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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我看见溯溯手捧鲜花,面容含羞,一步一步走向吴邪。

      我和溯溯是邻居,从小在一块儿长大,我住一单元,她住二单元。

      她的窗户正好朝着小区门口的那条街,从她的房间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区大门。我每次回家之前都会发微信问她,在家吗?开窗。然后我们就这么隔着七层楼的距离隔空打招呼,喊话问好,直到我走出她的视线。有时候特别开心,我会朝她甜甜一笑,伸手比心,做各种各样可爱的手势,然后看着她一脸被戳中的样子尖叫着捂住脸颊,开心得像个拿到了糖果的孩子。我也很开心。

      她是一个温柔又可爱的人,虽然她总说自己脾气特别差非常难相处,我对她可谓是既体贴又包容,还那么愿意为她分忧。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还常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实质性地帮到她,真有她所说的那么好。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那会儿她家里情况有些复杂,小区里住的又都是一个地方工作的同事们,生活圈子交集密切,邻里之间难免有些闲话被小孩子听去,然后施加在她身上变成欺凌。我家里管得严,胆子小,看她被人欺负也不敢上去帮忙,最后良心过意不去,一咬牙一跺脚,冲上去对着那些熊孩子们就是一顿不知轻重的拳打脚踢,害得她被对方家长堵在家门口讨说法。那会儿的我特别怂,害怕得愣是不敢承认错误,还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是那些孩子嘴贱骂她,欺负她,应该由他们道歉才是。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中双方家长弄清了缘由,尴尬得不行,这场闹剧也就不了了之,听说后来那些家长和溯溯家里也没有什么来往了。

      上学以后,我们常常在放学路上一块买零食吃小吃。在她因为再不能和我同桌而情绪差点崩溃的那天,为了安慰她我脑袋一热,花光自己这个月的零用钱一股脑买了十块钱的辣条。我俩用辣条各自塞满了自己的小书包,回家路上我一直在偷偷观察她,看她吃得特别香才安下心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想吃这么多辣条会不会不好,但年纪实在太小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好,思考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便就此作罢。结果这十块钱的辣条害她拉了一个星期的肚子,最严重的时候上吐下泻,半夜突然难受醒吐了一床,差点住院。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被家里明令禁止再吃这些东西了。直到现在,她的肠胃都不怎么好,也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初中我们去了不同的学校,在新的环境里开始新的生活。我有了新的朋友,很少会抽出时间和她在一起了。高中的时候成绩平平,家里人给我找了个补习班,我怕一个人孤单,硬拉着她也报了这个地方。上课的时候两人一块开小差,都没怎么认真听讲。一学期下来知识没学多少,钱倒是浪费了许多,拿到考试成绩回家纷纷被骂了个半死,后来也就不去那里上课了。终于不用补习的那天傍晚的回家路上,她在马路对面想和我打招呼,我和同学开开心心的正买了零食一边吃着一边聊得正欢,没有看见她。

      再然后,再然后我便离她更远了。

      有人说,人生就是不断的相遇和离别,在这列开往死亡的列车上会有无数同路人,有些人先下车,有些人后下车,自己是到达终点站的最后一位乘客。我深以为然。出国之前,她在我家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特别舍不得离开我。我笑着安慰她,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我们又不是联系不上了,只是见不到面而已。谁知说完她哭得更厉害了,一旁的我手足无措。我心想,自己究竟是共情能力太强呢还是共情能力为零呢,我明明是一个容易陷入情绪的人,看电影的时候常常和她一块儿或慷慨激昂或哭得昏天黑地,怎么这会儿就无法感知她的悲伤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再往后的事情我便不大清楚了。我和她分开得早,之后我又把人生的一部分用来完成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旁的便不怎么在意。慢慢的,父母搬去了新家,我搬去了别的城市,而她还在一切开始的地方。很多年以后,当我回头看,我似乎把她丢下很远了。

      后来有一次,我回到了很久没有去过的旧房子。在我曾经的房间里,我偶然翻出来了小时候与她互通过的信件。明明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住同一个小区,随时都能见面,每天放学的日常却是精心挑选信纸和贴纸。晚上做完作业,挤出时间一笔一划地给对方写信,仔细包好后放进对方家里的报箱,然后开始紧张又期待地等待回信。这可真是可爱极了。我不太记得我曾经是什么样子了,翻开一封封陈年的信件,我发现在她眼中,明媚温暖的太阳是我,闪耀俏皮的星星也是我,世间描述“美”的文字统统都是用来形容我的。我自认为我不是一个好朋友,在为数不多的她我倾诉的时候,我的思绪总会因为不明原因在某一刻突然飘向远方,思考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她在信里反复强调,我是她的小英雄。我受之有愧。

      比起后来我遇到过的无数各怀鬼胎的老油条们,溯溯在我眼中真是单纯又简单。她喜欢谁便会对谁好,谁真心待她,她便会十倍的真心待回去。要是遇上情投意合的人,她真恨不能将心脏都挖出来捧到你的面前。她从来都是无条件支持我的,我已记不清究竟有多少次,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是她特意来开解我,花一整晚的时间倾听我的牢骚,深思熟虑给我提出她认为切实可行的建议。她后来总说,她无法接受“无私奉献”这种事,就像王盟这个傻小子,那样无条件地为吴邪奉献这样,太傻,她实在替他不值。可是啊,我的傻溯溯,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日子里,你对我这样付出的少吗?与吴邪相恋后,你对他这样的付出又少吗?

      我一直没有弄清她是什么时候认识吴邪的,又是怎么认识他的。我只知道,当我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挺久了。吴邪不可能和我八卦这些,溯溯更是不方便透露太多。他们不说,我也不好问,就这样一直迷糊着。和吴邪在一起之后,我明显感到她有些不一样了。那个在我印象中一直甜美柔软的女孩正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变成了一副令我有些陌生的样子。这么些年下来,她对吴邪从默默无闻的背后支持,到着手帮他处理力所能及的事,再到将吴家的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切都转变得那么自然,那些过去对她颇有微词的人现在也会毕恭毕敬地喊她一声溯老板。在我重新走进她的生活中后,曾经望着我眼神闪亮的那个小女孩已然成为一个沉稳大气独当一面的人物。有时我真的分不太清,究竟是我把她丢下很远了,还是她把我丢下很远了。

      我曾有一段时间非常暴躁地将溯溯的转变怪罪到吴邪头上,甚至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后,背地里厌恶着那个将溯溯抛下的“吴小佛爷”。仔细想想,我也离开过溯溯,那么我有什么立场指责吴邪呢?我还曾固执地认为溯溯的付出是王盟式的单向“无私奉献”。但我后来才知道,吴邪所做的远比我以为的要多得多。

      他走过了很多路,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情,最终才完成那个长达十年的使命。很多人都以为,在吴邪的生命里溯溯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溯溯是他的附属品,是他的依赖者,是一个被打上了“吴邪的人”的标签的存在。事实却并非如此,他从未曾真正将溯溯抛下,置之不顾。

      溯溯的生父和继父都不是对家庭负责的人,从小的时候起,她便一直渴望能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满身缺点却又温柔可靠的父亲。

      吴邪给了。

      他的父母视溯溯为己出,十年如一日地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所有人都知道,司溯这个人是吴家的一份子。而吴邪本人则完美吻合她对一位父亲的所有想象,她说,她能想出这位父亲从女儿出生开始,直至陪伴她成长的全部过程。吴邪是怎样生疏又小心翼翼地学习照顾这个小女孩的场景像真实发生过一样鲜活。

      溯溯柔软,但并不柔弱,她不需要躲在谁的身后寻求庇护。如果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正面临着生死攸关的严峻局面,她绝不会作壁上观,而是牵起对方的手挺身而出。

      吴邪应了。

      他将自己的家业逐步交到她的手上,由她打理。他不会将溯溯拒之千里,不会让溯溯像王盟一样苦守着虚幻的希望。他将是否同行的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他尊重她的每一个选择,每一个决定。他是独立的,她也是,两个独立的灵魂相互碰撞,相互吸引,结伴而行,从没有谁主谁从的说法,谁也不是谁的附庸。

      多好啊,多好。

      他们的相处几乎满足了我对人与人之间的陪伴关系的全部幻想。

      胖子后来告诉我,吴邪一开始没有打算将溯溯也卷入这些纷争中。最后让吴邪决意让她成为计划中的一员的是发生在杭州的一件事。那个女孩与他又敬又畏的二叔对峙着,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她坚定地站在吴邪身前,一步也不肯离开。空气里弥漫着压抑,吴邪在她扬起的面庞里看到了一种气势磅礴的决心。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不论他有多想让她置身事外,他都无法阻止溯溯成为自己坚强的后盾。

      “最动人的爱情是只会流泪的人为你流了血,只会流血的人为你流了泪。”冷不丁地,吴邪想到了这句话。他打了个寒颤,在湿冷的寒风吹拂下,在几欲冻结的空气中,身体开始燥热,体温由内而外地上升,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冒起烟来。耳畔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好像也听到了溯溯的心跳声,“砰砰,砰砰”,一声一声砸在他心里,铿锵有力。他隐约看见挡在他身前的娇小女子身着铠甲,手持剑盾,光线勾勒的轮廓里透出金色的光辉。

      她像一个战士。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信封是充满了少女心的样式,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二十年前,回到了怀揣着喜悦与兴奋写信的那些夜晚。打开信封,我拿出了一份同样少女心满满的请柬。里面飘出了花木淡淡的清香,是逛街时我说喜欢的那瓶香水的味道。有什么正在悄然变化,人生的新阶段即将开启,但又有什么像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天天气很好,雨后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新。我看见溯溯手捧鲜花,面容含羞,一步一步朝吴邪走去。精心设计的彩色婚纱随着她的动作一步一颤,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又像彩虹糖一样甜美缤纷。折射着太阳光芒的泡泡随着凉风飘散飞舞。糕点的香甜氤氲在空气中,混合着草木的清香衬得她越发鲜嫩可口。她周身萦绕着梦幻的气息,虚幻得有些不真实,一切都似梦境一般美好。

      吴邪究竟是怎么说服家里人举行这样一个婚礼的呢?我在心里琢磨着。在英国的时候我曾听说,按照那边的习俗,只有再婚新娘才会穿白色以外的婚纱。虽然身为中国人并不需要完全依照西方的规矩,但是长辈难免会对此有异议。

      思考了半天也没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等全场都安静下来以后我才发现,就这么一晃神,自己差点错过最重要的环节。我看着他们在众人面前宣誓,交换戒指,继而亲吻,在此美景中似画卷一般好看,连吴二白都少见地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算了,管他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溯溯羞涩地笑着,在胖子他们的起哄声中脸蛋红扑扑的快要熟透了。我赶紧掏出相机抓拍了一张,想着等婚礼一结束就去问问他们,看能不能拿来给提供婚纱的日本公司做宣传图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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