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如画》琈泪丫

1、再见我的少年啊

　　入冬了。

　　繁华的大街依旧灯火阑珊，本是洁白的雪花被乌蒙蒙的天染得灰暗。

　　嘈杂的激情的音乐疯狂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马路上一辆汽车驶过，扬起地面半融化的水滴。

　　西提岛咖啡馆里面很暖，面积规模适中。顾客并不算多，也不算少。薄薄的一层玻璃隔开了这间小屋和外边凡俗的城市。

　　里边很安静，有点温情的味道。

　　温瑾闲闲地靠着皮椅，玩了会消消乐，闯关通过的清脆声响让他心里有些烦躁。

　　干脆利落地调成静音，温瑾再次看了一眼时间。

　　15:37。

　　那个人还没有到，信息也还是三小时前的那条。

　　或许是手机没电了。温瑾想。

　　温瑾坐的是靠墙的角落，很方便就看得到外面的街道。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行人很少。那座城看起来便成了黑白色调的死气沉沉的背景图。

　　面前的咖啡几乎冷透。温瑾并不喜欢喝咖啡，但挺喜欢刚泡好的咖啡冒着白色的雾气，里面夹杂着淡淡的苦涩的香气。

　　指尖百无聊赖地点了点桌子，结果最后是歪头斜斜靠到椅垫上，于是轻轻地小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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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提岛咖啡馆外，迎来一位拖着行李箱的客人，十七八岁的模样。少年外套黑白条纹羽绒服，内搭一件高领黑毛衣，浅灰的卷边休闲裤衬得腿直，且长。

　　他很细心地跺干净运动鞋上的尘灰，轻轻推开门。

　　刚进门少年并不是直接找空位，而是环顾一圈小屋，视线礼貌而又不突兀。
　　咖啡馆里的人依旧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没有分出更多的视线给他。

　　蒋瑜走到柜台，冲还没来得及说“欢迎光临”的服务员笑了笑，“一杯抹茶奶茶，不加热，谢谢。”

　　打零工的小姑娘点点头，目送少年往角落的位置走去。

　　蒋瑜走到位置，看向对面的男孩，目光温柔。

　　等温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蒋瑜线条分明的侧脸，和一双含笑的眼睛。

　　睡意顿时清醒了一半。

　　“醒了？”

　　蒋瑜对温瑾笑笑，“很困吗？你等人还能等睡着的。”

　　温瑾许些不好意思，但是没有说什么。他注意到桌上冷透的咖啡被换成了一杯上升着袅袅雾气的奶茶，轻轻移开眼，便与对面的人对视了，琢磨着开口，“手机没电了？”

　　“差不多吧，”蒋瑜从口袋掏出手机，呲了呲白牙，晃晃黑色的屏幕，中间有蜘蛛网形状的裂缝，“不过不是没电了，火车上人太多，到处杂乱声，一不小心给摔了……真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温瑾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他礼貌地笑，“这没有什么，倒是我劳烦了。”

　　“你的手机还可以用……”温瑾突然想到他的手机都黑屏了，皱了下眉，“要不要买过一个？”

　　蒋瑜回答，“有这个打算，到时候再说吧。不过现在先得用你的手机打电话回去通告苏女士我们会合了。”

　　苏女士本名苏有素，蒋瑜的母亲，和温瑾的母亲谢云岫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妹关系要好得紧。

　　以至于温瑾和蒋瑜的名字也搭上了关系，说来这个还是年少轻狂的约定。当时高中这两位还是小女生，彻底奉行了“干妈原则”，连未来孩子的名儿都想好了。

　　倒也是为难了以后的温先生蒋先生，和另一半面都未见，就单方面被决定了孩子的名字。

　　名字来得突然，取决于一堂语文课学的一成语叫“握瑾怀瑜”。苏有素一听到形容品质高尚生性修养什么的，当场与谢云岫一拍即合。

　　一瑾一瑜。巧的都是男孩。

　　自从苏有素一家从美国迁移回来，几乎每年都会到边江拜访温瑾家，两家交往密切，直到几年前温瑾家里出事。

　　接通电话，苏有素得知两人已经会面，叮嘱他们要小心谨慎一些，尽快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有什么麻烦务必告知她。

　　结束通话后，两人又聊了些普通的事情。温瑾不擅长聊天，几乎都是蒋瑜带入话题。

　　其实两个人小时候交情不错，也疯疯闹闹。只是时间荏苒，逝事难为。

　　蒋瑜清楚温瑾家的事。

　　谈话的时候，他微微颔首，眼睛静静看向对方，很是认真的模样。

　　气氛不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情。

　　“阿瑾，这几天除了收拾房子和办退学手续，你还有什么打算？”

　　“想回去海闽镇看看，跟那边的朋友告个别。”

　　朋友？

　　蒋瑜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向外边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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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哥哥，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看着客厅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蒋瑜简直无奈，“搬家也不用这样一个搬法吧。”

　　温瑾随意绕过一个大纸壳箱，冲一边抬了抬下巴，“喏，那边是沙发。”

　　说着便扔过一样东西，蒋瑜接住，是手机。

　　“密码9876。”

　　打开手机，看到屏幕上几乎还是系统的画面，滑了滑屏幕，他问，“……就一个游戏？”

　　“嗯，消消乐。”

　　这次忍不下了，蒋瑜拍拍手，脸上露出调皮又有些戏谑的笑，“我家阿瑾真能干，还知道玩游戏了。”

　　被动静吵到的人转过头看他，没有错过那抹笑，嘴角也微微上扬，“是啊。”

　　温瑾的消消乐等级已经一千四百多关，蒋瑜也没有再说话，点击开始便认认真真玩起了游戏。

　　在手机不断响起的“unbeliveable”“good”声里，温瑾不急不缓整理着客厅。

　　平淡，且温馨。

　　不算太难地过了几关，蒋瑜放下手机，揉揉眼。

　　看到温瑾继续收拾着东西，他的所谓收拾，不过也就是把物品胡乱一塞而已，蒋瑜看了一会，败下阵来，“你停下，我来。”

　　“我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东西，不该让陈阿姨这么早走的。”温瑾有些后悔。

　　陈阿姨是温瑾的几年来的保姆，温瑾在学校的时候她会来家里打扫打扫。

　　于是后面便是温瑾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与收拾东西的蒋瑜交流一下。

　　等客厅收拾好，温瑾拉开阳台的门帘，外边天已经完全漆黑了。

　　客厅除了几个大型家具，其余的物品都被装进箱子里，几个箱子放了一排。
　　很整齐，但也显得空荡荡。

　　温瑾不知道该流露出什么表情来，对于这个房间，他应该是怀念的，但他不理解还能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怀念。

　　沙发上，蒋瑜已经睡着了。

　　真是累着了。

　　温瑾转向窗外灯火阑珊的城市，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他的眼寂静而又暗沉。

　　他坐到沙发一边，与蒋瑜靠得挺近，很容易看到睡着的人在灯光里打下一片阴影的睫毛，挺长，小扇子似的。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会新闻，觉得挺无聊。

　　关上手机，他起身走到桌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本淡绿色的本子来。本子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一定年代感。

　　这是一本日记本。从十四到十六这两年来，温瑾每天都记，一天不曾断过。要是真没来得及写第二天也会补回去。他看着封面一行字迹娟秀的字，再一次发起呆来。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找照下，洒在他不断抖动的笔尖，晃晕开一片笔墨:

　　今天下午接到的人，蒋瑜让我多等了他三个小时，六年没见过了，他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但确确实实不是印象里的小男孩了，只是还是爱笑。

　　温瑾停下笔，没再写下去了，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顿了顿，他又拿起笔，要把今天的日记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