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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庸夫人 ...

  •   方才还喧嚣,片刻又静止。
      偌大的比武场,上百号的习武之人,竟是无一人攒动,无一人做声。
      众人循着声音的源头而去,只见一青年妇人,一袭华服,雍容高雅。
      她气质出众,保养得当,竟是比少女还多了几分风韵。偏偏那一副愁容惨淡,不知经历了怎样的伤心伤情。而那一身衣着首饰,打眼一看便知是上等材质——这样的人,不应是江湖中的过客,倒像是深闺里的夫人。
      “阁下何人?”台下有人问道。
      许多人心中存着同样的疑问——她是谁?她的孩子是谁?像她这样的贵妇,又怎么会有个做药人的孩子?
      妇人站在台下,不惊不惧,仰手对着高台道:“小女子乃庸王府世子的遗孀。”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俱是面面相觑,暗自唏嘘。
      自庸平去后,庸王府便渐渐淡出江湖。这些年的武林大会,他们从不参与。如今这庸夫人单枪匹马,竟是一个人来了。
      “你娘!你娘诶!”寤生激动不已,拽着云南袖口使劲晃动,就差高声呼喊,将几人行迹败露。
      云南当即捂住她的嘴,几近耳语道:“我在那个黑衣人身边,见过这女人。不止一次。”
      “什么?”
      “黑衣人不是陆退,应该另有其人。”
      “何以见得?”
      “他二人若是勾结,他岂会不告诉她我的下落?”
      “或许他以此威胁你娘,你娘气急了才出来揭发他。”
      “什么样的父母,能知道自己骨肉下落,十几年都不去相认,非要等到这个时候?”
      “说不定陆退没告诉她,不过这事儿还是蹊跷。”寤生悄声道,“还记得我同你说的吗?我被掳到横练山庄,听到陆退与一男子争执。那人声音熟悉得很,我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他和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可是黑衣人却将我掳至横练山庄,还广而告之,摆明了将横练山庄当做靠山。”
      “泼脏水也不太可能,先看看再说。”
      放着亲娘不认,居然还要看看再说。
      寤生是着实佩服云南的定力,不知他是天性如此,还是经历了太多苦难,什么人都轻易信不过。
      只听庸夫人指控道:“当年你暗杀先夫,而后又栽赃给张故,只为你自己能顺顺利利地当上武林盟主!”
      “当真?”
      “竟有此事?”
      人群纷纷攘攘,口舌混杂。
      “笑话!”陆退反问道,“老夫为何要杀害庸大哥?”
      “他说百里烟雨为了练一本破秘籍不肯随他下山,你就以为他得了秘籍,便生出了盗跖匪徒之心,偷不成就抢,抢不到就杀。”
      “秘籍的事,夫人如何得知?”
      “呵,他喝醉了酒,常常在嘴边念叨,我又如何不知。”
      是啊,枕边人,枕边事。
      说这话时,庸夫人呢喃又闪烁,面容里尽是缺憾。
      陆退拂袖怒道:“荒唐,老夫从来没有什么秘籍。”
      “是,你是从来没有。”庸夫人突然冷笑,笑声惨淡,“你不知道的是,先夫早就看穿了你的伎俩,将秘籍给了张故,还有燕喜。燕喜练成长生之法,你便集合整个武林之力排挤天长门。”
      “明明是张故偷的,你娘果然不对劲儿。”寤生听出蹊跷,忍不住轻声耳语。
      “何止。”云南摇头,“秘籍是秘籍,长生药是长生药,她将二者混为一谈,故意诱导在场之人,不知装的是什么心思。”
      庸夫人接着说道:“你暗杀先夫在先,继而在张故大婚之夜给众人下药,造成他畏罪潜逃的假象。如此一来,你既得秘籍,又能顺理成章地推翻张故,自己坐上盟主宝座,的确是一举两得。”
      “夫人,口说无凭。”
      “哼,方才令公子不是说了么,你胁迫天长门,不过是想要他们交出长生药。”庸夫人扬声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等你露出真面目,当众揭穿你!”
      “爹,怎么是你?”高台之上,陆离一脸的痛惜,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早知陆退心怀不轨,以妖物炼药,也知陆退掳走寤生,只为换来燕喜手中的长生药。可他却不知,原来十六年前那场冤案、悬案,竟是出自陆退之手的阴谋。
      武林盟主?长生药?
      少年深锁眉头,声声劝道:“收手吧,爹。”
      “老夫没有!”陆退眼下被众人当怪物一样围观着,丑陋又□□,瞬间如同油尽灯枯,低声念道,“老夫不过是想让你娘回来,究竟有什么错?”
      “可是我娘已经死了!她十六年前就死了!”
      “你娘的身子被老夫保存的完好无损,若是有了这长生药,她岂会醒转不来?”
      “你对我娘的遗体做了什么?”陆离登时震怒,也不管长幼尊卑,对着那陆退直直质问道。
      “我服了药,她也服了药,阿离,我们一家人,很快又能团聚了。”陆退面容沧桑,说这话时,脸上竟有了些慈和的柔光。
      台下哄然,乱作一团。
      “根本没有长生药,你醒醒吧!”青釭出鞘,剑尖直指陆退。
      “阿离,你这是要,与爹爹为敌么?”
      “我陆离,只与不端不正为敌。”
      “好,好!”陆退放声大笑,声音干涩又苍老。
      忽然间,陆离脚下的擂台开始开裂,地面剧烈震荡。他听到一声长啸,只见对面的爹爹失了人形,愈变愈大。
      陆退的身形迅速疯长,撑破衣物,只剩皮肉。皮肉竟是五彩斑斓,光华而夺目。
      台下众人哪见过这等奇观,顾不得数落陆退种种罪状,吓得纷纷逃窜。好好的横练山庄,瞬间乱做一锅粥。
      寤生仰头看着,一边目瞪口呆,一边又觉得眼熟,可仔细去想,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陆退全然没了人形,变作一丈长的彩色大鱼,寤生才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原来十方刹院子里,那口大缸中的彩鱼么?
      怎么变得这般大?
      是了,后来她再去十方刹,月白改种树,不养鱼了——那口大缸,早就不见了罢。
      陆退服了药,听乌伯说,药是月白给燕喜的。
      寤生道:“不好,月白的药不对。”
      只见那陆退变作的大鱼尾巴一扫,便将主擂台劈作两半。他没有脚,一步一步在地面上滑行,所到之处,俱是地面碎裂,鲜血横流。
      陆退完全丧失了意识,见人就踩。
      他仿佛有千斤之重,一旦黏上,无人得以幸免。
      “爹!”陆离高声呼道。
      可那彩鱼浑然不觉,继续漫无目的的滑行、杀戮,朝着陆离的方向移动。
      “阿离,”大鱼不断趋近,苍老的声音低低自体内传出,“爹与你娘,均服了那长生药。如今你也将药服了,我们一家三口……”
      “不,我才不要同你一起!” 陆离挥动手中青釭剑,倔强得毫不示弱。
      只听不远处有人唤道:“师弟,你不是他对手,我同你一起。”
      “师哥?”
      云南足尖只一点,整个身子便已跃至陆离身侧,与他背靠背而立——的确是少有的轻功。
      “场面混乱,未免在滥伤无辜,先将他控制住再说。”
      “嗯。”
      二人挥剑而上,迎面竟遇着寤生与玉锵,那两人,竟然也来帮忙。
      陆离虽心中感激三人,却又担心爹爹情形,便是一个“谢”字也说不出来,只顾着与那彩鱼颤斗。
      几人合力,竟不是那妖化的陆退对手。
      不消片刻功夫,四人纷纷败落,均是从大鱼身上被甩出,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眼看着就要只身砸向地面。
      料想自己这一摔必是重伤在身,断胳膊断腿在所难免,搞不好还要被那大鱼碾压致死,云南就连看都懒得去看,干脆闭了眼任由身子飞落。

      可落地途中,身子却被一双手温柔地拦住。
      “是你?”云南蓦然睁开双眼,看着庸夫人站在自己面前,不可置信。
      “召儿。”庸夫人双眼婆娑,连双唇都不住地颤抖。
      “夫人认错人了,在下云南。”
      “召儿——”庸夫人凑上前来,像是有千言万语,都激动得说不出口。
      云南不再否认,只退了两步,沉着反问道:“夫人与在下素未谋面,如何能将在下一眼认出?”
      他满面刺青,将心绪深深遮掩。
      “召儿,娘听人说,你还活着。”
      “夫人是听人说的,还是亲眼看到了?”
      “我……”
      “你早就知道我还活着了,对么?”
      “召儿你听娘解释——”
      云南打断她道:“黑衣人是谁?你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对不对?庸平,我爹,是不是你们害死的?”
      他的身份最早是被黑衣人告知的,若是那人不说,旁人又如何知道?那陆退又如何知道?
      庸平早年应该是带着他一起去的云南——那么远的地界,倘若不是有人一路尾随,又怎会传出庸平死讯,还能将他云南在人贩子市场里找到?
      那人既追出千里才敢在偏僻之所下手,为何杀害庸平过后不息事宁人,反倒要将消息传回江南?
      云南愈发开始相信,这根本就是黑衣人的一场阴谋,算计了所有人,包括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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