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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说那个纨绔子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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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六年,京中传来消息说边境御敌的三皇子造了敌军偷袭,现在生死不知。正在酒楼里和人厮混的丞相家小公子闻言差点从榻上摔了下来。
丞相按住急得就要冲去边境的小儿子,舍不得骂只能劝他再等等消息。
果然不日就有新的奏报,说三皇子宁黎此刻活奔乱跳的,只可惜暗杀的人已经逃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这事凡是个在朝堂上沉浮的人都知不仅如此。毕竟三皇子的捷报递上去没过几天,皇上龙颜大悦竟然又想起了三皇子过世已经二十余年的生母。做儿子的尚没有被封赏什么,皇帝先给故去的舒嫔追封了贵妃的名号。
当年舒嫔诞下皇子却还只是一个嫔位,可见多不得宠。三皇子因为出身不高,这么多年一直像一个透明人似得。
这皇帝突然提了他生母的位份,徒惹了许多议论。
想也知道是二皇子做的好事,虽不一定要得手,警告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二皇子是当今圣上的嫡子,天人之姿,就是气量狭小。
此番宁黎的状况不尽如奏表所言,他是没伤着什么明显的地方,只是在打斗时后脑勺撞上了铁皮箱子,昏昏沉沉睡了半日才醒过来。
醒来时从府里随行来的傅医师正伸着五根指头在他眼前晃,还要问:“殿下,这是数字几?”
宁黎头疼地冲外边喊:“陈青,把傅医师给我丢出去!”
陈青就在旁边守着,闻言一笑。他是宁黎的贴身侍卫,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当时一进账中看见昏迷的宁黎,直接吓跑了半条命。
“医师,殿下这是没事了吧?”陈青还是要问问医师才能彻底放心。
“看起来无大碍,大约没磕坏脑子。”傅医师收拾收拾药箱,准备自己滚。
宁黎此刻刚醒来,只觉得这两人吵闹,恍恍惚惚间想起了些什么,张口就问:“珠姐呢,我想喝她熬的汤。”
空气都是一窒,陈青皱着眉头说:“殿下,我们在北方边境的康定城,而珠姐在京都的府中。”
宁黎这才朦胧地想起自己两月前带兵出征。
“睡糊涂了。”宁黎合上眼,脑内乱成一团,推说了一句就又要睡去。
“傅医师别走,看看咱这殿下莫不是失魂症了。”陈青把傅医师又推上前来,要他诊治。
傅医师只好把人又弄醒,一边把脉一边问了几个问题。宁黎回答的颠三倒四的,似是记得又似忘了个干净。
傅医师谨慎地下了诊断,说:“怕是失了些记忆。”
宁黎再醒来时就清醒多了,除了时不时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在哪之外,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
至少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没什么问题。陈青把军务堆还给宁黎,乐得自在。对方被他们月前赶出嘉定城外千里,快追到老窝了,想来暂时能有几天清闲日子。
就是这京中的二皇子,怎么都是个麻烦。
想到京中,陈青一拍脑门赶紧跑回去问宁黎:“殿下你可记得给小公子写信?”
作为一个贴身侍卫他也是操碎了心,还得替自家殿下挂念着情人。
结果不料宁二殿下皱着眉头,一副你又说什么胡话的样子问:“小公子是谁?我又为何要给他写信?”
“诶呦!”陈青直接去隔壁把傅医师从药草堆里挖出来,冲着人家吼:“殿下连小公子都不记得了!”
傅医师过来又是一通望闻问切,直把宁黎都给整烦了。
“不该啊,要不我再开两幅消肿祛瘀的药?”傅医师抬头询问陈青。
“你是医师,问我做什么……”陈青摆摆手,示意他随意。
宁黎不堪其扰,把吵吵嚷嚷的两个人赶了出去。他现在神清气爽,至少自我感觉良好。府里面递信先是问了身体,又问殿下在太后千秋寿宴上能否赶得回来,寿礼又要怎么准备。
宁黎想了想,凉州节度使曾经送他一块极好的玉雕。他没有带回府里,现在正好让凉州节度使一并献上算了。
回信寄了两封,宁黎又埋头进无穷的公文里了。
午后陈青拿着自己涂抹的一堆画像,按着宁黎让他辨认。宁黎看着极其抽象的户部尚书,还是没忍住吐槽:“户部尚书的胡子没这么夸张……”
“咦,既然人人你都记得,那可知丞相家的小公子?”陈青将京中大员和府中小厮都让宁黎回忆了一遍,对方多多少少都记得很清楚。
“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父辈的权势为非作歹。”宁黎头也不抬地开口。
陈青这下子是真的头疼,现在看来自家殿下什么都没忘,好巧不巧把丞相家小公子忘了个一干二净。虽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自家殿下真的不会被小公子给削了吗?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两人感情的人,陈青不得不揽起给小公子说明缘由的重任。信提笔写了三次,都没写出个所以然,陈青索性将此事搁置了。
等信真的寄出去已经又过了半个月,太后千秋寿宴在即,京城还不知是怎样的热闹,倒是这边关的风沙,数十年如一日。
陈青听说军营外有人找他时,第一反应就是京中的小公子收到信杀过来了。沉下心想想信寄出去不足五日怕是还没到京城,又心安理得。
没想到来的真的是丞相家小公子,叶椋自小在京中锦衣玉食的长大,连日奔波着了凉,鼻尖被这塞北的风吹得通红。
信自是错过了,叶椋捧着碗姜茶凑在炭炉旁取暖。他来的着急,衣摆上还有着未干的泥浆。自从宁黎被暗杀的消息传回京里他就心下难安,等了又等也没见宁黎写封报平安的信回来。
与其日日辗转反侧,从未出过远门的叶椋牵了匹快马就独自上路了。索性一路还算顺利,只是真等到了军营前才略显踌躇,让人通传先把陈青找了出来。
“宁黎忙吗?他还好吗?带我去见他吧。欸,等等。你这有合我身量的衣服吗?我这一身尘土,不太好见他。”小公子缓了过来就分外想念宁黎,两人已经有四五个月没见,此刻近在咫尺却觉思念格外熬人。
但想到自己这幅模样,又恨不得再梳洗一番,干干净净地去见对方。
“衣服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殿下怕是不方便见……”陈青犹豫着开口。
叶椋没听出陈青的意思,自顾自地接话:“也好,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想让他看见。等空闲时带我过去就好。他近来如何?上次被人暗杀可有伤到哪里?行军打仗时有没有受伤?他写信只言平安,我总怕他瞒着。”
这一叠声地问下来,陈青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人家相府捧着长大的小公子,千里迢迢赶来边关就为看一眼宁黎是否平安,宁黎却把人忘了个干净。
“他没事,都挺好的。就是殿下被暗杀时磕到了后脑勺,与公子相识的那两年,都不太记得了。”话还是得说,陈青讲得清楚明白。
叶椋一阵恍惚,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半响才哑着声音问:“他……不记得我了?”
陈青残忍地点头。
“那他……别的可还好?”傅椋攥得茶杯死紧。
“无甚大碍,行军打仗依旧如常,排兵布阵还似有长进。”陈青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无疑是在叶椋伤口上撒盐,赶忙噤音。
果然听得下一秒小公子包含怒气,无不讽刺地说:“所以他一切安好,就只把我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