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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迷信你绝望时的美丽【六】 ...

  •   闻清被送到A市颜开的个人地下实验室里。

      被抱下车的时候她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很不堪入目了——原本结痂的几道伤口被残忍地撕开,由于撕扯的幅度太大,甚至有两道伤口连到了一起,血肉模糊之间几乎能看见披着碎肉的些许骨头,血污沾满了整个手腕和半条裙子。

      抱着闻清穿过那片石斛兰的时候,颜开的眼睛虽然一丝不改地看着面前的路,脑子里却被另外的事物占据。他有些遗憾,梁琳那双眼在巨大的痛楚下闪着泪光的模样该有多美?要是梁琳在就好了,她不会像新人格那样不识趣,她一定不会拒绝自己。

      想到这,颜开不由得想到从前的梁琳——忍受着那些非议和目光,将所有的难过都藏在钢琴键里。
      所有钢琴声响起的日子里,那个人顶着一张能倾倒众生的、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脸,就像一条被挂到树上的鱼,没有眼泪,只是睁着眼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困倦的时候连睡眠的资格都没有。

      那时候她的眼睛看起来有那么好看吗?

      还是灵魂的魅力就这样大,连一双眼都看得出高低美丑?

      呵,上天未免太不公平。

      颜开嗤笑,那笑容看起来与他无数次杀死“梁琳”,然后认真念一首《我们不再漫游》,为那些因为不够有趣被自己杀死的“梁琳”们送行时、认真遗憾时、认真不屑时,挂在脸上的表情,一模一样。

      然后他很快又平静下来——他再一次忘记了自己前几秒钟的想法,不同的是,这次要更彻底一些,他甚至听不到规则的警告。

      月夜幽深,繁星点点,两边的石斛兰仍静静生长。

      闻清醒来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入耳第一句就是颜开的“小琳,你不乖。”两人相视瞬间,颜开敏锐地停下了原先的话题,脸色难看得像吞了苍蝇。
      不过几秒,颜开又恢复了平时的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嘴里的话却半点揭过的意思都没有:“你难道就只会躲吗?”

      闻清鼻头因为这句话酸了酸。

      哪怕委托她帮忙的“小琳”并不在这具身体里,可是她的身体每次遇见颜开都会有她最真实的反应和感觉。

      这个人果然很关键是么,没办法避开了……

      “闻清,听闻的闻,清醒的清。”闻清自我介绍道。
      明知认错了人,还故意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是一种很失礼的行为。

      说完,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手腕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已经结了疤,只是看起来还是很吓人,勉强可以从中窥见它的主人曾经有多么痛恨自己的生命。
      她又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而原本心情不佳的颜开在听到这句迟了近乎三个多星期的自我介绍时明显愣了一下,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从心底爆发出来。
      他两手交错,左手拇指伸进掌心用力揉摁——他已经激动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甚至在闻清转头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个很快又收敛回去的大大的笑容,就好像刚刚占据身体的另外一个人格并没有和他交流到一半又逃走,让一无所知、在身体里沉睡里半个多月的闻清来面对糟糕的现状。
      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梁琳”对他稍稍示好,他就会忘掉所有让人不悦的事情,和“梁琳”好好相处。

      “闻清……”

      颜开在心底默念着简单的两个字,满意极了。

      虽然这个人仍旧可笑地坚持自我存在的形式,但是肯交流总是一件好事,这代表这个人格开始接受自己了。
      他闷着有些久了,连梁琳都能让他轻易动怒了,这不好,该找些东西转移注意力了。

      黑白灰整合而成的单调房间,简单而奢华的感觉让闻清一下子联想到第一天醒来时的那间奇怪的房间。在意识深处,闻清感觉自己曾无数次造访这里,但她记性太好,没有脑海中没有一星半点关于这里的记忆——她确实没有来过。诡异的熟悉感让她忽视了久卧在床带给身体的软弱无力,硬撑着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满目的石斛像持剑的卫士刺入闻清眼中,勃勃生机却反而令她不自主掉下泪来。

      颜开跟着她就站在她身后十五厘米都不到的位置,见她不适一下子就上前抱住了她。
      两人肌肤相贴的瞬间,闻清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显然,这次之前他们相拥过更多次,多到梁琳的身体完全熟悉颜开的触碰。
      甚至连生来就与众人疏离的闻清也因此生不出半点排斥来。

      她忍不住哑着声音问道:“这里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她身后的颜开半点反应没有,连眉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很自然地开口:“是啊,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石斛兰能不能种在土壤肥沃的地方,你看,它们长得很好。”

      “颜开……”

      “你不喜欢吗?我以为要是有一天你来到这里会喜欢上这片风景。”颜开低眉,看向自己怀中依旧面色苍白的闻清,她正似极不赞同自己般地看向自己,藏好自己的笑意与恶趣味,颜开接着说,“你不开心吗?可是,这是我们说好的啊,你忘了吗?说好的,你只管做你喜欢的,我来收拾残局就好。那些尸体要是随便乱扔总不好,不如像这样,生前虽作恶无数,但死后化作一景繁花,不也还算一种救赎吗?”

      “不算,颜开,没有谁有资格代替律法以任何理由剥夺另一个人活下去的机会。”闻清抓住颜开的手,强调,“我是闻清。”她的声音里有种奇怪的懦弱,像在祈求对方不要将莫须有的罪名冠到她头上,或是在拒绝自己曾是同谋的推测。

      闻清的反应一如颜开原先想的那样,排斥极了。
      但看到闻清眼底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取悦到。
      你怎么能为除了我以外的事情难过呢?
      想到闻清奇怪的态度,他有些不喜地皱皱眉,忽然间想到某种可能,连带着对她突如其来的亲近都立刻消失,变得有点厌烦起来。
      颜开将她抱回床上,强制她躺好盖上被子。

      收好你的假惺惺,你和我一样都是没资格说可惜的人。
      我们是同谋,无论你接不接受。

      “没人可以随便杀死另一个人?……如果我说,这里不会再埋下新的骸骨,”颜开俯身,轻轻在闻清眉心印下一吻,声音低沉而温柔,“作为交换,清清你也不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好吗?”

      闻清撇开头,忍住拿手擦拭额头的冲动:“我不信。”

      “……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不是吗?”颜开体贴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塞到闻清手里,“不用浪费心思在这些没必要的问题上。”

      闻清听了,表面不显,脑里却想起昏迷前他给自己打的那一针,止不住在心中腹谤:那是因为你不会给梁琳机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但看向他的眼睛,闻清又觉得他这次真的没有撒谎——他从来没做过让她“不开心”的事情,至少梁琳从来没有反抗过。而这个承诺也是真的。

      “这话说得我差点就信了,颜开,总是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你是怎么忍下来这么虚伪的自己长这么大的?”

      “但是我确实不会做对梁琳不好的事情,不是么?”颜开一顿,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换了一个表情,“她叫闻清,那你又是谁?”

      “她?”闻清斜乜他一眼,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怎么连你都开始认不清了么?我还当颜少多敏锐,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很敏锐,至少在这种时刻,算得上敏锐,何况,”颜开抬起左臂,按亮手上的电子表盘在闻清面前一晃,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折线图和几项数据,“诱发波数据都变了,想要不发现未免也太难为我了吧。所以,现在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是谁割伤了小琳?”

      “你在她身体里埋了芯片?”闻清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颜少前一句还在说不会伤害梁琳,这可不就自打脸了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颜开的目光一下沉下来,锐利危险,刚说完,又抓住闻清的手腕,“你尽管躲,最好保证躲得我一辈子找不到你。”

      果然刚说完就对上了闻清迷茫的眼神。

      颜开的表情一下子软下来,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好好休息一下,我给你煮点东西吃,有什么问题按铃叫我就好。”

      说完放下她就走了出去。

      闻清环视周遭,竟然有一瞬间想不起来在颜开的两个吻之间发生了什么。
      时间短得不可思议,虽然闻清一直都知道颜开不怀好意,但是直接让他表露出这样赤//裸//裸//的恶意真的感觉很难得一见啊。

      是梁琳么?

      不像啊。

      既然你又能力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呢?

      她想着,目光一项一项地扫过房间里的一切摆设——被削成弧形的桌角、正对着她的智能机器人、不容易转换成凶器的保温杯,连钟都是用电子的——一点尖利细锐的东西都看不到啊。闻清想着抬抬手,却发现自己尽管醒过来这么久,身体还是软趴趴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像是加了一个虚弱debuff。

      哦,原来真正的后手在这吗?

      而走向厨房的颜开恰好路过通往地下室的暗门,想起实验室里还挣扎着的戴菁卫,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

      啊,话说太满了,戴先生看来是不能和我的石斛在一起了。真是麻烦啊,救世主先生。让我想想,既然您那么喜欢往清水河扔东西,你一定也不介意我往里面也扔一点对不对?

      颜开想着打了个电话给小赵。

      接到抛尸任务的小赵有些懵圈,虽然自家小少爷埋了不少人,但还是第一次让自己来上手处理呢。别墅外那片地不能用了吗?还是因为小小姐,所以小少爷又一次妥协了?

      啊呀,所以说我的有生之年系列还是有可能的吧。

      这个念头在颜开把梁琳带进实验室的第三天把他叫过去紧急装修的时候就存着了。
      之所以没敢确定实在是梁琳那天晚上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甚至盖过了二人相处近十五年给小赵留下的印象。

      加上颜开的脾气……是真的很差啊。

      小少爷不会莫名其妙就迁就一个人,做事几乎只看个人喜恶,小赵是真的担心哪一天,梁小小姐就把自己作死了。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一直在追的热血漫一言不合坑了,而自己还深陷在坑里。

      啊,我的有生之年系列啊……

      小赵这么感叹的时候,袋子里的人还在挣扎着。
      他没那种打开袋子看看对方此时如何的想法,只是忽然想到自家小少爷的袋子质量这么好,这个人是淹死还是窒息真的很难说。

      痛死的可能性约莫是不大的,毕竟先前的那三个多星期都熬下来了,要是现在反而痛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这个人全身上下,恐怕没有哪个地方不曾被小少爷的手术刀触碰过……想想就很让人妒忌呢,如果真的就这么放过他,岂不是很不把他赵歆与放在眼里?

      怎么说,小少爷身为主人都给了客人这么周到的招待,他作为下属,要是轻易就这么略过去,不是很丢小少爷的面子?

      小赵想着,又拐个弯,把人带回了自己名下的屋子,他想,要不先养一个月试试?

      能在小少爷手下撑一个月,怎么看都应该也能受得起自己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款待的吧?

      一个月后。

      想着已经被塞回袋子里但还能微微挣扎的戴菁卫,小赵右手手指不断在方向盘上摩挲,要不要给戴家那边递点消息呢?

      颜家那边也好久没动静了吧,小少爷会闷坏的。

      那就递吧。

      不过这个人让小少爷那么生气,命什么的就留下赔个罪好了。

      啊呀呀,这样一来,梁小小姐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小赵挑挑眉,把车停到了清水河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天时地利都全了,梁小小姐要不要来凑个人和呢?

      要是小小姐一直这样无趣下去,我的有生之年系列就更不可能完成了。

      换个人来玩吧,小小姐。

      想着,小赵笑笑打开后备箱。看到那个装着戴菁卫的袋子,忽然停了一下。

      要是用这种袋子抛尸,不就等于把小少爷放到明面上来了吗?

      他摸摸下巴,又看向自己新买的车。

      这辆车小小姐会给报销的吧?

      那就这样吧,动静得大点,不然谁来保证那帮人敢不敢查呢?

      下好决定,小赵动作利索地把人绑上石头扔进清水河里。而后打开车前盖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又绕到驾驶座对着仪表盘拆拆卸卸,好不容易可以结束的时候他又醒悟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把前后两个车牌拆了下来,这才把打开的打火机扔进驾驶座。

      火苗在驾驶座上蔓延开来,不过几分钟,未走得太远的小赵就听到了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嘶——”一声,心疼极了地想,这波小小姐要是不给报销自己就亏大了,那车七百万呢,抵自己那家小公司两三个月盈利呢。

      凌晨三点的清水河寂静无声,往上,星辰璀璨,往下,河流缓缓。

      任谁也不会想到,几个小时后的天明的一起打捞活动,会给这座城市带来一轮全新的洗牌,这座已经沉静很久的城市里那些安静的野兽们要醒过来了。

      小赵看一眼夜幕下远方看起来依旧灯火明亮的不夜之城,想象着非洲大草原上的光景。

      差别看起来其实好像不是很大呢,繁星之下,总有些动物在厮杀前一无所知地享受夜晚的静谧时光,也总有另一些在黑暗处张开自己的利爪。

      那么,小少爷,小小姐,请二位务必游戏愉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我迷信你绝望时的美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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