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冰与火之歌]她是龙》琚光

5、第五章

　　发现冰原狼的翌日，首相琼恩·艾林病逝以及国王即将造访临冬城的消息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国王劳勃·拜拉席恩一世与奈德·史塔克曾在鹰巢城作为琼恩的养子共同生活，彼此感情很深，甚至劳勃差点成为奈德的妹夫。莱安娜·史塔克与劳勃·拜拉席恩订过婚，但据说在“错误的春天”之后的一年被雷加·坦格利安拐走，成为了篡夺者战争的导·火·索，进而导致了坦格利安王朝的覆灭，最终她也死于极乐塔，彼时芳龄年仅16。
　　当年得知妹妹被雷加绑架后，虽然霍斯特·徒利一再恳求耐心对待，但个性与奈德·史塔克截然不同的大哥布兰登仍然无法忍受怒火，动身前往君临欲讨说法。他完全忘记了礼数，竟然径自冲进红堡，叫嚣着要雷加王子出来领死，然而当时雷加根本不在红堡。伊里斯二世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以谋杀罪和叛国罪论控告他们。伊里斯二世下令所有犯人的父亲都必须南下回应对他们的儿子们所犯罪行的指控。父亲们赶到时，“疯王”下令不经审判、立即将父亲与儿子们一并处决。瑞卡德公爵要求比武审判，国王应允。然而伊里斯所谓的比武审判只是吊起穿上盔甲的瑞卡德用火烧，谓之“火是我的代理骑士。”在瑞卡德被火烧时，疯王有逼迫布兰登现场观看。布兰登被皮质的绳索缠住了脖子，而一柄长剑被故意放在稍稍远出他臂展范围的地方，他挣扎着去取那柄剑救父亲，自己却被绳索活活勒死。
　　不久之后，“疯王”向琼恩·艾林索要劳勃·拜拉席恩与艾德·史塔克的人头。艾林公爵没有遵命，反而召集封臣、大举义旗，反抗国王的暴行。
　　一次次艰苦卓绝的战争，无数人流血死去，最终换来了起义的成功，坦格利安王室被赶下了权力顶端，家族成员也被尽数屠戮，仅有的两名幸存者韦赛里斯与丹妮莉丝流亡狭海对岸。劳勃·拜拉席恩登上了铁王座，并任命琼恩·艾林为他的首相。由于莱安娜·史塔克在被雷加·坦格利安“绑架”后丧命，劳勃娶了瑟曦·兰尼斯特为后。艾林远赴多恩签订停战协定，七大王国最终在新任国王劳勃一世的名下重归一统。
　　而奈德也代替死去的大哥布兰登与奔流城的凯特琳·徒利结为连理。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人类都热衷互相残杀，青岚于黑暗中合上书本，如是想道。
　　她颇不雅观地爬出床底，好在不会有人看到。
　　冰原狼却看到了，被微弱声息惊醒的小狼崽睁开一双贼亮亮的眼睛，抬起鼻子于空气中细嗅，虽然她依旧是人形，但这敏锐的动物是靠气味分辨敌友而非肉眼里的皮相。小狼发出亲热的呜呜声，温柔地在她垂下的手上咬了一口。
　　“嘘……”青岚示意他噤声，不在意他能否听懂。
　　在冰原狼的注视下，青岚无声地变回小龙。
　　距黎明还有两个小时，她在小狼身边蜷起躺下，合上眼睛。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再次做了梦，只是并非置身神木林。
　　青岚知道是梦，看了眼床上的男孩，满怀郁闷地推开房门，发出了不小的声音。窗外仍是黑夜，室内也无烛光，却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光源照亮城堡的每个角落。布兰揉揉眼睛自床上坐起，与她大眼瞪小眼，男孩并不惊讶，也不害怕。
　　“又是你啊？”布兰跳下床，赤足走来，他指指她露出裙外的雪白玉足，“你的尾巴没有了，你的角呢？“
　　青岚摸摸光溜溜的额头，道：“角可以隐藏。”
　　布兰说：“你的口音真奇怪。”
　　她承认自己的通用语发音不够地道。
　　青岚走出房间，布兰跟上，依然打着赤脚，看来在梦里他并不打算穿鞋。小冰原狼活泼地在他们脚边打转，诸神在上，他长得真快，这才几个星期而已，刚来时还只会爬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无法惊醒任何沉睡的人，青岚经过一个个房间，心想也许里面压根就没有人，因为这只是个梦。
　　但为什么会有布兰呢？还不止一次。
　　“你见过我？”
　　“对！”布兰追上来，“在上个梦里，在神木林，我见过你，你在心树下洗澡。“
　　青岚一怔，但还是耐着性子否认：“我不是在洗澡。“
　　“你几岁了？”她在水里时看不真切，现在整个人站在面前，布兰觉得她不比姐姐珊莎大多少嘛，个子也不高。
　　“史塔克大人没教过你，打听女孩子年龄是不礼貌的吗？”
　　走出主堡后，天空一下子亮了。
　　“你是人类吗？”
　　“你猜我是不是。”
　　“我猜你不是。”
　　“你来自哪儿？”布兰问她。
　　青岚没说话，天空却化作了巨大的幕景，碧蓝的底色飞快地变深，浩瀚的银河呼啸着从远方袭来，临冬城恭敬地消失让位于宇宙星辰。布兰屏住呼吸，覆盖了所有的巨幅天幕，亿万星辰闪耀的盛况无法形容，土地业已消失，斑斓的星云在脚下沉浮，如普通的白云一样舒卷聚散。
　　布兰感到害怕，他紧紧抓住青岚的袖子。
　　“别怕，你不会掉下去的。”她握住他手骨纤细的手腕，“这就是你们的学士终其一生都在仰望的星空。“
　　布兰不语。
　　无限辽阔的苍茫宇宙，广大深邃到令人灵魂震荡，在这一刻，无论是临冬城，还是整个维斯特洛，都在这片神祇般的盛景下膜拜臣服，化作劫灰不堪记忆。
　　远方传来悠长空灵的鲸歌，一片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温柔地托起二人，布兰看到神秘的巨影自脚下游过。地平线的方向一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鱼跃出水面，在千里水花中化作巨鸟，展开羽翼状若垂天之云，饱饮长风扶摇直上。巨鸟搅动了整片天空，银河以外的所有星子纷纷淡去退出舞台。
　　“今日还同犯牛斗，乘槎共逐海潮归”。
　　银河越来越近，直把他们吞没，即使在梦中，布兰也仿佛感受到了太阳星的热量，它的光芒令他不能直视，不得不把眼睛别开。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离开各自的轨道，以苍穹为舞台以红日为聚光灯轮番上场。
　　“那是地球，我的家，我想你所在的星球应该和她差不多，只是大陆版图会有所不同。”
　　布兰热切地问她：“神在哪儿？“
　　青岚不回答，布兰突然感到自己掉进了一片暗红色的汪洋，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前所未见的巨怪缓缓升起，它带来的恐惧与压抑夺走了他的呼吸语言，布兰看到云层中迷乱的风暴，看到海洋被它染成一片血红，星球的引力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听到对方幽幽的声音：“这是木星，它的体积是那颗水蓝色星球——地球的1300倍。”
　　木星还在上升，著名的大红斑出现了，布兰觉得它就像一只恐怖的红色巨眼，又像造物主脑海里的一个疯狂噩梦，而他是这片血海里的一叶无依扁舟，在阴森的红光下瑟瑟发抖。
　　所有的一切毫无征兆地尽皆消失。
　　他们站在沉默的神木林，站在心树那张忧郁深长的面孔前，冰原狼乖巧地伏在他们脚边，对适才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青岚转向面色惨白的男孩，问他：“神在哪儿？”
　　布兰拼命摇头。
　　女孩温柔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不必害怕，那些都只是幻象，虽然它们真实存在，但远在天外，甚至在另一个世界，永远都不会伤害到你的。”
　　布兰还没恢复过来，上下牙齿打战：“我觉得，我……”
　　青岚接下话：“觉得自己很渺小是不是？”
　　布兰想了想，点点头，但他觉得不止于此，他感受到了更多的东西，但早慧如他也难用语言去描述。
　　“在我的世界，虽然很多人和种族被冠予神·的·名·号，也确实很有力量，但已经很少有人去膜拜他们了，和整个宇宙自然相比，每一个会走路的个体生命都不值一提。”
　　布兰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下，问：“你是谁？”
　　对方缓慢有力地说出自己名字的发音，布兰重复了一遍，道：“和我的名字有点像呢。”尤其是后一个音节。
　　“在我们的语言文化中，青岚的含义是初夏时摇撼草木的风。顺便告诉你，布兰。“她看了心树一眼，“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名为凯尔特的古老民族，你的名字在古语言中的含义是渡鸦。”

　　三眼乌鸦（ three eyes raven）的“raven”正是“渡鸦”的意思。三眼乌鸦，布兰……青岚好像于迷雾中看到了一条线索，她希望此时那名为三眼乌鸦的老人现身解答，但对方依然保持沉默。

　　她的名字真美……布兰想，他对自己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不是很感冒：“渡鸦吗？我很喜欢爬到高塔上给乌鸦喂玉米，大人总吓唬我乌鸦会啄掉我的眼睛。”

　　青岚皱眉：“他们说得没有错，你不该爬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会……”

　　“我才不会掉下来！”布兰知道她要说什么，飞快地打断她，“瑞肯是否在这里见过你“
　　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见过你吗？”
　　布兰看到那张带着显著异域特色的雪白面孔转向他，少女朱唇轻启：“你我朝夕相对。”
　　是时浩瀚的钟声从天而降，强行把他扯离梦境，布兰不舍地睁开眼睛，对上冰原狼黄澄澄、似是闪着太阳般的眸子，小狼热情地舔着他的脸，钟声持续回荡，城堡正在苏醒。
　　“是真的吗？”布兰回想那无比瑰丽离奇的梦境，问她。
　　青岚点点头，她身负晨曦，碧眸亮得惊人。
　　“你能在这里变成人吗？”
　　青岚摇摇头，布兰第一次在梦外听到了她的声音，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一阵激动。
　　“不行，你的家人会吓坏的。”她想了想，“也许他们会把我交给盖奇做成肉汤。”
　　“我有个主意。”七岁男孩脑筋转得飞快，“国王马上就要抵达临冬城，我父亲为了举办宴会需要雇佣许多人干活，也许你可以混在其中……对，你可以假装吟游诗人！你会唱歌吗？”
　　年幼的布兰没想过吟游诗人从来只有男人。
　　“会……可是，我没有乐器。”
　　“家里有个房间摆满了许多闲置的东西，其中有些乐器，我偷一把竖琴给你，你会弹奏竖琴吗？”
　　青岚点头，她更喜欢钢琴，但这个世界显然没有这种高级乐器。
　　布兰表示满意：“竖琴很好，骑士小说中的歌手都用竖琴。”他制定了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我放你出临冬城，你就以人的模样要求见我的父亲史塔克公爵，然后我会要求把你留下来，父亲一定会同意的，你知道很少有歌手愿意来我们这儿，即使偶尔来一个，也待得不长，北境实在太贫瘠了，只有岩石和雪花。临冬城的大厅没有音乐，珊莎为此抱怨很久了。”
　　也许你姐姐希望的是一个如贝尔般年轻英俊的吟游诗人。
　　“对了，你在梦外能做到吗？我是说……”布兰指指窗外晴朗的天空，“去天外？“
　　青岚否认：“当然不能，那需要非常神通广大……在梦里，你也可以，每一个人在梦里都无所不能，只要他们意识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就能够控制梦境。”她犹豫了一下，“布兰，你在这方面有天赋，你能够进入我的梦境，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布兰低头看自己的手，白白净净，手心指腹有骑射爬墙磨出的薄茧。“我感觉不到有什么特别的，我从小就喜欢做梦，梦里都是老奶妈故事中的怪物。”
　　“你害怕吗？”
　　布兰摇头：“很惊险，但不害怕，我只是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俯视着他们，没有人会发现我。”
　　这天，布兰吃完午饭，在鲁温学士的课开始之前跑去了主堡那个杂物间，然而他沮丧地发现，竖琴又破又脏，琴弦缺了好几根，而且它太大了，他根本不可能将它不惹人注目地带出城堡交给青岚。
　　A计划宣告流产，青岚劝慰他船到桥头自然直。
　　君临距临冬城约1200英里，而国王人马众多更是拖慢了速度，自信鸦将国王造访北境的消息送达临冬城，距今已有一个月。
　　厨房外头瓜菜兽肉堆积如山，主厨盖奇一边解剖肥猪一边骂骂咧咧该怎么喂饱国王这三百多张嘴，猎人门外还拴着不少待宰的家畜。学士塔楼临近厨房，鲁温抱怨屠宰家畜的血腥气让鸦巢一片躁动，狗舍里的狗儿也不安地在笼子里来回跑窜。
　　临冬城从未这么热闹过，为了应付王族，素来节俭的奈德大人大出血，请来工人、乐队、歌手、理发师、马僮和大量男女仆人。校场和大小庭院人来人往，帮忙搬运酒桶，清理地面，洗刷牲畜。女仆忙里偷闲地和临冬城的侍卫调情，歌手则当场在衣裳破烂的人们中间练起了嗓子，农民小贩闻风而至，直接在城堡外头练摊儿兜售蔬菜瓜果。
　　大厅里凯特琳夫人与管家维扬·普尔指挥工人们把沉重的烛台吊上天花板。
　　凯特琳特别嘱咐维扬：“提利昂大人的房间要备好大量蜡烛，据说他通宵读书。“
　　维扬扁起嘴巴：“我倒听说他通宵饮酒。“
　　“他能喝多少酒啊？“凯特琳面有难色，也许是觉得下一句话很粗鲁，“他那样的……身量。“
　　“我们从酒窖里取了八桶麦酒。“
　　凯特琳点头：“不管怎样，蜡烛不能少。”
　　艾莉亚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破钢盔，宝贝似的搂在怀里，青岚趴在钢盔里观望理发师托米在罗柏头上鼓捣。
　　娜梅莉亚与罗柏的冰原狼“灰风”在地下撕咬，发泄生长期的小狼过剩的精力，琼恩的白灵静静地站在一边，对兄弟姐妹的游戏毫无兴趣。
　　琼恩抱着胳膊厌恶地看着这一切：“你母亲为何硬要我们打扮漂亮见国王呢”
　　罗柏摸着刮干净的下巴：“肯定是为了见王后吧，听说她是个挺讲究的女人。”
　　席恩嘲讽道：“我听说王子是个正宗的王族傻·屌，想想他用那根傻·屌，日·过多少南方姑娘。”
　　罗柏把不情愿的琼恩摁到座椅上：“席恩，艾莉亚在这儿，别说这种粗鲁的话。”
　　艾莉亚飞快地说：“我相当同意他的观点。”
　　罗柏狠狠把琼恩的黑发捋到脑后，露出他龇牙咧嘴的面孔：“继续，托米，好好给他剪。“
　　席恩笑话他：“还没有姑娘能撼动他对自己头发的喜爱。“
　　布兰从门口探出脑袋：“艾莉亚，你在这儿干什么？”
　　罗柏眼前一亮：“布兰，过来，看看你的头发有多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史塔克大人家有三个女儿！”
　　布兰把头一缩，一只手护住自己柔软有光泽的栗色头发：“我不，母亲说我不必剪！”
　　“母亲大人太溺爱你了。”
　　艾莉亚模仿凯特琳夫人的语气甜腻地叫：“哦~布兰，我的小甜心~”
　　所有人都笑了。
　　布兰一把把头盔里的青岚揪回去：“把她给我，我还有事！”
　　艾莉亚发现他另一只手提着的竖琴：“布兰，你拿它做什么，你打算在国王面前献唱吗？”
　　布兰不理她，把青岚藏进皮甲，进入神木林深处，临冬城的喧嚣被层层绿植屏障隔开。
　　青岚从他皮甲里探出脑袋：“什么事，布兰小亲亲？”
　　布兰决定先不和她计较：“我用我攒的钱从一个诗人手里买来了竖琴，现在城堡里人很多，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他把她放在一个包裹上，高兴地抿嘴一笑。
　　青岚沉默了下，打量那把木竖琴：“你给了那家伙多少钱？”
　　布兰掰掰手指头：“大概两个金龙，五个银鹿和一把铜子，这是我所有的钱了。”
　　青岚惊呼：“你怎么不去买个金的，你被宰了傻小子！”
　　布兰脾气倒是好，催促她变成人把衣服换上。青岚如他所愿，解开他一早藏在这儿的包裹，皱着脸抖开那件散发着霉味的裙袍：“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件丑衣服？“
　　“本想从珊莎那儿拿一件……”
　　青岚纠正：“是偷。”
　　布兰点头：“但怕被发现，就从杂物室里找了件，母亲姐姐们和女仆不要的旧衣服都丢在那边，她们肯定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笃定地说，看青岚一脸嫌弃，忙不迭道，“我特地找了件最好看的。”
　　最好看的……青岚审视看不出原来颜色的面料上的蕾丝花边，也许吧，直男的审美。
　　“好吧。”她屈服了。
　　布兰大大的蓝眼睛盯着她。
　　青岚奇怪：“你为什么不转过身去，或者直接离开这里？”
　　布兰更奇怪：“我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要换衣服，你不能看。”
　　“我早就看过啦！”
　　青岚面色古怪：“你看到什么啦？”
　　“我和姐姐们不知一起洗过多少次澡，也见过女仆在浴盆里的样子，我……”他突然脸红了。
　　青岚震惊了：贵大陆这么奔放的吗？
　　这个世界的男女平均婚龄不超过20岁，贵族少年男女十二三岁订婚是常事，孩子们在这方面很早熟，布兰虽然还不知道男女之间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他知道男人会睡在女人的上面，也知道在厨房撞见男女仆人搂在一起时不去打扰他们。
　　“转过身去。”青岚推搡他，“不然叫异鬼挖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