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向来潇潇处》寥寥一际

21、第二十一章 投标

　　“碧水长天”的招标会定在九月初，还有最后十天的时间，整个设计部忙忙碌碌，气氛凝重，人人严阵以待，备战这个今年最至关重要的项目。

　　项目分多个板块，“品众”参与竞标的有酒店和商业街区的内部装潢部分，以及别墅区域的外部景观部分。
　　加班加点反复修改完善后，终于在规定日期前完成了标书和演示动画，并提交通过了。
　　在整个公司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为了提高胜算，作为公司唯一一个会AE等动画特效的室内和景观设计师，全能的骁潇又带着两个动画专业的同事鼓捣了一个充满江南古韵的水墨动画，用来作为解说的引言部分，期待在大竞标当天脱颖而出。
　　期间大家各忙各的，魏轩那天的表白如同风过无痕一般，两人谁都不再提起。骁潇一开始还担心见了面会不会尴尬，可是魏轩一如既往的和她讨论工作，对她如过去一般似有若无的加以照拂，骁潇也就放下心来，神色如常的面对他。
　　竞标当天，骁潇作为主设计，和项目负责人魏轩两人配合上台讲解。
　　小何总也难得的紧张起来，和他们一起亲临现场观战。同行的还有两位共同参与的设计师和作为助手的陈科，对小公司“品众”而言阵容不可谓不庞大。

　　小何总特意自掏腰包为骁潇定做了一件真丝旗袍，因为他声称如果不提前准备好的话，只怕骁潇要一如既往的穿着牛仔裤上场了。
　　骁潇仔细一想还真被他预言中了，于是无可奈何的穿上了生平第一件旗袍。
　　旗袍不是市面常见的花团锦簇的款式，月白的面料，清浅的暗纹，五分的袖口和及膝的长度，为骁潇更添了几分书卷气质，和如同民国时代女学生一般的柔美，真丝的质感恰到好处的包裹出她玲珑的曲线，真是不能增一分也不能减一分。
　　她穿着这一身走进会场大厅，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眼光都胶着在她的身上，不知谁还吹了声口哨，逗的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美人面带微笑盈盈而过，稍显羞涩的在后排落了座，首排的薛怀瑜才轻轻咳了一声，收回落在美人身上的目光，示意主持人准备开始。
　　后排一阵小小的骚动，“哇，骁潇你今天简直太美了！”骁潇刚落坐，身边几个同事纷纷赞美起来。小何总忙补充：“对啊，平时你打扮那么随便，我们差点都要忽视你的性别了！”
　　“少说话多干活！”骁潇白他一眼。摸摸难得盘起的头发，不太自信的问他们，“会不会有点太成熟？”“不会不会，你这叫淡妆浓抹总相宜！”陈科大概上次说出了感觉，最近迷上拽文。
　　放下心来，骁潇打开电脑，把整场三十分钟的解说内容再次过了一遍。看得出身边的魏轩也难得的有些严肃，一言不发看着台上其他竞争伙伴的演示。这一仗对公司而言是一个成败攸关的战役，成功的话“品众”在业内的知名度和竞争力都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这里骁潇插上移动硬盘，仔细找了找，焦急的拔下再试，脸上一变，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怎么回事？”同事们一下紧张起来，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骁潇哭丧着脸说，前言的动画打不开了。
　　大家都给吓了一跳，纷纷把移动硬盘拿过去重试，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样子是中了什么病毒的关系吧。
　　移动硬盘是小李准备的，小李立刻吓得满头大汗。每家公司的解说时间都是固定的，骁潇他们几人准备的前言动画带入时间是五分钟，虽然后面的二十几分钟展示视频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提交到组委会封存了，但是这五分钟内容是自己准备，如果没有的话，骁潇和魏轩站在台上干什么？唱歌？说相声吗？
　　团队骚动起来，大家都六神无主。魏轩立刻出声让大家先冷静下来，绝对不能声张。
　　几个人仔细商量了一下，赶回去拷贝原文件时间上不可能，只能原地想办法了。他马上安排小李负责尝试恢复硬盘，其他人立刻上网搜索用得上的音乐和画面。
　　可是一个动画要用的素材很多，平时的素材都在公司，就算有素材，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得上台，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完成一个五分钟动画。
　　大家只能忙忙碌碌，全把死马当活马医。慢慢冷静下来以后，骁潇略一思考，马上开始安排：“这样吧，小张你马上去楼下文具店买几张全开大小的宣纸，再买墨汁和国画颜料，画笔，包括铅笔直尺等等全套都要，对了，画笔要买最大号的那种狼毫。”大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病急乱投医，小张马上就去了。
　　这里骁潇继续安排，有人去准备材料，绘画基础好的准备帮忙画画，魏轩虽然在技术上帮不上什么，但是他人脉很广，很快便借来了案几、屏风等等大件物品。
　　大家找了一间空置的会议室，按她的安排，分别在电脑上和纸上忙碌起来。
　　一个小时很快就到，大家怀着忐忑的心情，只等骁潇和魏轩的表现了。
　　随着主持人报幕结束，台上灯光暗了下来，一道和缓清冽的女声悠悠响起，台下众人心神不由的随之平静下来。前排的一众主办方请来的专家评委都停下之前那轮的争论，看向台上。
　　一位身着旗袍的清丽女子从屏风后缓缓而来，悠长的笛音配乐下，只看得到一道轮廓优美至极的剪影，女子声如筝乐，娓娓道来：“茶令人静,琴令人寂，竹令人幽,石令人隽,美人令人怜,山水令人奇……”
　　薛怀瑜微微放松了身体，眯起眼，深深看向台上的人。
　　女子低吟浅颂，继续缓缓吟出：“踏着青石板路,一路行来，仿若走进了一部江南水乡文化的线装书。鱼戏珠溅移櫂处,竹深香净纳凉时；曲榭尘清宜夏清,亲调荷露进琼饴……”
　　整间会场弥漫在古韵幽远的意境中，几乎落针可闻……
　　舞台上流光掠影，一分钟过后，仍然不见主角走到前台，吟诵和投影却渐渐淡去。大家开始有些疑惑，屏幕上什么也没有，难道打算一直说下去吗？好听是好听，未免有些潦草。
　　这时只见几人抬上宣纸文案和文房四宝来，女子放下话筒，提笔走上前台，原来是一个身着月白旗袍，容颜清丽秀雅的年轻女孩，只见她粉面含笑，皓腕轻提，就着两人面前文案上的大纸快速作起画来，笔走游龙，神态自若，毫无生涩羞怯之态。在场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一时猜不透这个宁静娴雅的端丽女孩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另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魏轩缓缓走上来，面目深沉，身姿挺拔，轮廓如刀削斧劈，他继续着：“寻一处临河的小室依栏而坐,石桌藤椅,紫砂香茗。”这里骁潇运笔如飞，专注着力于眼前的水墨丹青，周围的人和声似乎都摒弃在外，她的世界一时间无比宁静和悠远。
　　之前为了快速完成，已经用铅笔在纸上打了大形，大家合作画好了一些细节，所以她关键是大面积铺陈，画起来很快，也非常考验功力，一分钟后她顺利完成了第一幅写意山水。
　　“土地浸泡在水里,生活便如曲水一般,明净悠长。”魏轩继续说着，她已经开始画第二幅。场下的评审们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不太明白他们在做些什么。
　　女孩下笔如神，酣畅淋漓，连台下众人都无不随着她指尖的翻飞，凝神屏气，伸颈侧目，深怕一个呼吸间就错过了什么。第三幅，第四副都在她纤细的指间变换而成，随看不清她低头的神情，但看她成竹在胸的淡定模样，都偷偷松了口气。
　　五分钟时间很快就到了，她的四幅水墨刚好完成，助手们拼起画作向大家展示，一整幅“碧水长天”项目的写意山水在悠扬乐声中展现在了众人面前，笔酣墨饱，俊逸灵秀。
　　大家先诧异，后惊叹，最后都为他们的奇思妙想和难得的画作纷纷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此起彼伏，其间甚至有企业当场举手示意，要买下他们这副大作来。
　　主办方只好派人维持秩序，这一场小小的骚动才平息下来，紧接着两人开始了竞标部分的现场演示和解说，演示视频和标书制作精美，内容详实，品众之前只是一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这一展示，无疑成为了本场竞标最大一匹黑马。设计师虽然年轻，但是看得出处理各处问题非常娴熟到位，丝毫看不出生涩，反倒胜过很多拘泥于以往经验的老设计师。所以整个设计不但大胆还很实用，处处透露出设计师的奇思妙想，非常符合项目立意。

　　专家们都开始悄悄讨论，面带欣赏的微笑着，看起来很满意，薛怀瑜目不转睛的凝视台上，神色深奥莫测，只是嘴角微微上挑，隐约露出赞许。
　　台下一众企业也都开始议论纷纷，对“品众”这家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纷纷侧目起来。
　　终于演示完成，走下台来，骁潇腿有些发软。刚才的临时起意实在太冒险，完全没有预演，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全场的笑话。幸亏圆满完成了，效果还很不错，她简直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
　　魏轩倒是神色自如，笑着拍拍她的肩，目光闪烁温暖。然后不动声色的伸出手肘让她扶着，撑着有点步伐不太稳的她假装淡定走回座位。
　　沿路各位同仁们纷纷投来赞许的眼光，一位著名设计企业的老板甚至在她经过的时候悄悄塞了一张名片到她手里，还很有深意的眨眨眼，一副想要当场挖人的架势，幸亏品众是骁潇自己的公司，不然，估计小何总现在该抱着魏轩痛哭流涕了吧。
　　骁潇自嘲的笑笑，谁都没想到刚才的绝佳创意是她自己临阵磨枪想出来的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