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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嘿,李思甜 ...

  •   起

      关于李思甜的故事,还要回到2011年的那个夏天。对于成为学生之后第一个没有被左右和补习班追逐的暑假,她记忆犹新。在那段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露水味道的日子,李思甜同学因为晚上跟着大伯捉蝉蛹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在床上躺了整整43天,第45天元气恢复,撒欢似的往城南跑,那里有条河,听大人说是某条大河的支流,具体是哪条大河李思甜记不住,也不管它,反正对于生在内陆小城的她来说,这个小支流比得上电视上壮阔的大海汪洋。
      许是在病床上憋太久了,看见面前水汪汪的一片,欢脱的不知所以,在去租船的路上一个跟头栽倒了河里。那年,她还不会游泳。当爸爸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喝了几口河水。
      后来再跟别人提起那段日子,她还有点小得意的说,我这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对了,那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李思甜同学终于从平安路小学的小学生成为了迎城一中的初中生。

      1

      别人都说迎城一中是县城里最好的中学,可在李思甜的眼里,在“最好”的名头衬托下的学校也不过如此。校门旁挂着的写着“迎城县第一中学”标牌同拦在门口的铁门一样,早已锈迹斑斑,门卫大爷穿着宽大的保安服悠哉的在门口踱步。穿过校门正对这一栋5层高的教学楼,入口处的LED显示屏上“欢迎11级新同学”的字样来回滚动。七年级六班的教室在二楼。当她找的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一位看上去20多岁的女老师正握着一个本子在讲事情,讲台上的那蓝色的文件夹里装的应该是人名单,看样子已经点过名了。
      完了,我迟到了。当“迟到”这两个字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浮现在眼前,李思甜瞬间慌了神,虽说她距离品学兼优的“别人家的孩子”十万八千里,且平日在家中跳脱顽皮,没少闯祸,但在学校里还算听话懂事,至少在平安路小学的这几年,不迟到不早退,上课不吃零食不睡觉,作业也从来没有落在过家里。这刚踏进初中校门就要面对自己已然迟到的现实,李思甜低着头杵在教室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双手摩挲着书包的背带,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等待着一会儿老师看到她时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嘿同学,干嘛呢?”
      她听到耳边有人讲话,虽然故意压低声音但也明朗轻快。只是还沉浸在对迟到的自责中,她没回答。
      “喂,我在跟你讲话,你也是六班的吗?“
      她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循声回头,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女孩,红色衬衫牛仔短裤,头发系在后面,简单干净。
      “嗯嗯,”她点了点头“我,我迟到了。”声音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委屈。
      对面的女孩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抬起手又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儿,我和你一起。”说完,还不等她问我们应该怎么办,就拉起她的手往教室里走。
      老师的话被忽然打断,来自各个方向的目光向门口聚集,最后以在讲台上进行自我介绍作为对她们两个迟到的惩罚,结束了李思甜之前所有的心惊胆战。每每进入一个新的环境都不可避免的要将自己姓甚名谁一一道来,后来的她经历过无数次自我介绍,也见过无数人在大小不同的场所里介绍自己时落落大方或结结巴巴,但唯独那个早晨,那个明朗的声音,时常在回忆那段自在时光时昂首挺胸地出现,牵领着余下三年的点滴:我叫许晴,许仙的许,晴朗的晴。

      2

      那个女老师叫周婷,23岁,也是迎城人,刚从北京某所高校毕业不久,现在是七年六班的班主任,教语文。这是她转正之后第一次以班主任的身份出现在教室里,尽管此前已经有了一年的教学经历,但当她拿着会议记录和人名单走上讲台看到下面端坐的学生时还是有一点紧张。与做任课老师不同,她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一层使命感。这些孩子来自不同的家庭,资质不同,性格各异,一面童稚一面是对未来世界的探知,他们的眼睛在闪光,他们是鲜活的,灵动的,作为他们的班主任,除了传授知识,更有必要保护他们身上的这份鲜活与灵动,在她们成长的路上予以引导,让他们的人生都朝着灿烂的方向去。她这样想着,思绪却被拉回到了昨天下午的班主任会议,对学校新制定的关于仪容仪表的规定她很是反对,可当她环视周围,看其他教师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条新规定的产生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便低着头继续在本子上书写会议内容,直到会议结束,她找到徐老师阐述了自己的看法,眼神和语气中尽是被认同的渴望。徐老师不仅是带她实习的师傅,还是她表姑,在迎城一中教了快30年。徐老师告诉她,做老师,传道授业,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其他的,管不了,也改变不了,那就接受,再者,要求学生剪短发,迎城一中也不是头一个,既然学校规定了,那就布置下去。
      改变不了,就去接受。尽管对学校关于仪容仪表的规定有很大的意见,第二天她还是会告诉学生,要按照规定修剪发型:女生一律短发,露耳露眉,男生理平寸,无论男女,不准染烫。她呆坐在办公室里,觉得自己又好气又好笑,既没有胆量向学校提议,又迫切的渴求别人认同,与自己较真,耿耿于怀,最后还是还是会站到对方阵营,拿着曾经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说辞说服别人。此前,她也会将那句“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说的振振有词,直到那个下午她忽然发现这句话不过是逃避者为自己寻找的托词。改变环境很难,历经千辛万苦最后也可能颗粒无收,而改变自己,仅需克服起初心口不一带来的内心纠葛。似乎适应与妥协,才是才社会的生存法则。
      她翻看会议记录本,校长的话在耳边陡然响起“学校的每一项决定,每一个规定,都是从学生和学生家长的角度出发,都是为了孩子好,为孩子能有一个有更好的未来。”这句话她并不陌生,在学生时代曾听过无数次。每次被训斥或被要求做某件事的时候,都会有人打着“过来人”的旗号义正言辞的告诉你,这是为了你好。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是否开心,是否愿意,“为了你好”四个字在他们眼中代表了那些行为的正当性。身为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学生,所有的哭闹与反抗都无济于事,毕竟他们深信,你只是太小了,长大以后就明白和理解他们的一片苦心,并感恩他们当初的严词厉色。
      3

      从隔壁班新搬来两套桌椅,李思甜和许晴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老师说今天只是报道,位置是随意的,等到三天后正式开学时再排座位。接着,老师把刚刚她们两个落下的东西重新讲了一遍,包括学校的时间安排,课程安排,军训的准备以及对违规违纪的惩罚。李思甜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恨不得把老师讲的注意事项一字不落的记下来。而旁边的许晴却自始至终直愣愣坐在那儿,除了在老师讲到女生要剪短发男生要剃平头全班哗然时眉头紧锁,其余时间像是刚被强调过课堂纪律的一年级的小朋友,姿势标准到可以被拍下来挂到教室前面做范例。李思甜甚至怀疑,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女孩子与刚刚那个拉着她的手往教室走的许晴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李思甜发现,不管在什么年龄,师生第一次见面大抵都是如此,首先教师自我介绍,然后点点名,强调强调学校的规章制度,课堂纪律,最后一定会说,很开心成为你们的老师,其实不管成绩如何在老师眼中你们都是一样的……李思甜的小学六年里换过很多老师,每个老师都会告诉她们,在老师眼中,她们都是一样的。每次她都对此深信不疑,但每次都会失望。成绩好会受优待好像是在任何学校,对任何老师通用的准则,最起码李思甜见到的,是这样。班级第一可以忘记带作业就是忘记带了,倒数第一忘记带作业就是没写。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个老师都要这样讲,在她看来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虽然成绩代表不了你们的全部,但我就是个很看重成绩的人。因此,当这次周婷说,她并不看重成绩,成绩只是普通数字云云时,她不相信了,因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领了军训服和校服,开学报到就算圆满完成了。放学之前,周老师反复强调,三天后正式开学时一定要穿好军训服,按照学校要求头发剪好,那天年级主任会在校门口逐个检查。
      剪短发对于李思甜来说到不是什么大事情,因为当时妈妈工作忙,没有时间给她梳头发,她自己也懒得学,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齐耳短发。当她在公交站听到身边的女孩子说舍不得剪掉的时候还有一丝庆幸,只是倏得想起许晴,想起她紧皱的眉头和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她没有蓄过长发,自然不知道看头发慢慢长长是一件多么欣喜的事情,当然也不能理解剪发为何会有不舍。大概就像最喜欢的玩具熊被人夺走吧!她这样想着。
      一个人等公交车是一件漫长且无聊,其他的汽车反复出现而你等待的那一趟却迟迟不来,它一点点的消磨着你的耐心,再其即将耗尽时姗姗来迟。李思甜左顾右盼,没盼来17路,却看到了正在向站台走来的许晴。许晴也做17路。只不过许晴家在光明里,李思甜家住平安路。许晴提前一站下车。
      那天许晴说,我们放学可以一起回家。李思甜一口应允: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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