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月成

1、醒

　　醒

　　“妈妈，你不走吧？”她拖着和自己一般高的大白熊玩偶，拽着妈妈的睡衣角怯生生地问。她知道妈妈要去海南，但天已经很晚了，今天妈妈可能不走了。
　　“不走了，今天妈妈不走，啊。”妈妈这样回答道，“睡吧，妈妈抱着你睡。”
　　“嗯！”
　　…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屋里只剩下小夜灯散发出的暗紫色的、幽暗的灯光，身边已经没有了妈妈的身影。她并没有很意外，她一直都隐隐的觉得，妈妈今天还是会走的。但是眼泪还是会不自觉的流下来，她十分正经的爬下床，扯了些纸擦了擦眼泪，也惊醒了爸爸。
　　“你妈走了。”
　　“我知道。”她十分老道的回答，意外地冷静。
　　“别哭了，来睡觉吧。”
　　“我没哭。”她又爬回床上，挨着爸爸，睡下了。

　　接下来，将要跟爸爸渡过几天没有妈妈的日子了。

　　其实天亮了以后，她就没有那么难过了，好像是事情发生后她就妥协了，只是在发生的时刻一时难以适应。
　　爸爸平时不太管她，但是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互相不理睬又觉得怪怪的。爸爸变得比以往主动了一些：“中午你想吃啥？你妈不在，咱俩出去吃吧！”
　　“好！”下馆子总是令人开心的，无论吃什么。

　　“咱俩要不上街逛逛？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奶奶家。”
　　“那我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刻意的交谈总会有冷场的时候，在家里，更多的时间还是爸爸在看书、码字。她在一旁画画或者自己玩。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这天，爸爸躺在床上，她躺在爸爸的肚子上，“你妈去玩儿这么多天不带咱俩，咱俩写首诗吧！”
　　“好啊！”她十分同意爸爸的这个提议！
　　“小雨她娘不简单
　　哄睡她妞往外窜
　　窜上飞机去海南
　　一飞飞到大海边
　　… …”父女俩琢磨了半天，琢磨出来了这么几句。
　　“后面… …后面写啥？”
　　“那等你妈回来再写吧！”
　　“那行吧！”

　　妈妈回来了，看着妈妈带回的照片和纪念品，听着妈妈讲坐飞机什么感觉、海多蓝、海鲜多好吃，吃着闻所未闻的火龙果、番石榴、番荔枝。补全了整首诗。她也画性大发，照着照片画了许多幅画，爸爸还选了一幅画在一旁提上了父女俩的诗作。她看着这幅作品，十分满意！

　　小雨她娘不简单
　　哄睡她妞往外窜
　　窜上飞机去海南
　　一飞飞到大海边
　　游游泳，划划船
　　照照相，玩一玩
　　一群小猴闹得欢
　　买来贝壳往家转
　　带回的东西真不少
　　她妞见了好喜欢
　　那种荔枝真不错
　　吃到嘴里就是甜
　　… …
　　妈妈回来了，爸爸和她又变得像以前那样各做各的事。她更多时间还是粘着妈妈的，算是孩子的天性吧，毕竟每天做饭、穿衣、送上学的都是妈妈。
　　但是有一天，妈妈一早就要去上班，有多早呢？应该是她还在睡觉的时候吧。这天喊她起床的是爸爸，爸爸也是不会去做早餐的人，“去学校门口吃吧！爸爸给你买。”
　　那天其实到学校的时间也意外的早，有多早呢？吃完了小笼包学校还没开门。
　　“吃饱了么？还想吃啥么？”
　　“想喝奶茶！”她意识到爸爸的想法和妈妈不太一样，于是就借机得到了一杯妈妈平时不允许喝的奶茶。
　　学校门口的小摊上的东西对于孩子来说永远都有着吸引力，她本来没想要什么，因为妈妈从来都不会买这些她觉得浪费钱的东西。于是只是在爸爸问想要什么的时候怯怯地要了一个钥匙链。
　　“再买个扇子吧，天热，可以扇！”今天爸爸一个又一个打破她常态的行为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真希望每天都是爸爸来送我啊！”她是这样想的。
　　但是有妈妈在，爸爸还是那个甩手掌柜。

　　再一次早晨被爸爸叫醒是在一个圣诞节。
　　“你圣诞节想要什么啊？”她迷迷糊糊地还没睡醒，一脸莫名其妙得想爸爸抽什么疯了，突然送哪门子圣诞礼物？
　　“我想要圣诞树！”她揉着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圣诞树过了今天就没什么用了，给你买个手机吧！”
　　“嗯？”爸爸总是这样语出惊人让人毫无准备。
　　手机对那那时的她来说可是稀罕玩意儿，于是就在大冬天里跟着爸爸逛了整整一天，挑了一整天最后终于选定了一款红色的，能拍照的手机。
　　但是等回到家，她也默默的想“呵！男人！”——当时一定是这样的心情，因为爸爸把手机送给了妈妈，对她说：“周末的时候你可以玩儿… …平时你也用不上… …”
　　好了好了！我懂，大人嘛～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很想要～”她这样想着。
　　妈妈的第一部手机就是这么来的。

　　在那个年纪，有太多的第一，比如第一次吃牛排。
　　那是奶奶的生日，是奶奶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到了牛排。但是当时的印象却只有buling buling的果冻，和爷爷爸爸因为牛排太贵了而选择去对面的小店吃面。至于牛排么… …哼哼～
　　而再次吃到牛排，已经是那家曾经的面条店改的了。
　　牛排真的好吃，成了她心里最好吃的东西，出门吃牛排成了最高礼遇。如果说有比这还要高的待遇，那应该就是坐着出租车去了吧。
　　无法坐出租车的原因她记了很久，那条街是单向道，除了公交车以外的车都进不去。那就还坐公交车嘛，反正下车也走不远。
　　那天晚上牛排是什么味道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是爸爸吃得很少，还躺在长沙发椅上睡了一觉。
　　那天夜里，被妈妈喊醒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只能隐约得从虚掩着的屋门缝里看到厨房的灯亮着。妈妈交代了几句，她胡乱应了几句让妈妈放下心后就又睡了。这天早上，送她上学的是大姨。

　　其实当她看到大姨中午就跑来学校接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甚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当大姨取下她头上红色的头花的时候，她更加明确的她的想法。
　　当到小区楼下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她知道她想的没错，还在想自己为何这样的聪明。
　　就好像一切都曾有预料一样，她知道，这样的事是有可能发生的。
　　看着挤满在屋子里的人、
　　看着来来往往忙绿的人、
　　看着来问候来安慰的人、
　　看着不停的来询问自己的亲戚、
　　甚至在仪式上看着妈妈单位那些熟悉的同事、领导来对自己的关心
　　她都出奇的冷静，就好像一切与她无关。
　　不知是太小，还是真的意外却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在饭桌旁再一次看到奶奶的时候，坐在奶奶的怀里，她第一次哭了。
　　谁也不知道，她哭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老爸，你说好的给我做牛排吃呢！你还没做呢… …”
　　“老爸，你说你上次做的肉松有点干，你说要改良的… …”
　　“老爸，你… …”

　　从那以后，她知道了，真正能触动自己泪点的，是：你答应了的事还没做呢！可是再也等不到你做了… …

　　现在的我很喜欢扇子，也买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扇子。可是，我再也找不到那把飘着腻人香味儿，做工粗糙，挂着天蓝色流苏，是爸爸再送我上学的时候给我买的那把木扇子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