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冰与火之歌]她是龙》琚光

2、第二章

　　年仅七岁，却已出落得比同龄人更修长的布兰·史塔克灵巧地攀上学士塔楼的台阶，瑞肯虽然只有三岁，但也是个精力旺盛身体结实的孩子，他紧紧跟住了哥哥的步伐。

　　布兰有一头柔软的栗色头发，长及肩膀，面孔白皙，额发下的眉毛纤秀又不失英气，他和他的弟弟一样有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他紧紧抿着唇，眼带笑意。往后的日子里，青岚发现这孩子从不爱露齿，红润的薄唇腼腆地抿成一条线，羞涩的笑容惹人爱怜。

　　青岚想了很多，她必须在搞清楚一切后才能把这孩子带到所谓的三眼乌鸦身边，而如果对方的目的并不磊落……

　　“布兰，瑞肯，你们怎么来了？”坐在高椅上的老人挑起灰色的眉毛，他是个瘦小的老人，头发被岁月染成灰白，干巴巴的身躯被包裹在灰色的羊毛长袍下，袖子宽大，最惹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一连串各色金属的锁链。

　　布兰举起手里的生物，青岚不安地蠕动身躯。

　　瑞肯抢着说：“我们在神木林里发现条奇怪的鳗鱼！”

　　“鳗鱼？”鲁温诧异，“拿过来，孩子。”

　　“别怕，鲁温不会伤害你的。”布兰居然低头对她说。

　　青岚警惕地看着老人。

　　鲁温没有伸手碰她：“你们之前有在神木林见过它吗？”

　　两个小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鲁温抿起唇，干瘦的手指头点了点她脊背上柔滑的银白色鬃毛：“emmmmm……它的鳞片倒像鱼，鳗要更光滑些。”

　　“像蛇！”瑞肯机智地说。

　　鲁温摸了摸她一对莹白色的小角，它们半斜着向天生长，像肆意生长的树枝，末端各有细小的分叉。青岚晃晃脑袋，不高兴地瞪着老人。

　　“鹿的角。”老人叹气。

　　“它挺温顺的。”布兰高兴地抚摸她的鬃毛，他不再抓着她了，而是让她趴在他的手心里，“虽然样子有点怪，但看久了我觉得它很漂亮。“

　　那当然，我可是东海水族公认最漂亮的……

　　瑞肯尖声道：“布兰，我能摸摸它吗？”

　　夭寿！青岚一跃而起，跳到学士头发稀疏的脑袋上，被老头子的脑油熏个半死。她吸进一口浊气，半是跳跃半是飞翔地攀上高高的书架。

　　布兰朝弟弟怒目而视：“瑞肯，你吓到它了！”

　　瑞肯也很生气：“你也不想想是谁发现它的，它该是我的！”

　　“你们都给我安静！”鲁温头疼地喝止两位公子。

　　青岚发现脚下满是积灰，厌恶地蜷起爪子，窗台上一只黑漆漆的大渡鸦发现了她，呱呱怪叫着扑过来。

　　“哦不……”布兰难过地叫出声。

　　青岚不闪不躲，甩过去一记眼刀，渡鸦那容量有限的脑袋被凌厉的恐惧击中，它本能地惨叫一声，扑棱着翅膀调转方向，不慎撞到坚实的花岗岩城墙，晕厥过去。

　　鲁温拾起渡鸦：“它害怕那个生物，布兰，你捡到的不是什么温顺的小东西，渡鸦对它有种本能的恐惧，动物对危险的感知往往比我们更敏感。”他把渡鸦放在窗台上，鸟儿晕乎乎地飞了出去。

　　青岚甩甩尾巴，轻盈地落到布兰的脑袋上，嗯，香香的，很干净的孩子。

　　布兰抬手，她跳到男孩的手臂上。

　　“明明是渡鸦先攻击它的。”

　　瑞肯在一边用力点头，然后发现了什么：“你们看，它也在点头。”

　　“我觉得，它能听懂我们的话唉。”布兰一眨不眨地凝视她的眼睛，“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青岚垂下眼睛，在心中暗笑，没出声。

　　鲁温仔细端详她薄如蝉翼的鳍和纤柔的长须，试探地伸出手，青岚犹豫了下，踏上他的手心。

　　“灵性。”鲁温赞叹。

　　“她肯定能听懂我们的话。”布兰坚定地说。

　　青岚很是诧异，注意到他说的是“她”(She)。

　　“这是什么？”鲁温学士看到她颌下嵌入一小半的明珠，伸手去抠。

　　这是他的错误。

　　青岚脖子一挺，张大嘴巴，一股清水自喉咙深处疾射而出，滋了学士满头满脸。

　　两个孩子咯咯大笑，布兰问他味道好不好。

　　“看来它不喜欢那样。”鲁温很快恢复了冷静，拿出口袋里的亚麻布手帕擦脸。

　　布兰纠正：“是她，她是个姑娘。”

　　瑞肯歪着脑袋：“你怎么确定？”

　　“直觉！”布兰重新让青岚爬上他的手，“我得给她取个名字。“

　　鲁温一凛：“你要养她吗？七层地狱，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小怪物！”

　　青岚威胁地冲他呲牙。

　　“她真的能听懂我们的话。”布兰珍爱地抚摸手里的小生物，“是的，我要养她。”他宣布。

　　瑞肯跳起来：“我！我！我发现的！”

　　布兰语重心长：“瑞肯，你也看到了，她不喜欢你。”

　　青岚倒不是不喜欢瑞肯，只是三岁的奶娃娃手上没个轻重，而她又不能伤害他，被他扯过的须子还隐隐作痛呢。

　　瑞肯用力抽抽鼻子，似要哭，他酝酿了半天情绪，发现实在哭不出来，叹气，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布兰皱皱眉头：“只能摸一小下，别扯痛她。”他轻轻握住青岚递向瑞肯。

　　瑞肯真的只摸了一小下。

　　她的身体清凉，鬃毛柔滑如缎，体内似有结构柔韧细密的骨节。

　　临走前，鲁温摸着脖子上的瓦雷利亚钢链条，慎重嘱咐：“布兰，你可想好了，她可能是种未知的……魔法生物。”他吐出“魔法“一词时显得特别为难，能喷火的飞龙是魔法生物，那这只会喷水的……

　　布兰满不在乎地一笑：“我是在心树旁边发现她的，那是受旧神庇佑的地方。“

　　青岚不喜欢总被布兰抓着，她蹲踞在男孩的肩膀上，打量一路看到的东西。

　　这是座宏伟的中世纪城堡，灰黑的城墙厚实冰冷，室内光线幽暗，墙壁每隔十几步就空出一格置放照明的蜡烛。地上不太干净，随处可见稻草，但大家似乎都不在意的样子。

　　宽阔的校场上是压实的泥地，周边分布了马厩与铁匠铺，于是这里的空气又混合了马粪与钢铁的味道。

　　幢幢高耸的黑色塔楼，悬浮空中连接两座塔堡的石桥，飞扬的旗帜。大校场上有老有少，有的穿着铠甲，有的则没有。

　　青岚看校场上的旗帜——白色的底面绘有一只银灰色的奔狼，狼头狰狞可怖。

　　“哈，瑞肯，你究竟是怎么把这个小东西夸张成女妖怪的？”说话的是席恩·葛雷乔伊，校场上大半人都围过来看布兰的新宠物。

　　“不要碰她！“布兰把青岚圈进怀里，气鼓鼓道，“你们会吓坏她的！“

　　“给我看看嘛！”艾莉亚满脸堆笑，手上却毫不客气地去扒弟弟的胳膊，她的力气可不小。

　　“你们不要都凑过来。”布兰不情愿地松开手。

　　校场教头罗德利克爵士、铁匠密肯、马厩的胡伦和乔赛斯觉得那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一个长得奇怪点的小生物罢了，他们张望了会儿就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再过一会儿，席恩和罗柏也失去了兴趣。

　　布兰战战兢兢地看艾莉亚满脸挑剔地拨弄青岚的爪子，又掰开嘴巴观察里面的牙齿。

　　琼恩倒抽一口冷气：“这家伙好牙口，布兰，你不怕被咬吗？不过我可以帮你……密肯那儿有钳子。”他露出奸笑。

　　“啪！”琼恩的笑容凝固在半空，俊秀的脸上多了一道红印。

　　青岚优雅地收回尾巴，蝉翼纱般的鳍翩翩舞动。

　　“你真是活该！”艾莉亚幸灾乐祸，“我相信她能听懂人话了。”

　　这座宏伟城堡的名字是临冬城(Winterfell)，临冬，凛冬降临之城，很贴切的名字。北境气候严寒酷冷，这方土地养出的人类具有质朴深沉的气质，他们时刻准备抗击严寒，无暇顾及繁文缛节和华而不实的冗长仪式。北境公爵地位高贵，临冬城亦是个很大的城堡，但这个历史悠久的奔狼家族周身毫无花俏装扮，他们以岩石与泥土的灰黑为底色，以降雪的洁白为唯一的纹饰，连摆在餐桌上的饮食也是最简单的菜蔬兽肉。

　　临冬城的厅堂外墙由灰色的石头建成，并挂满了史塔克家的冰原狼旗帜，有一个正对着城堡院子，由橡木和钢铁做成的大门，还有一个通往一条阴暗走廊的侧门。大厅面积极大，能放满八条长桌，以中廊分开，一边四条，可以容纳500人。大厅是史塔克家招待客人举办宴会的地方，也是进行家庭会餐的场所。

　　青岚觉得，即使有12个人坐在一起用餐，这个地方也未免大得过分了。厚实的橡木桌上摆着青铜烛台，蜡烛只点亮了这方寸天地。奈德·史塔克大人今日“特殊座位“上的客人是乔里·凯索，公爵的侍卫队长，他是罗德里克爵士的侄儿，空旷幽暗的大厅回荡着他与奈德的交谈声，青岚昏昏欲睡，而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她不禁怀念宽敞明亮的东海宫殿和舒适便捷的现代化设备，天可怜见，这些只具备中世纪生活条件的人类怎么受得住？

　　餐桌上的人有史塔克公爵夫妇，有他们的五个孩子，有琼恩·雪诺这个私生子，有席恩·葛雷乔伊，来自铁群岛的养子，有时时关注两个女孩餐桌礼仪的茉丹修女，还有个老得令青岚胆战心惊的老奶妈，她照顾了史塔克家好几代的孩子，劳苦功高，德高望重，有资格与高贵的领主同桌吃饭。

　　布兰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食物，一边拿叉子叉起烤芜菁、土豆和烤肉喂到她嘴边，旁边的凯特琳夫人则全程紧张地注视着她，唯恐这奇怪的生物对自己的布兰小亲亲不利。奈德倒是毫不在意，因为儿子是在心树下发现的她，他是个虔诚的旧神信徒。

　　对面的艾莉亚砸过来一块土豆：“吃了它。“

　　布兰不满：“她可不是小狗。”

　　说到小狗，瑞肯正忙着把自己餐盘子里的食物丢给桌下闻风而来的猫猫狗狗。青岚用尾巴把土豆拨到地上，一只黑狗忙不迭地叼住。贵族一开饭，整个城堡的阿猫阿狗跑来打秋风，青岚嗅到它们身上的骚臭，这在中国古代森严的宫殿绝对难以想象。公爵大人的大厅里不仅有稻草，有猫狗，还有它们留下的粪便，但所有人毫不在意，包括那漂亮无比的红发珊莎，唉，这就是中世纪。

　　用完晚餐，茉丹修女勒令孩子们回主堡的起居室就寝，席恩、琼恩和罗柏除外，他们是大人了，还要和史塔克大人说会儿话，谈些成年人的话题。

　　修女与其他女仆端着烛台护送几个孩子进入侧门，走过长长的幽暗走廊回到主堡。青岚以为主堡会和大厅里一样冷，但这里却出乎意料的温暖，她凝神倾听，厚实的墙壁内有细微的水流之声，粗糙的墙壁就像火堆散发着热量。她想起神木林里的温泉，猜想这座城堡就是建立在一个磅礴的地下温泉之上，墙壁内通有水管，泉水自此把暖流送到各个房间。这座城堡陌生幽暗，她置身其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她感到那些石头透出一股力量，沉稳而坚定，就像神木林的心树带给她的感觉。

　　布兰的房间大而温暖，但没几件家具，铺满兽皮褥子的大床紧挨墙壁，床上方开了个精致的小木门权做窗户，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水壶和几个木雕的骑士。房间西北角一方橡木书桌静静矗立，用以放置书本笔墨和烛台。布兰房间壁内格子中的蜡烛已由女仆点燃，光明有限，墙上影影绰绰。布兰对着墙壁扮怪兽，把自己逗笑了。青岚窝在他的床上，心想真是个孩子。

　　小男孩用一种植物浸泡过的水清洁口腔，脱掉皮革外套、马裤和靴子，仅着内衣裤进入卧室的另一个小隔间擦拭身体，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后爬上了床，而青岚已在半睡半醒之间。

　　老奶妈佝偻着身子进入他的房间，手里擎着一支蜡烛：“小布兰乖乖上床了吗？“

　　布兰把被子拉到下巴下：“我睡啦！”

　　“我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但小布兰的一举一动我都瞧得分明，你把那小东西带上床啦？”老奶妈把蜡烛放在窗台上。

　　布兰忙道：“鲁温师傅说她是古灵精怪……呃，魔法生物，我觉得她不危险。”

　　“魔法……”老奶妈咂咂没牙的嘴凑过来，用她软绵绵的手摸了摸青岚，“古灵精怪都被长城的魔法挡在北边呢，鲁温老糊涂啦。“

　　布兰说：“可不是，那你知道她是什么吗，今晚我不要听恐怖故事，我想听她的。”

　　老奶妈深沉地叹口气：“我的故事里可没有这种小东西。“

　　“我觉得她是远古诸神送给我的礼物呢。”布兰舒展开身子，满怀憧憬，“如果她很大很大就好了，就像伊耿的龙一样大，我可以骑在她身上，那可比骑小马威风多了。”

　　骑我？青岚想，确实有西方大陆所谓的骑士异想天开跑来东方挑战龙族，以为东方龙族和他们老家那些长翅膀的喷火蜥蜴是一回事儿，结果无一例外被揍得很惨，还得国际魔法协会的人来把他们赎回去。

　　“睡吧，我的小布兰登，梦里再做骑士，你的小东西也要睡了。”老奶妈在布兰额头烙下一吻，蹒跚地离开他的房间去探望隔壁的瑞肯。

　　布兰把几乎睡过去而身子软塌塌的青岚放在枕头边，“晚安，公主。”他甜甜地说。
　　她想：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