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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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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的时间,背后是漫长的纠结。
看着镜子里乱七八糟的头发,又开始想哭,莫名的想哭。
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背井离乡,只身在外,惊吓仍未散去……妈妈电话里的叮嘱,担心的语气……镜子里乱七八糟的自己,狼狈不堪……
想家,想妈妈,想爸爸。
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孤独与无助。漫无边际的孤独与无助。
“还没好吗?”司达询问。声音仿佛很遥远很遥远。
“那个~司警官~遇到麻烦是不是可以报警求助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有些嘶哑,小心翼翼的试探。
“恩?”司达疑惑不解,这是连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常识,“是啊。”
沉默……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梳一下头~”终于开口了,声音变得更小。
司达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沉默的连空气都冻结了,米扬心想:大概,是没有听见;又或者,听见了,却不愿意帮忙。也难怪,梳头,这种亲密的事情,亏得自己想得出来!
“拿来。”正打算从卫生间出来,米扬的眼前却出现了司达的胸膛。他的手长长的,伸向自己握着梳子的左手,手掌很大,好像容得下此刻心中所有的委屈。
米扬递出梳子,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乖乖回到镜子前,端端的站着。
卫生间很小,司达就站在自己身后。高大,像是一堵承重墙,挡去了几丝孤独与无助。
给女生梳头,司达从来没做过。他站在米扬身后,上牙咬住下嘴唇,看上去有些为难。
迟迟没有动作,一是下不去手,二是没有经验。
“麻烦你帮我先梳顺,再随便扎起来就好。”米扬感激的对着镜子里犯难的司达说道。
“我试试。”
大手握着梳子,缓缓的在米扬的头上梳着。
手掌不可避免的碰触到米扬的耳朵。司达的手有些冰,那么亲近的距离,米扬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脸也更红了。
“哎呀~”这一躲,扯到了头发。
“别动!”司达的另一只手摁住了米扬的脑袋。
男人力量很大,小脑袋不能动弹,乖乖的任由他摆布。
终于梳好头发。
车在开往区医院的路上,冬天的太阳穿过玻璃照在司达的手背上。暖暖的,像是给米扬梳头时候,手上那般暖暖的触感。身边的丫头,经过自己的“打造”,终于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方才,司达听到她让自己帮她梳头的时候,整个人怔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住了。
弱化男女性别,一般是医学领域的课题。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医者眼中应只有病人,没有男女。
公安这个领域,女性、儿童是弱者,但某些时候,也会要求大家忽视性别。
你的职业生涯中,会遇见形形色色的案件与当事者。
比如,男警察在遇到因为精神、感情、药物、毒品等因素,造成女性神志不清,在车来人往的马路上,裸体狂奔。该怎么办?
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不能阻止她的危险行为,当事人及当事人监护人,事后完全可以告警察不作为。
那一刻,面对向自己求助的米扬,司达心中出现的,是“警察职业素养”几个字。
赶鸭子上架的站在她的身后,双手在她头上的时候,却忘了警察的身份,忘了要把她当做一个没有性别的求助者。
心疼。看着镜子里静静抹泪的小丫头,竟然有些心疼。
他开始忘记了“警察职业素养”,不是在例行公事的帮助,无法置身事外。而是倾注了一些本不该有的感情,在安慰,像朋友、像亲人般的安慰她。
……
他又记起,上岗培训时,就有领导告诫新人们,脱下警服之后,他们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见义勇为。但事实上,他们作为人民警察,就算脱了这身警服,也一样会和身穿警服时候一样,做全力以赴的事情,而不仅仅只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今天这种十分“私人”的求助,如果是换成其他人,自己又会不会答应呢?
不知道。
答案竟然是不知道。
门诊的医生是见过米扬的,“哟,这不是苏医生的朋友吗?”说完又看了一眼小姑娘身后的司达。
“来复查吗?”
“恩,顺便看病。”医生不提醒的话,米扬早就忘记了要复查的事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发烧。”米扬边说,边把护士给的体温计递给了医生。
“三十九度多,是发烧了。”
问诊完,拿着处方单的米扬这才想起来,“医生,这手可以不吊着吗?换薄一点的绷带,好不好?洗澡、换衣服都不方便了。连梳头都……”说到梳头,突然就沉默了,不好意思的睨了一眼身后的司达。
是啊,梳头还能求助警察叔叔,可换衣服就没人能求助了。
吃了几口面包,吃完药,打完吊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肚子饿得直叫唤。
“想吃什么?我去买。”司达一直陪在米扬身边,偶尔闭眼睡觉,偶尔起身抽烟。他倒是想过离开,可脑子里都是她站在镜子前掉泪的可怜模样,便有些不舍。
米扬摇摇头,“不了,等换完药,我请你吃饭。”
换完药,米扬想起了苏锦杰,想了想,便说,“叫上苏医生吧。”
苏医生接起电话,谢过米扬,他巴不得吃这顿饭,奈何还要坐诊,便婉拒了。
挂掉电话,起身在窗前远眺。
诊室就在一楼,能看见米扬跟在司达身后,悠悠的走着。
神色暗淡的目送两人上了车,苦笑一声,继续接诊。
心中是一句老话:近水楼台先得月。
“能不能先带我去眼镜店。”米扬的眼睛近视,虽然度数不高,不过三百来度,但没有眼镜的话,工作起来还是不太方便。
“好看吗?”、“这个呢?”
……
验完光,米扬选了好几个款式,一个个的询问眼镜店的店员。
一直没出声的司达突然指了指橱窗上里还没试戴过的一个。
“这个吗?”店员取出眼睛,笑道,“你男朋友真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下半年才出的新款。”
米扬接过眼睛,有些不好意思,悠悠的说道,“你误会了,他不是的。”
司达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还没过二十四小时呢,就先后被两个人误认为两人是情侣,“我出去抽根烟。”
“那是哥哥?你哥哥真好!”店员看着司达的背影,又继续问道。
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也懒得再作解释,便应付道,“算是吧。”
“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能给我他的电话吗?”司达高大帅气,店员很是中意。
“啊?~这个啊~”米扬觉得有些不妥,“我先问问他吧。”
店员一脸尴尬,看着米扬付完钱便朝门外的司达走,店员忙叫住米扬,边摇手边说,“妹妹,不用了不用了,你快回来。”
米扬,过了十二月,即将年满二十四岁,整整单身了二十四年。
仿佛从没出现过那么一个人,能让她觉得意乱情迷,能让她在男女感情方面开窍。
从眼镜店出来,米扬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又看了一眼眼镜店对面的理发店。
“司大哥,你饿吗?”米扬停下了脚步,问身边的男人。
“怎么?”司达是警察,总能听出别人的言外之意。
“如果不饿的话,能等我去对面洗个头发,再吃饭吗?”米扬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去吧,正好我去超市买些东西。”
洗完头发,吹干,司达也出现在了理发店门口,递给米扬一瓶酸奶。
两人并肩走着。
冬天下午的步行街,人不算多。火锅店很是热闹,米扬又想起了爸爸妈妈。
“吃火锅好不好?”米扬问。
火锅这种女生喜欢的食物,自从毕业后,司达就没怎么吃过,欣然前往。
点了一个鸳鸯锅,菜没上齐,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看过医生了吗?”
“恩,打过针,也吃过药了。”
“好些了吗?”
“恩~好多了,妈妈。”
“饭吃了吗?”
“刚要吃呢,想吃火锅了。”
“和谁呢?”凭借多年的经验,米妈知道,火锅这种食物,一个人是不可能吃的。
“司警官。”
“你和那个警察,到底怎么回事?”米妈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样子。
“什么怎么回事?”
“一大早在一起,中午在一起,不会……不会晚上也在一起吧?”米妈结结巴巴的问道。
米扬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司达,脸刷的就红了。虽然晚上没在一起,但是在他的宿舍睡了一晚。
“您想什么呢?”为了避免妈妈再说什么让自己脸红心跳的事情,米扬赶紧的掐断了电话。
男人喝了一口茶,点了一根烟。
米扬抬起头,透过烟雾,看向男人的脸。
那张好看的脸,今天有些疲倦,仔细一看,还有没来得及剃去的胡渣。
突然,就想起自己喝醉后,似乎、好像,非礼了这位警察叔叔。
心跳瞬间变得很快很快,那只摸过他脸的左手,像是触电般,发出一阵麻意,从每一寸肌肤散开,直击心脏。
“二位要点酒吗?”服务员拿着酒水单,站到了桌前。
“不用!”司达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米扬沙哑的嗓子发出有些大的声音。
“怎么?今天不喝酒了?”司达按灭手中的烟,小丫头的脸红成了苹果,大概是记得昨晚的事情。
“对不起啊~”米扬红着脸道歉,“我那是无意识的,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恩,我比你大那么多,你不喝醉了,怎么敢上手。”司达打趣。
“哪有大很多,不过四五岁。”米扬反应过来,这段相同的对话,换了语序。
司达看着小丫头严肃的模样,笑了。
火锅的热气,起到了磨皮的效果,米扬披着刚洗过的头发,竟生出了几分温柔。
火锅,许久不吃,味道,还不错。
女人,许久不亲近,干巴巴的小女孩,也能看出女人味。
司达觉得,若不是被下蛊了,就肯定是自己疯了!
恩,是疯了。
却也疯的心旷神怡。
司达还没有意识到,米扬像是一剂调自己的生活与工作的软化剂,慢慢的软化着、搅动着、唤醒着自己那颗早已没有激情可言的“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