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65、待到山花烂漫时，与君相携赴花朝！

　　有些事，越清晰越神伤，若能糊涂一生，做个明明白白的糊涂人，也未尝不是件幸事！我看着爹爹有些发怔的注视着襁褓中的小花楹，半晌，眉宇舒展如沐春风的笑了。

　　“觅儿……你这个女儿，竟有三分随了你的母亲，安安静静的不哭不闹……”爹爹倾身，我便斜斜的瞅见一张粉白可爱的小脸，睡的香甜，乖巧极了。

　　“我陷入昏迷时，在神识幻境中看到了她……”想了想，我终是做不到隐瞒。

　　爹爹身形一顿，眼底有星光飞逝，微微叹了口气，将熟睡的花楹小心的放在我身侧，继而转头淡然自若的看着我。

　　“万般皆是命，我遇到你母亲时，她同花楹一般大，误入因果转世轮盘，接引灯灭，坠在了三岛十洲上，命在旦夕，我求了师傅执意救了她，之后种种本以为一场天作之合，奈何不过镜花水月，那日，我与众芳主以天元聚顶为你续力时，隐约感到梓芬微弱的气息，一时醍醐灌顶，原是这些年梦非所梦，我竟成了那庄生而不自知。”

　　说罢，爹爹凄苦一笑，这一笑，泯了多少无奈，面上再不是云淡风轻的从容。

　　明明彼此倾慕，却被迫阴阳分离，生生世世无法相见，可我晓得，即便如此，她们二人仍会在这云渺水眸的六界隔着千万年，继续深爱着对方。而我，曾经经历过，所以感同身受。

　　“娘亲说，她在短暂的一生中，从不悔与爹爹你相爱……即便未能相守，已是足够……”我看着爹爹瞬间恢复光彩的神情，心下酸楚。

　　“觅儿可是恢复辨色之力了？”爹爹轻声询问。

　　我颔首，“我醒后，便能识色，只双目偶有刺疼……”爹爹抬手以食指点在我眉心，片刻后，认真的道：“我在往生后，时常梦到梓芬，当时不知，梓芬竟于灵灭时将一魄中的神识强行分出，是以她入我梦时，皆如一片幻影，她是花神，魂魄间自是携有世间万千颜色……如今你重拾辨色之力，却因你体内同时有着另一种至纯至阳之火，会焚灼你灵元……”

　　我有些后怕，世上若是有后悔药，我定会抓上一把，再不嘴馋吃那劳什子龙息。差点小命休矣。

　　“万幸……”爹爹接着道。

　　闻言，我顿时心花怒放，这“万幸”同“但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总会恰到好处的引出我想要的话。

　　“小花楹因先天不足本命中带劫，她却将你体内的火力吸了七成，余下三成已不足为惧，只肖日月积累便可自行消散……且花楹之劫似有定数，与棠樾之水性抵足呼应，确乃缘分使然罢……”

　　缘分？真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它在我与凤凰水镜初识时便开始，一日日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模样分外喜人。也是它，来来回回把天下有情人折磨的要死要活，哎……果然，缘分是把双刃剑，既是上等的武器，又是最温情的砝码。

　　我正兀自深省着，殿外魔侍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好奇的张望，见到凤凰急匆匆的赶来，形容迫切，而他身侧的女妖战栗不止似乎极为恐惧，约摸是那日他一副吃人的模样太过吓人，这女妖又是新来的，自然不知所措。

　　凤凰顿了顿，细声恭敬与爹爹说起了话，却时不时余光瞥向我。二人说了一会话，爹爹起身叮嘱道：“如此，你便好生照顾觅儿罢……”我见状，猛地提了口气要说些什么，却在开口瞬间不知从何说起，我想要安慰一下他，想要跟他说，以后的以后有觅儿陪着爹爹，然，言语的慰藉远止不住爹爹心里对娘亲的思念，他向来良善且心存大慧，有些事，应是比我还要通透，一如有些话，便可不必重赘。

　　我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步履深沉，于心不忍。爹爹走后，凤凰一脸春风得意的坐在我面前，大掌紧紧攥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愿分开。

　　“锦觅……辛苦你了……”他近乎痴恋的看着我，吊梢凤眸中水光潋滟，那独有的柔情毫不保留的倾泻而出，此刻，无人打搅难得的清净，我有些不合时宜的开口道：“凤凰……我现在身子虚，听不得训……”

　　“傻瓜，谁要训你了？”他失笑，挑眉疑声问道。这偌大的六界，除了你，我再不怕旁人训我的。

　　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我心一横，一五一十的将如何诓骗老胡偷来龙息的事情合盘托出。凤凰那脸色，当真千变万化，由红转白，再转红，最后竟白里透着红，红里裹着白。

　　“你……”他咬牙切齿盯住我，一双凤眼似乎下一秒喷出火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再说，这都是缘分呐……这是定数！我若不吃那龙息，小花楹如何带火，如何去克了小鹭的劫，你不许骂我，更不许打我……”我扬声喊道，实则心里惧怕的不行。

　　“你……”他连说两个“你”，最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复又重新捉住我手按在他心口，“你总是知晓，如何让我心烦意乱，方寸尽失……”我踟蹰一阵，小心翼翼道：“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怎知是祸不是福呢”

　　即便是祸，我亦情愿。

　　“凤凰灯一如你送我那晚红艳动人”我冷不丁说道，一阵风过，凤凰眼皮微掀，几不可察的神情凝滞，我笑了笑，仔细看着他狭长眸中映出的我，唇色苍白却掩不住的一股风流姿色。

　　估摸凤凰近来情绪起伏太过激烈，方才只是磕巴，此番竟失声连话都不会讲。

　　“你不要骗我，不要骗我……”他猛地拥我入怀，坚硬的胸膛紧紧压在我柔软的心房，我能感受他备受震撼而失控的情绪，“大婚当日，得知你为了我失了辨色之力，你可知我当时何等心情，我已然要忘却你，已然开始恨你，用这恨才能逼迫自己活着，可你来了，那验心石让我不得不正视我的心，锦觅……时至今日，每每看到你晦暗的双眸，我皆是心如刀绞……是以，你不要骗我……”

　　这傻鸟，这么些年我都已不在意，他却一直记在心中，耿耿于怀着。

　　“凤凰，明年开春，草长莺飞时，你陪我去花界好麽？我想去祭拜娘亲……”

　　我想你陪我去看尽山花，品一品四月芳菲，赏一赏那翠叶银屏郁郁苍苍的万里景致。

　　“好！”凤凰轻轻回道。

　　四周安谧如水，凉风隔着夜色拍打着薄薄的窗棂，我垂首伏在凤凰肩侧，二人交颈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