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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陆离 ...

  •   “你是从哪里来的,民风如此不堪?”
      “姑娘我打天长门来,如何不堪?”
      “哦,难怪。”陆离转向月白,又是一揖道,“魔女叨扰,让师父受惊了。”
      “喂,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和我抢人?”
      “小生陆离,家父陆退。”少年骄傲答道,仿佛他的名字,抑或他父亲的名字,说出来便带着光环。
      “陆退又是个什么鸟?”
      “你!”陆离本想动气,却维持着好教养道,“家父陆退乃横练山庄庄主,也是当今的武林盟主。”
      “等等,你那个武林盟——主是个什么主?与我爹的天长门主谁大谁小?”
      “你连武林盟主都不知道?”
      “听说倒是听说过,但姑娘我打出生起就一觉睡到半年前,大字都认不得几个,又怎会认得你这个主那个主的?”
      陆离大概是感到面前这少女无可救药,叹着气解释道:“武林呢,就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集结。就比如说你们天长门吧,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在这武林中占了一席之地。那这么多门派,相互之间万一打起来了怎么办?总要有个头头来主持公道吧。而我爹,恰巧就是这个做头头的,也就是各门各派推举出来的盟主。”
      “听上去这武林盟主,简直就是个江湖里的土皇帝嘛。”寤生一边艳羡着陆离这个土太子,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难道你那个盟主爹爹比我爹还厉害?他们为何只推举你爹,却不推举我爹?”
      “家父出身名门正派,岂是尔等妖邪能比得了的?”
      “你不妖邪你听墙根?”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小子,你这书读的,还真和你的身手有得一拼。”月白哂笑,打断二人的争执。
      陆离当即毕恭毕敬道:“师父提点,小徒铭记在心,他日定勤学苦练,不负师父厚望。”
      “你可知自己为何习武?”
      “为了除暴安良,泽被苍生。”
      “我教不了你。”
      “为了打败我爹。”
      “你爹对你不好?还是娶了小老婆对你不好?”寤生问道。
      陆离不屑答道:“我是家中独子,我娘十六年前就走了,一直是爹爹和叔父抚养我长大。”
      “她去了哪里?”
      “走了,就是与世长辞了,再也不回来了。”陆离心中已是十二分的不耐烦,面上却仍是耐着性子解释。
      “巧了,我娘也是那个时候‘走’的。”寤生现学现卖,接着说道,“那你还要打败你爹,不是没良心吗?”
      “你这魔女懂什么?”陆离说道,“我要打败我爹,是为了能正大光明地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有点意思。”这话,是月白说的。
      寤生继续追问不休道:“你自己想做的事?”
      “就是去我想去的地方,娶我想娶的女人。”
      “那是个什么人?”
      “她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温柔、最美丽的女人。”陆离瞥着寤生,不无骄傲道,“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我这样有什么不好?”
      “切。”陆离简直是用鼻子出了口气。
      寤生转而求助一直默然杵在身旁的云南道:“你说。”
      “好。”云南低声答着,将头埋得更低。
      然而这样并不妨碍陆离注意到他,注意到他那张刻满刺青的脸,和他右侧太阳穴处斑驳刺着的“天长”二字。
      “这位兄长是——”陆离的教养,还真是出了奇的好。
      寤生见状,连忙将云南挡在身后,仰头说道:“他叫云南,是我的人。”
      “你们□□的人,一个个连名字都够古怪的,真是随了你。”
      “先看看你自己吧,还好意思说别人。”寤生满不在乎道,“我爹是从云南将他捡到的,所以他就叫云南咯。”
      “南蛮配妖邪,果然登对。”
      “就你知道的多。我爹说云南当时给人做药人,都快死了。”
      “所以大魔头大发慈悲了?”
      “喂,我说你这臭小子,小小年纪怎么如此狭隘?你们名门正派,你那个什么主爹爹,又能像我爹一样救人于水火?”
      “还不是给自己多找个奴才。”
      云南蓦地将头抬起,又默默垂下头去,一举一动,都被月白看在了眼里。
      “你呢?”寤生指责道,“难不成你们家那个什么什么山庄,连一个奴仆都没有?”
      “我家是我家,我是我。就是因为没有仆从,我出门才会……”陆离说到兴起,突然改口道,“说了你也不懂,我此行是来办正事的。”
      说罢,陆离转向月白,神情甚为恭顺。
      不等他开口,月白便快人一步道:“你叔父的雕龙剑法独步天下,你何不向他学个一招半式?”
      “那是我们陆家祖传的剑法,我又怎么能用我爹的剑法打败我爹。”
      “呵。”月白轻笑,意味深长。
      寤生与月白相比,就显得更为直接了,她放声大笑道:“明明是你自己笨,还要怪师父不给力。”
      她笑着笑着,又戳向身旁的云南,笑盈盈问他:“你怎么不笑?”
      “不好笑。”云南答得生硬,隐忍中夹着一些漠然。
      月白说道:“小子,我这身功夫,你想学吗?”
      “弟子自然梦寐以求。”陆离听了这话,只当月白是应承了他的请求,瞬时喜出望外。
      月白却接着说道:“我在同你讲话,云南。”
      陆离一愣,云南亦是一愣。
      他缓缓将头抬起,却好像不敢直视面前的月白,眼神在庙中游移一圈,最后又落回地面。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月白又道:“你是不想学,还是不敢学?”
      “我……”云南双拳紧握,一张丑陋的黥面在光天化日下无处藏匿。
      寤生似着了急,推了推他道:“这天大的便宜,你怎么还像个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的?”
      云南侧目看了眼寤生,那神情直比方才听说月白要收他为徒时更为惊异——或许像他这种下人,天生就不习惯被关注。
      寤生见他半天仍没反应,生怕月白改了主意,连忙说道:“想想想!他是我的人,他的事我就替他做主了。”
      “那好,从今儿起,你们俩小子就待在这庙里陪我吧。”
      “拜师这等大事,不用挑个良辰吉日?”陆离问道。
      “没这必要。”
      “那拜师礼呢?”
      “免了。”
      “可拜师门总归还得有个先后顺序吧,要不我二人日后该如何称呼。”
      “云南比你先到,就算是你师哥了。”
      “就这样?”
      “那不然呢?”寤生插话,顺带用下巴指着陆离,一副为自家人出了口恶气的得意姿态。
      云南看在眼里,几不可见地扬起了唇角。待到寤生抓到这一幕之前,他又迅速将头埋下,保持一种常态——丑陋又谦卑,隐忍又淡漠。
      自此之后,三位少男少女便在这庙子里安定了下来,该练功的练功,该赏秋的赏秋,该求亲的求亲,彼此之间相安无事。
      陆离本不服气平白矮了云南几分,一来那云南看上去实在是与他年纪相仿,瞧不出个谁老谁少,二来他一大家少爷,堂堂武林盟主的独子,又怎能管一个男奴叫师哥。
      说起来本也荒唐,怎奈那云南偏偏就比他陆离多出三分道行,内功剑法,样样都比他学得快,学得好。
      云南练功,那是昼夜都不分,饥饱也不顾,闷着头一个劲儿地往里钻。不比陆离,须得吃好饭,睡好觉,身体舒适,脾胃和顺,精神清爽了,才能轮到他来施展施展拳脚。
      寤生走过路过,忍不住笑话他说:“照你这么糊弄下去,几时才能挨着武林盟主的脚趾头?”
      “这叫慢工出细活,你懂什么。”陆离振振有词,却在看见月白路过的一瞬间,迅速将手里的葱根换成了宝剑青釭。
      也不知月白究竟看见了没有,反正他只顾着端平自己手中的篮子,向着门口那大缸走去。
      自从陆离来了这刹,那口大缸就再也没有干涸过。寤生常常看见月白灌水进去,却再也不见水溢出来过。
      她觉得这座古刹愈发古怪,从那出现或者消失都随心随性的光头太一,到那口时而有鱼时而没鱼的鱼缸,到不知从何而来的满地落叶,再到一个来路不明的月白。
      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寤生看来,月白也就真的只是按照字面意思,领着二位徒儿入了这庙门——最多就是再给了他们个进阶的法门。他似乎不太关心徒弟是否用心,也绝对不会敦促徒弟勤学苦练,寤生有种错觉——或许她眼前这位高人真的有漫长的年岁,所以才不会觉得陆离的怠惰是种对时日的浪费罢。
      要说月白古怪,或许不过只是寤生的一己之见,反正陆离不觉得月白古怪,云南没工夫觉得月白古怪。又或许,只是见着月白的寤生,自己变得古怪。
      自从到了这十方刹,她做梦的毛病本已好了许多,心绪也一日比一日安宁。可是就在几天前,她又做梦了。

      梦里的那个人,她如今已经亲眼见过了,他叫月白,是个没有剃度的出家人。她高呼月白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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