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诸葛有钱

40、尾声 决战

　　“天下武学之博大，岂是一本两本心法秘籍可以囊括的？”百里烟雨声色寡淡，言语清明，哪里像是个走火入魔之人。
　　“是这样么……竟是这样么……”月白一遍遍地重复着，自言自语，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径直走下擂台，一步一步，朝着山庄外行去。
　　他的足印落寞，背影更是孤独得没个着落。
　　一场梨花雨，竟是为了送别而落。
　　一生一剑，终究还是敌不过那百里烟雨。
　　论天分，论勤奋，论造化，他样样不输于人，到底是哪里错了？
　　他想不通，只能反复掂量着那人所言，武学博大。
　　“庸王，就任由那人这般走了么？”
　　有人回忆起月白此前心性丧失，非人非鬼，竟是要将在场所有人一举给灭了，此刻扬声呼喊，盼着那庸王能拦下月白，替这武林重新主持公道。
　　庸王只默默看着月白离去的背影，一句话也不说。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岂非造化弄人。
　　“就这么算了么？”
　　“是啊，若他日后卷土重来，是整个武林的浩劫啊。”
　　“关尔等何事？”云南极少言语，此刻竟是强做出头鸟，冷言又讥讽道，“方才那样情形之下，怎不见你们有人上前阻拦？”
　　“你又是何人？”
　　“一介家奴而已。”云南答得倔强，哪有个家奴应有的样子。他满面刺青，从来都不好看。
　　“奴才也敢吱声？”
　　“够了！”百里烟雨淡淡说道，“若要追那人，先过我这一关罢。”
　　吵嚷瞬间停息，擂台上下，鸦雀无声。
　　百里烟雨一战万劫不复，如今又因一战成名，重新站在了武林的巅峰之上。
　　他孑然一身，华发白衫，竟比那远去的月白还要孤单。
　　天下无敌，不败之境，究竟有何意趣。
　　“师父，难道您让我守护的武林正道，就是眼睁睁看着爱的人一个个死去，在乎的人一个个远去么？”他喃喃低语，叹息直比春风还轻缓，“我究竟要如何赶尽杀绝，才能守住您所谓的道？”
　　他望着梨花纷落，忽而泪流满面。

　　十九年前，江南苏州。
　　姑苏燕氏，武林大会。
　　堂堂主擂之台，张故自在而上，而后又自在跳下，极力促成了那两人的巅峰之战。
　　百里烟雨，庸平。
　　百里烟雨乃一代剑仙，十三岁时在武林大会上一举夺魁，而后守擂七年，江湖中再无敌手。他已多年不当众出手，无人知他真正实力。
　　剑仙之名，神乎又神。
　　庸平却不然。
　　他是庸王府的世子，云岭山的弟子，听说是还那百里烟雨的同门师弟——除了身份特殊，彼时的庸平，不过江湖泛泛之辈，籍籍无名。
　　想要一战成名的人那么多，想要挑战百里烟雨的人那么多，而那冷面的剑仙，偏偏只对庸公子赏脸。
　　他身影清浅，一招一式，皆是无可挑剔地做做样子，不点到就为止。
　　庸平却是招招狠辣，剑剑朝着他师哥的命门猛刺。
　　“我这样也不能逼你出手么，师哥？”
　　“庸师弟与我何愁何怨，为何执意要在此争个高下？”百里烟雨冷言冷语，闪躲得更是无懈可击。
　　“你说呢？”
　　说话间，庸平飞来一剑，直直向那人心口刺去。
　　台下众人见状，均倒吸一口冷气。
　　这百里烟雨，多半是玩完了。
　　眼见着避无可避，百里烟雨一声叹息，终是弃了剑，不避不让。
　　这一剑势头太盛，庸平见他突然不闪躲了，竟是来不及收手，任那剑身刺入师哥体内。
　　剑身入骨，几乎将那人心肺穿透。
　　百里烟雨吃痛，却忽然倒行逆施，施展内力向后退去。剑身自他体内震出，鲜血洒了一地。
　　“我输了。”他捂住心口，言语里没有半分起伏。
　　“你——”庸平见状惊愕，见他仍与自己分开那么大距离，陡然怒道，“你休的是绝情绝欲秘籍，还是冷血冷心大法？”
　　“呵，你占尽了便宜，到头却数落我无情。”百里烟雨重伤在身，力道渐失，声音更是轻得不像话。
　　他独自转身下台，不着痕迹地躲开庸平的搀扶——全然不顾身后目光灼烫，台下众人唏嘘。
　　“百里烟雨，我当真奈何不了你么？”庸平愤然喊道，却等不来回答，哪怕只是冷意的讥讽。
　　那年初春，江南暴雪忽至。

　　奈何，奈何。
　　百里烟雨茕然立于高台之上，终是一言不发。
　　那一年，那一场比武，若是他胜了，又会否是另一番光景？

　　“师哥！”恍惚间，他看到少年身影，斜斜立于树下，两手相互端着膀子，一脸戏谑道，“我大哥嫌你寡淡，送你一株海棠。”
　　“他自己的事，自己不会来么。”他喃喃自语，竟是自唇角勾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