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猫》奶啤儿

4、第四章

　　第四更
　　榕树巷外并没有因为夜色的到来而安静下来，反而借由黑暗开启了狂欢模式而格外喧嚣，这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夜晚，对于叶澈而言，既陌生又新鲜，他歪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在倒车镜里看到巷子口那颗巨大的榕树，许多被人拴在上面的红绳在晚风的吹拂下飘动起来，属于夏天的闷热持续到这个时辰也没有消散，在夜里像是蒸腾成了薄薄的雾气，随着车流涌动将灯红酒绿映在叶澈眼里成为一片模糊，他过于专注的看着窗外，避免与杜宛进行除了指路以外的交流，以至于忽略了看似专心驾驶的杜宛不断飘过来的眼神。

　　车很快驶进了叶澈住的小区，叶澈早早的开始打起了腹稿，准备下车向杜宛道谢，一路上两个人没说什么话，他总觉得有些尴尬。只等到车一停下，他便急急的开了腔：“多谢杜先生送我回来，真是麻烦您了，烦请杜先生回去后也替我谢谢萧老板今日照顾。”说完后才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看杜宛，杜宛像是没听见，将车窗降了下来，潮湿的风夹杂着栀子花的气味窜了进来，他喃喃的说：“好香。”叶澈见杜宛似乎真的没听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只好顺着接话道：“这栀子是前阵子送过来的，眼看着花期要过了还是迟迟不开花，没想到今天却开了。”杜宛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叶澈。两个人在车里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叶澈觉得这样坐下去不是个事，只好再次小声开口：“谢谢杜先生送我回来。”又努力想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该说些什么，只好试探的问了句：“杜先生，要来我家里坐坐吗？”

　　杜宛拧在一起的眉毛一下子平展开，他抬手轻轻扶了扶眼镜，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动作迅速的下了车绕到另一边为叶澈打开了车门。

　　看着这个离开了还不到24小时的家，杜宛心里五味杂陈，他紧盯着叶澈开门的背影，在门打开的一瞬扶住了门框，另一只手按住了叶澈的肩膀，似乎是从背后搂住了叶澈一般，这让叶澈试图进门的行动迫不得已终止了，因为两个人长时间没有动作，门口的感应灯忽地暗了，黑暗让杜宛清醒过来，他把自己放在叶澈身上的手拿下来，颇为艰难的张了张嘴，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叶澈现在的状况，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其实并不是个猫，刚站到门前他就有些心虚了，他没有信心以人的面貌待在叶澈身边，突然的失落压在他心上，让他刚刚恢复的人类身体在短暂的适应期里开始了抗议，头晕目眩的感受一下子朝他席卷过来，从足底蔓延向上的刺痛感很快让他身体发麻，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终于在叶澈转过来的一刹那，歪在叶澈瘦削的肩膀上。

　　叶澈感受到肩上忽地一重，忙下意识的接住杜宛倒下的身体，浅淡的月光映的杜宛脸色极差，叶澈手忙脚乱的将杜宛搬进了家里，只觉得杜宛的身体忽冷忽热的，脸上像是笼上了一层白色的霜，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将杜宛安置在沙发上。

　　湿漉漉的雾气将夜晚的云聚在一起，大雨倾盆而下，将叶澈试图把杜宛送去医院的想法被打消，叶澈不放心杜宛一人在客厅，只好将杜宛转移到卧室，他坐在卧室的地板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待杜宛醒来，杜宛确实睡得不踏实，他时而像是发烧额头烫的惊人，时而又缩成一团，浑身冰凉。

　　凌晨五点钟，杜宛终于醒过来，他稍微坐偏偏头，就看见叶澈趴在床边睡着了，看上去累坏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堆了好几层被子，连坐起来都费劲，他不由得轻轻的笑了笑。叶澈睡得很轻，感受到杜宛试图将被子一层层剥离的动作就立刻抬起了头，瓮声瓮气的问杜宛：“您好些了吗”

　　窗外的天已经隐隐亮起来，杜宛看上去依旧十分苍白，但因为笑意在脸上尚未褪去，比昨日昏倒时脸色已经好了不少，他轻轻点点头，：“辛苦你昨晚照顾我，其实我这个...”杜宛刚刚下定决心告诉叶澈自己是经历了什么，恢复了人类模样，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倏地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杜宛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摸出了昨天萧榕给他的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正是萧榕的名字，他怔了一瞬，刚刚那种渴望告诉叶澈事情经过的冲动被全数击散，他手指微微颤动，接了电话，萧榕一反常态的严肃：“杜宛，现在还不是时候，昨天你执意要送他，我没有准备好药，想必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了异常反应，我帮你把小叶澈对面那栋楼租下来了，先帮你调整一下，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吧。”杜宛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再看向叶澈的时候心里积攒的勇气也荡然无存。

　　趴在床边的叶澈在等待他接电话的时间里把搬出来的杯子叠好收紧柜子里，将小几上临时准备的冰袋也收拾好，安静的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等着杜宛把话说完，却发现挂了电话的杜宛眼里似乎被委屈注满了，整张脸上写着不高兴。他颇有些无奈，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杜宛的肩膀，像是每天早上抚摸猫的脑袋那样，他不会什么哄人的方法，不知道哄猫的办法有没有用。杜宛被忽然拍了拍，却从这举动中感受到了五年如一日的亲近，心里面喜悦和焦虑冲击着，他将头轻轻的靠在叶澈的肚子上，在一刹那间感觉到了特浓咖啡里的一丝甜意。

　　天越来越亮，两个人安静的靠着窗边坐着，杜宛的声音像是被水稀释了一般，异常柔和：“小叶澈，我住在你对面，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了。”叶澈实在是太困了，借着困意坠了坠脑袋，看着杜宛自己起身出去了，想必是要回家了，他迷迷糊糊的想。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清明，他回想了昨天所发生的一切，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事在改变，昨天与他五年来过的每一天都不一样，而他也有预感，未来的每一天，也会和从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