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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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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映溪偏过头去看刘郢:“那王爷您呢?”
刘郢挑眉:“我什么我?”
宋映溪犹豫了一下,然后怯生生道:“王爷知道襄王殿下做出这样的事后,心里会不会……有一点难受呢?”
刘郢低笑了一声:“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看我笑话?”
“怎么会?”宋映溪嘀咕,“我不过是关心王爷罢了。”
刘郢喟叹:“我与允戟同父异母,比他年长三岁,但其实并不亲近,后来只能说是各有抱负吧。他的抱负在朝堂,我的抱负在边疆,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关系也越来越淡,两人若行到一处,也几乎无话可说。”
宋映溪偷偷看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如刀削墨裁,冷峻孤清,但眼中分明噙着丝丝缕缕的笑意,如星如月,显然是沉浸在了回忆中。
他应是,十分疼爱这个弟弟的吧。
“知道他做出这样的事,说不心痛是假,到时将证据呈到父皇面前,他难辞其罪,若不重判,也难以向众臣与百姓交代。我这个四弟……也算是没了。”
宋映溪想了想,道:“可当我向王爷报信时,王爷很快便选择相信了我。”
刘郢看向她,唇角微勾:“你是不是想说,若我真与允戟感情这么深,怎么会相信你一面之词?”
宋映溪不置可否。
刘郢将伞往后撑了些,然后微微仰头,看向漫天大雪,良久后道:“有件事压在我心头许久,但我一直得不到印证,也一直不敢去印证,时间一长,我已将此事忘记。
“但你来寻我时对我说的话,这件事马上闪现在我的脑子里。”
宋映溪压不住心中好奇,试探问道:“什么事?”
刘郢沉默了一会,道:“也许你以后会知道。”
宋映溪识趣,不再问了,但仍是觉得好奇,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呢?不得而知。
她伸出手,接住了一两朵雪花,雪花落到温热的掌心中,片刻便融化。
“那王爷,有没有把襄王殿下当成过敌人?”
刘郢有些怪异地看着她:“你今日胆子也太肥了吧?”
宋映溪无辜地眨了眨眼。
刘郢眼中也多了几分玩味:“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宋映溪从善如流:“信,怎么不信。”
“这么信我?”
宋映溪眼神清亮:“王爷的敌人从不在大周,而在战场。”
刘郢顿住脚步,这十多年来的事忽然历历在目。
朝堂上有些言官说他恋战,说他好大喜功,父皇年轻时从不听信这些非议,还时常鼓励他好男儿志在四方。可父皇愈渐年迈,心中猜疑更盛,对他有所忌惮,怕他拥兵自重。
他的军队越削越少,他无言以对,也不想争辩什么。因为父皇首先是天下百姓的皇帝,其次才是他的父亲,帝王权术,向来如此。是以,这些明里暗里的牵制,他都受了下来。
但是捍卫边疆,永远是他肩上的责任,是大周子民的责任,他不可能因为父皇对他的猜忌便心灰意冷。他只知道,周边的藩属国蠢蠢欲动,大周需要他。他也相信,父皇总会明白他的一片真心。
他从不需要别人去理解,可如今有人理解自己——
这感觉还挺有意思。
刘郢抬起手,弹了弹宋映溪的额头,宋映溪一下没反应过来,趔趄了两步。
“你若是个男子,我倒真想与你喝上几杯。”
宋映溪虽知道这茫茫雪地不会有其他人,但仍是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抱怨道:“王爷又说胡话,我几时不是男子了?”
刘郢心中轻笑,不,你不是。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便隐约看到了官府的灯火。那灯火绰绰,在冰天雪地里仿佛氲着热气,让人看了就暖和。
在雪地里行了许久,宋映溪的双脚早就冻得没有知觉了,一阵风迎面扑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刘郢看了看她脚下,一双靴子湿了大半,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责备道:
“这么大雪也不知道要换双皮毛靴?上来,我背你回去。”说罢便作势要蹲下来。
宋映溪一听到“背”字,就很容易联想到那晚的事情,脸一热,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也没几步路了,不劳烦王爷。”
听到她话里话外的不自然,刘郢偏过头去看她,见她神色羞赧,马上也联想到了那晚的事,他身子一僵,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站直了身子道:“也是。”
将宋映溪送了回去后,刘郢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然后吩咐沈瑜备好热水给他泡脚。
热水很快就端了上来,刘郢除去长袜后,将双脚伸入盆中,热水浸润着肌肤,刘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合上了双眼。
沈瑜正欲给刘郢按摩,却突然听到门外有奔走声,刘郢也听到了,睁开眼,示意沈瑜去外面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瑜应下了,连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又回来道:“殿下,听说是库房的油灯点燃了柴火,所幸是发现得早,大伙们都去帮忙去了,应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刘郢蹙起眉:“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沈瑜出去后,刘郢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窸窸窣窣地靠近,在盆中又添了些热水,然后便刘郢便感觉到有人在给他的双脚按摩。
他以为是沈瑜回来了,便没在意。可越想越不对劲,沈瑜的手虽比较细嫩,但绝不会细嫩到这种程度,刘郢猛然睁开眼,神色一滞。
“你怎会在这?”
香蓉吓了一跳,待平复后娇声道:
“殿下,沈公公这不是忙去了吗,香蓉来给殿下按摩呀。”
刘郢面容冷了下来,对香蓉道:“不用。”
香蓉一下便觉委屈,眼中顿时蒙上了一片淡淡的水雾:“香蓉不过是要给殿下按摩罢了,是香蓉服侍得不好么?殿下为何要对香蓉这般冷漠?”
旁的男子若见着这副楚楚可怜的形容,心肯定会软上几分,可刘郢心中只有厌烦,不想再看到她:“本王不需要你伺候,你去叫旁的人过来。”
香蓉不依不饶地央求:“人都在后院忙活着呢,总得有人给殿下换热水、擦脚吧?沈公公一时半会回不来,殿下不若就让香蓉留下吧。”
刘郢有些不耐:“不用,你出去,把宋琛给本王叫过来,让他来伺候。”
其实刘郢只是想拿宋映溪来当托词,谁知听到宋琛的名号,香蓉不淡定了,干笑了一声:“殿下,宋大人哪里适合做这些下等功夫,还是让香蓉来吧。”
刘郢这时也来了气,沉声道:“本王要谁来伺候还轮到你来出主意了?”
香蓉更是激动,眼泪在眶中直打转,颤声道:“难道香蓉在殿下眼中还不若一个男子来的体贴?”
“……还是,还是殿下真如坊间所传,有断袖之癖,与那宋琛……有,有苟且?!”
“放肆!”刘郢拍了拍桌案,把香蓉又吓了个激灵,“本王再说一遍,出去。”
眼泪夺眶而出,香蓉咬了咬下唇,幽怨地看了刘郢一眼,然后便跑了出去。
远远还传来嘤嘤抽泣的声音。
刘郢长舒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这都什么破事啊?他一个大老爷们看起来像是断袖么?!
香蓉出去后,难掩心中悲愤,一边哭一边往宋映溪的居所跑去。到了她门口,香蓉砰砰砰地只拍门板,那架势,与其说是拍,不如说是砸。
“宋琛你给老娘滚出来!”
“宋琛!你听到没有!”
拍门板的声音震天响,宋映溪在睡梦中被吵醒,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心里抱怨道:
“宋琛是哪个王八羔子?找错人了吧?”
然后突然惊醒,不对,宋琛不就是她自己吗?
于是马上坐起身,正欲披上外衣,孰知那门被人一下砸开,宋映溪心一紧,我滴个乖乖,这就闯进来了??
匆忙中撩开帷帐,却朦胧中看到是一个女子气冲冲地跑进来,叉着腰指着她道:
“宋琛,我香蓉与你不共戴……”
话还没说完,香蓉便噎住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惊恐愈盛。
屋内点着浅浅的灯光,宋映溪向来习惯独自一人睡时不熄灯,那灯光不够明亮,却足以照亮她清致动人的脸。而她刚从被窝中懒起,眉目似潋波,青丝如长瀑,宽大的里衣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薄如蝉纱,玲珑的身躯若隐若现。
这一幕是何等的幽韵撩人。
香蓉怯怯地退了两步,却一下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可她却没吃痛,只颤抖地指着她道:“你…你是女子!?”
宋映溪一慌,顾不得她看到什么,连忙扯过床尾的外衣披上,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线道:“姑娘说什么呢?这大半夜的闯进来,怕是不合礼数。”说罢便要走过来拉她。
香蓉下意识便往后挪,躲开了她的手,眼神惶恐地看着她,显然是不信她的话。
宋映溪心中咒骂了自己几句,睡觉时就不应贪舒服将外衣褪去,然后仍是硬着头皮,决计做戏做全套:“呃,那姑娘半夜过来,所为何事?”
香蓉眼神仍是十分防备:“殿下,殿下叫你过去。”
啥?王爷?
宋映溪扶额,王爷大半夜不睡搞什么呢?
然后又对香蓉做了个揖道:“那便劳烦姑娘前来通告了,我待会便去。今夜之事传出去恐有损姑娘名声,我一定守口如瓶,还望姑娘先行回去。”
此话乃是宋映溪以退为进之计,意思是说今晚的事情你知我知便好,如果传了出去对谁也没好处。
香蓉自然听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连忙爬起身,匆忙行了个礼,然后目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宋映溪连忙去将门关上,然后用背抵住门板,松了口气,手背往额头上一抹,竟抹下一层微微的汗珠。
这都什么破事啊?她的身份不会被揭穿吧?
香蓉行回去时一路魂不守舍,脚步趔趄。她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宋琛一定是女子,一定是!因为当时在宋琛的居所时,她透过宋琛的里衣,隐约看到了里面的裹胸。若是男子,裹什么胸?分明是有胸才需裹!香蓉心中笃定,她一定不会看错。
那宋琛,那宋琛竟是女子……竟还生得那么好看!
怪不得殿下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不对,殿下知道她是女子吗?若不知道,宋琛岂不是犯了伪造身份混入军营之罪?可若殿下知道呢……
香蓉脸色苍白,眼神阴冷,她停住脚步,想了想,又往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