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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014年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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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和辞职,都没有那么快。
后者还算比较有章法,工作事务交接满打满算一个月,又赶上审计,大老板出面让沈澜再干一个月。在场的还有新上任的梁VP,他也挽留了一下沈澜。
不知道辞职这事儿怎么得罪了韩总,现在都不正眼瞧沈澜了。
正式结束工作已经到了11月底,沈澜把办公室收拾出来的东西塞在一个行李箱里,拉着箱子离开了公司,不少人目送他。
出停车场的时候也顺便退了停车卡,车场小哥好奇地看他:“别人都是求着办卡优惠,没见过退卡的。”
沈澜嬉皮笑脸:“没脸回来了。”
到家看一眼手机,接到梁彦春的微信:“1/2√。1/2?”
沈澜把手机扔在桌子上,转身去整理箱子。
这两个月他过得浑浑噩噩。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周身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中。半夜醒过来,黑暗之中思考:我在做梦吗?我是不是才醒过来?
汪阳常在梦里出现,各种各样的梦境,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沈澜能记得,他都会感到难过。
他想过无数次,如果不理会梁彦春那个傻逼,跟汪阳小日子照过,那会怎么样?也许照片和视频根本引不起什么波动,也许汪阳还会更红,也许梁彦春只是过过嘴瘾,并不敢真的做什么,也许汪阳为此退圈,俩人过得和和美美。
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会揪起来。工作和爱情,他会选爱情,可汪阳会选他吗?
手机震了震,收到新邮件。标题是“公告”,沈澜看了一眼发件人,是个公司的公邮,看来他的账号还没被废掉。
点开邮件看了两秒钟,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窟窿,身上瞬间一层薄汗。
他看完邮件的完整内容,拉回顶端看了一下收件人都有谁。然后打了梁彦春电话。
等了很久才接通,电话那头是梁彦春的秘书。
沈澜说:“你让梁彦春接电话。”
秘书声音温柔:“沈先生,是这样,梁总说您会打电话过来,让我给您带话:今次名额有限,1周后一视同仁,2周后全民同乐。”顿了顿,“就是这三句。”
沈澜说:“你也给他带句话:等着坐牢吧。”然后挂了电话。
他又打开邮件看了一遍,把每张图都放大,马赛克挺厚,确实看不出是汪阳。心里竟然有点欣慰。
晚上洗漱完毕,他觉得口渴,拿了啤酒喝。
收到前炮友的微信,问他邮件的事情。他回了一条:“你都知道了?”
那家伙从公司离职之后,自己开公司当了老板,现在也得称呼人家为李总。
李总问:“是那小明星吗?”
沈澜回:“别提了,是另一个,为这事儿正闹呢”。
李总问:“谁闹?另一个还是小明星?”
沈澜回:“都闹,哥哥我怕是要恢复单身”。
李总说:“单身怕什么,你这条件要什么有什么。”
沈澜看着手机屏幕放声大笑。
汪阳在电话里像是带着些脾气,埋怨他不来接自己回家。
沈澜用着和平时一样的语气:“公司真有事,你打个车去双井那个房子吧。”
汪阳问:“为什么去双井?”
沈澜嗯啊了几声:“金源那套最近打算租出去,重新刷了刷漆。”
“可我东西还在那儿呢。”汪阳听起来很是吃惊,“怎么突然要租出去?”
沈澜继续打着马虎眼:“一时兴起,一时兴起,东西改天找人给你收拾了,你今天先去双井。”
“得我自己收拾。”汪阳跟别人说了几句话,大概是打到车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澜想了想:“不知道,争取回去吧。”
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你这么忙啊?”
沈澜觉得头痛,按了按太阳穴。“不说了,见面再说吧。”
放下电话,宁乐贴了过来,往沈澜大腿上一躺,满脸的坏笑:“重新刷漆?”
沈澜捏了捏他的大腿:“这个月你就跟这儿安心住着,缺钱了打我电话。”自己也笑起来:“其实也不用打电话,反正我每天都陪着你。”
宁乐摸着他的手:“哥,你终于想通了,一颗树上吊死是不现实的。”
沈澜挣开他的手,见宁乐表情有变,就顺势摸上他的脸:“多么痛的领悟。”
泡在浴缸里真是舒服。
沈澜看着天花板,想起以前汪阳给自己口的时候,也是经常爽到仰头看天花板。
震动的手机终于停下来了。他在毛巾上擦了擦手,拿过手机一看,汪阳的第5个未接电话。
汪阳是个有分寸的人,以前两个电话打不通就不会再打了,等着沈澜联系。所以这破天荒的第3个第4个第5个电话,大概是真有点着急。
他给沈翠莹打了个电话,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说到自己,“我过得挺好,就是感情上不太顺,有点想分手,最近都搬出来自己住了。”
说这句的时候电话提示有插播,想来是汪阳的第6个电话。
沈翠莹大惊小怪:“不会吧?可是上次见你们,你们还那么黏!”
沈澜想了想:“知人知面不知心。”
然后他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打通了才想起来老妈最近在韩国玩儿,还成了国际长途。
老妈无非还是关心他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对象怎么样,他一一答了,说自己过得挺好,打算提前退休。
于是老妈又开始骂他年纪轻轻就不上进,还没骂两句,通话就断了,欠费了。
他开车带着宁乐去奥特莱斯扫货,宁乐买东西节省了不少,还知道请沈澜喝个咖啡。
几年不见,宁乐身材还是那么好,人变机灵了不少,看来社会的磨炼还是很有效果的。
俩人坐在遮阳伞下喝咖啡,宁乐眼珠转来转去,终于巴不住提问:“哥,你记得之前跟我发特别大的火?当时是为了谁啊?”
沈澜挠头:“有这事儿吗?”自己笑起来:“那是我傻逼,你别介意。”
宁乐看着他:“哥,我总觉得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吸着气上下打量沈澜,又长叹一口气:“但也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沈澜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我老了是吧?”
“老说不上,但确实有点……沧桑。”宁乐说完了赶紧把椅子往后撤了撤。
“沧桑。”沈澜自己重复了一遍,低头笑。“可能吧,沧海桑田,不都是过眼云烟。”
宁乐很努力地想诹几句词来跟沈澜的语境相配,可惜这小孩儿实在说不到沈澜的心坎儿里去。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脑袋里又冒出来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
采购了一整天,开车回市里已经6点半了,俩人在新燕莎找了餐厅吃饭,回到家已经8点半了。
沈澜让宁乐拿钥匙开门,自己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只听宁乐说:“呀!”然后就冲到他面前叫:“快报警快报警家里有贼有贼!”
宁乐手忙脚乱的同时,沈澜看着门廊里站着的汪阳,一时无话。
他又瘦了,颧骨那么突出。头发也剪短了。驼背站着,眼睛不停地眨,目光死死地盯着沈澜。
沈澜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宁乐说:“没事儿,你先进家。”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把这些提进去放好。”
宁乐来回打量着沈澜和汪阳,默默提起购物袋,侧着身走过门廊。
经过汪阳的时候,汪阳扭头看着宁乐,眼神让人读不懂。
沈澜说:“你怎么来了。”
汪阳的眼神挪到他脸上,皱着眉头。
沈澜叹了口气,手在身旁挥了挥:“差不多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汪阳还是没说话。沈澜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就也憋着。
还是憋不住说:“要不然你出来,门老开着会放蚊子进去,他很招蚊子。”
汪阳像是咬着腮帮子说:“已经冬天了。”
沈澜多么想抚摸汪阳紧绷的脸颊。他笑笑:“也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们也该睡了。”
汪阳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沈澜!”他喘着气,眼睛里一瞬间涌出了泪水,脸憋得发红,身体微微发抖。
沈澜偏过头不去看汪阳,念出自己烂熟于心的台词:“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一直没想到该怎么跟你说,其实这两个月我不怎么理你,你也应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汪阳问:“我不在家的时候,我男朋友和别人住在家里吗?”
沈澜念出第二句台词:“汪阳,你要搞清楚,这是我的房子,你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我给你的。”
他听着汪阳的呼吸。楼道里真安静啊。
汪阳笑了出来:“所以你跟我玩儿腻了,打算换个人玩儿过家家吗?”
沈澜说:“玩儿得不开心了,好聚好散还是可以的。”
他鼓起勇气看着汪阳:“我这个人一向大方,你也知道,双井那套房子就送你了,改天去办个过户。”
汪阳挪开了视线,望向电梯的目光显得呆滞。
在另一个时空里,沈澜会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对不起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爱他,爱得太深了,爱到可以忽略自己。
但这个时空里的沈澜别无选择。他走了两步,替汪阳按了电梯,然后拍拍汪阳的后背:“等你联系我去办过户。睡个好觉。”
他转身走进家门,关门的时候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