多了一碗绿豆粥，一碟绿豆糕。
　　他蹙眉问：“这绿豆粥和绿豆糕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主事侍女木檀缓步至他跟前低头回答：“昨晚少主回来时，嘴里嘀咕了一句‘红豆糕着实没有绿豆糕好吃’，奴婢便想着少主大概是想吃绿豆糕了。但绿豆糕甜腻，就又准备了一碗绿豆粥。”
　　木檀不紧不慢地将话语说完，自知自己应该没有什么差池，一脸自若从容。
　　“啪”一声重拍桌子的声音响起。木檀吓得缩了一下肩膀，抬眼看了眼前的秦越一眼。只见他满脸不悦，一只手拍在了桌子上。
　　“撤了！”秦越言语冷峻。
　　“是，奴婢这就撤下去。”木檀朝旁边的侍女使了一个眼色，其余侍女立马上前将早膳都撤了下去。

　　侍女们刚走出门外，贴身护卫十六行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启禀少主，初酒姑娘不见了。”
　　眉眼一转，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随我去城外竹园，就你和我去，不要打草惊蛇。”
　　“是！”

　　秦越带着十六行至翠竹林外，勒马停了下来。秦越一跃下马，对十六说：“进了竹林就到她的院子了。你就在这等着，我一人进去。”
　　“可是少主......”十六还未说话，秦越就把缰绳往他手里一扔，转身向竹林深处走去。

　　林间风声簌簌，竹叶哗哗作响。秦越轻轻迈着步子，深怕脚步太重，惊动了什么。从竹林外到初酒的院子，其实并不远，可秦越却觉得自己爬了半座山一般吃力。他猫着身子，躲在一处竹叶茂盛的地方，探着头看向院子。
　　“吱嘎”声，篱笆内的竹屋打开了门。一袭淡绿色轻衫从门内哼着小曲从门内走了出来，怡然自得地将竹匾内的香草翻了个面继续晒。
　　躲在一侧的秦越看着她如此悠闲，心中甚是不悦，手掌一用力，“咔擦”一声折断了一根竹枝。
　　“嗯？”细微的断裂声被初酒捕捉入耳，转身向秦越所在之地看去。
　　秦越看到初酒转身，望向自己，自知已无处可躲，立马挺直了腰板，冷着一张脸对上了初酒的目光。
　　“想不到堂堂唐尧城少主偷窥起来与戏文里偷窥姑娘洗澡的采花贼一个模样！”初酒挑衅着说。
　　本来冷着一张脸的秦越，脸色愈发深沉，却还是闷了一口气淡定地走到了她的身边说：“我今日只是来警告你，别用你的炼香术，在我唐尧城里兴风作浪。”
　　初酒一挑眉，斜了他一眼。
　　他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换句话说：就是连正眼都没瞧过初酒。
　　“虽然我的猫死于你之手，但我堂堂少城主断不会与你一般计较。”他斜眼瞥了初酒一眼，发现她无动于衷，于是继续说：“你下次再敢给秦韵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先问问我唐尧城外十万大军答不答应！”
　　初酒一听，一脸茫然，歪着脑袋思索着什么。
　　秦越用余光打量着她，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心中暗想：刁民就是怕官兵。
　　一旁的初酒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一转身跳到秦越面前，伸出自己的十根手指，一脸为难地问：“一、二、三．．．．．．．十，我是知道的，可你说的十万我需要几双手来数清楚，我这院子能装满吗？”
　　初酒一脸虔诚地看着秦越，等待着从秦越口中嘣出的答案。
　　秦越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她，垂下的手掌缓缓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一拳抡死她。
　　他到底该如何跟她解释十万大军到底有多少？
　　转眼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于是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转身离去，是一刻不停越走越快地走出了竹林。
　　身后的初酒狡黠一笑，大喊一声：“少主，不送啊，有空请你去喝花酒。”

　　竹林外的十六看到秦越快步走了出来，立马迎了上去问：“少主，她是否已经回家了？我们不用再把她关押起来吗？”
　　秦越不语。
　　十六这才发现他们家平日里性子冷淡的少主子，此刻脸都气红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将马牵到秦越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少主，咱们现在是去哪？”
　　秦越迅速接过缰绳，怒气冲冲地说：“去花酒！”
　　“啊？”十六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秦越这才发现自己真被初酒带进坑里去了，连话都说不好了，气得一跃上马后用力挥了一下马鞭，朝着城外重重叠叠小重山飞奔而去。
　　身后的十六急慌了，扯着嗓门喊着：“少主，你这是要去哪啊？那里没有喝花酒的地方啊！”
　　秦越听到后突然第一次发觉，他是不是该培养几个聪明机灵点的随从，这十六果真是一根筋，有败坏他名声的潜力。

　　秦越带着十六骑马到城外的重山脚下，发现原本寥寥无几人的郊外，到了山脚下后却突然热闹起来。
　　有骑着马的富家公子，有背着剑的江湖剑士，甚至有一些异域打扮的人前行在山脚下。总之各色行人，应有尽有。
　　十六看着秦越一路都阴沉着一张脸，不敢多问，只能尾随其后。沿着山路，牵着马一路向深山而去，树木越来越茂盛，可身边的行人没有一个是折返的。终于到了一座悬崖峭壁处众人停下了脚步。十六往下一看，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除此之外再无它路。
　　“少主，我们这是．．．．．．”
　　“别说话，等着，马上有人来接我们了。”秦越淡语。
　　刚说完地面突然发出声响，十六环顾四周，发现有一块窗户般大小的地方别掀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带着面具的人来。
　　原来地上有通道啊，也够隐秘的，里面的人若是不打开，外面的人看来是进不去的。
　　秦越将马交给了一旁等着看马生意的小奴役，又给了他们一些银子，示意他们将马看好，就带着十六走下了通道。
　　沿着阶梯往下，狭窄的通道越来越宽敞，到达目的地后，十六惊讶得忘记了前行。他眨着自己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下面竟然是一个地下交易市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市？
　　秦越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十六一路跟着秦越，一双眼睛不停地四下观望。这个黑市一般的东西还真没有，有的全部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东西。甚至连卖家都是奇装异服，有衣衫奇异的，有满脸刺青的，甚至有棕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人。
　　秦越一路向前，在一个用粗布搭了个简易帐篷的地方停下下来。帐篷经过长年累月的洗礼，已经污浊不堪，上面的图腾已经模糊不清。帐篷旁盘坐着一个身高只有十来岁小童的男子，可面相却已经有三十四岁的模样，下巴下茂密的胡须上编着一个辫子，辫子上挂着几颗奇怪的珠子。
　　他看到秦越在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张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牙齿问：“贵客是识物还是？”
　　“识问。”秦越回答。
　　“五十两白银，不管结果如何，入帐即不退还。”那奇怪男子将规矩先说了一遍。
　　秦越撤下随身佩戴的玉佩扔给了他说：“现银没带那么多，这玉佩上的这颗紫珍珠就已经值五十两了。”
　　那男子拿起玉佩端详了一番后起身将帐篷撩了起来笑着说：“贵客请。”
　　秦越弯腰入帐，十六刚想进去就被人口的男子揽住了说：“一位五十两，二位一百两。”
　　十六瞪了他一眼，无奈退了回去。
　　帐篷内，几盏昏暗的琉璃灯发出奇光异彩，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光怪陆离。帐篷中央盘坐着一位干瘦的老妇，穿着一件露着胳膊的黑色衣衫，衣衫上绣着奇怪的图案。裸露在外面的胳膊上同样也刺着奇怪的刺青。
　　“贵客既然是来识问，那就问吧。”老妇发出沧桑沙哑的声音。
　　“不知前辈可曾记得我？”
　　“两年前的公子精神萎靡，患得患失，如今气宇轩昂、气度不凡，老妇我差点看走了眼。”
　　“前辈可还记得我当初问的事情。”
　　“年纪大了，记不得了。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是有何疑虑。”老妇暗自叹息。
　　问及此处，秦越垂眼思索开口：“今日此问仍旧与当初所问有所联系。”
　　“公子请讲。”
　　“当初我得了癔症，终日神情恍惚，却总能感知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虚无缥缈的人，后来她消失了，我身边却多了一只颇有灵性的猫。待我癔症好后，我便向前辈请教此事。”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当时回答你或许你当时感知的是某人的灵识，也可能是癔症引起的幻觉。至于那只猫便更说不得准了，或许是一只被夺了灵识的猫，又或许是一只普通的猫。不知今日公子要问的是什么？”
　　秦越踌躇片刻问：“若真是灵识，可有归来之说？”
　　老妇一笑，似有感慨：“曾有记载，重病之人沉睡不醒，其灵识存在出体的可能，至于究竟去了哪里，也只有他本人自己知晓。还有另一种说法，渺渺沧海穷尽处有一洲，名唤沙澜之洲。沙澜，奇术异士所在之处，能通灵识，灵穿到一只动物身上不算什么难事。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贵客请吧。”

　　出了黑市，秦越一直在想那老妇说的话，一路心神不宁地到了城主府门口，刚下马往里面走，里面的护卫十五冲了出来对着他叫喊：“不好了，少主你的清誉不保了！”
　　“......”
　　谁能清楚地告诉他，什么叫清誉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