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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六月中旬,夏天的气息渐渐浓厚。
      风吹过衣摆时吹散烈日下的高温带来丝丝凉意,二十多度的天气,部分女生还穿着薄薄的外套。容恒早上出门的时候拿了一件薄外套,没穿,放在了椅背上。
      陆清屿比其他演员迟来了半小时,大概是赶得有点急,白衬衣的背后晕染开一片汗水,为了符合这个角色的造型,他头发刻意留到能够扎起小辫子的长度,此时全绑在了脑后,零碎的几缕头发随着他低头点香的动作落在了耳边,阳光在他侧脸轮廓上镶了边,熏染出淡淡的粉色。
      今天的天气是五月份过后前所未有的晴朗,风和缓地吹过,剧组在众多摄影机围绕下进行了简单的开机仪式,李副导代表工作人员说了几句话,容恒就站在旁边,丝毫没有作为一个总导演的自觉。
      李副导在一片掌声中落下结束语,转过头问:“容导要说几句吗?”
      容恒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觉得背后被人掐了一下。
      他微微地侧过头,看到陆清屿阳光下狡黠的笑容。
      “……”
      生生地把那句“没什么好说的”吞进肚子里,业界里光是传说就让人闻风丧胆的容大导演,难得好脾气地说了句:“大家好好干吧。”
      李副导和旁边的执行导演对视了一眼,皆是震惊。
      先不提容导演那句潜在含义有没有包括“不好好干全给我滚回家”或者“干不好就给我去死”的意思,仿佛因为今天万里无云天高气爽而导致容导演在早上就有如此难得的好心情,剧组人员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制片方里有和容恒合作过的工作人员,见识过容导演在拍摄期间的一身暴脾气,此时有点不可置信地拉过李副导,担忧地问:“这是本人吗?”
      李副导耸肩,“不然你去摸摸看,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主任幻想了一下自己垫着脚去摸容导演的场景,生生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往容恒那边看去,不远处的画面又让他愣了愣。
      “容导演跟陆先生认识的?”
      李副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容恒拿过放在椅背上的薄外套递给了陆清屿,后者一脸不配合地挥开那外套,说了一句什么。
      一直注意着那边情况的两人看到陆清屿挥开外套的动作皆是一震,胆战心惊地看了容恒一眼,生怕这位导演脾气上来直接把导演椅踢在主演身上,把人气哭回家,这戏就不用拍了。
      然而,在两道关注的目光中,容恒只是轻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容拒绝地握过陆清屿的手臂,把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目瞪口呆、晴天霹雳、平地起雷都不足以形容两人此时的心情。
      眼看着陆清屿平安无事地披着外套走向已经布置好的舞台上,主任和李副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身后适时地传来了淡淡的声音。
      “Ace和陆先生关系不错。”
      李副导转身,“陈编剧?”
      陈宇晟点点头,目光仍然看着不远处的容恒,“Ace对熟人态度一直不错,你们不知道?”
      李副导嗫嚅着,偷偷地看了旁边制片主任一眼,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慢悠悠地走远了。
      李副导从接过这部戏开始,就知道这位陈编剧身后有人。
      虽然现在社会对边缘题材的影视剧放宽了限制,但是能在一个月内就取得拍摄许可,除了一开始就表现对这部戏并不上心的容恒外,就只有这位陈编剧在背后帮摆平了。
      他不好意思说出那句“容导演眼里没有熟人”,便沉默地站在旁边,四大皆空。
      那边已经准备今天的第一幕戏了。
      陈宇晟问:“现在开始拍的是哪一幕戏?”
      李副导:“是莫陌在公园小舞台上面弹吉他的一幕。”
      陈宇晟点头,没有再多问。
      剧本里的莫陌,最初也是个怀有梦想的少年。
      他会背着吉他到城市的各个地方演唱,梦想终有一天能走上世界的大舞台。
      然而现实生活终归磨蚀他年少轻狂里的所有傲气,过去的自尊自傲成为少年处处碰壁下的种种笑话,曾经耀眼张扬的少年被打败,不得不去酒吧跳舞,做各种兼职来养活自己。当时间被各种琐事占满,少年回过神来时,他甚至忘记了吉他是怎么弹的。
      被现实打败的莫陌,才会去羡慕那个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顾青珂。

      这一幕里的莫陌还是一个阳光少年。
      只见陆清屿熟练地拿过吉他,在低头调音的时头发零碎地落在他的脸颊旁,他的身形消瘦,穿着白衬衫的背影有种少年式的性别难分。
      李闻在旁边带有几分怀念地说:“陆清屿出道一年的时候办过一次小型演唱会,他唱歌时候很专注,声音也很有爆发力,跟平时懒洋洋的调子完全不一样。”
      陈宇晟:“是吗?”
      李闻突然想起来,“我记起来了,那时候我还在坐席看见过容导演呢。难怪两人看着像是朋友……”
      “那个演唱会是什么时候举办的?”陈宇晟打断他,问道。
      李闻不确定地说:“四年前吧,陆清屿出道刚好满一周年,我是被朋友拉着去的,本来还想去林君梦的呢。”
      “那天也是林君梦的演唱会吗?”
      “对啊,林君梦出道二十年纪念演唱会。”
      陈宇晟记得那一天。
      那天他很艰辛才拿到三张林君梦演唱会的票,去往容宅的时候一路忐忑生怕遭到容恒的拒绝。他特地去打探过对方的工作早已在前天结束,他确信在容老爷子的面子下,容恒会答应他的邀请。
      谁料到容恒一早就已经出去了。
      问容宅的人,得到的答案棱模两可。最后他把票给了容老爷子和容夫人,然后一个人开车回了家。
      陈宇晟还想再说些什么,容恒在那边已经叫各方人员准备了。
      “那么我先过去了。”
      “好的,辛苦了。”

      直到那边开始进行拍摄,陆清屿在阳光下闭着眼轻声地唱起了歌。
      他的声音纯净,一边弹着木吉他一边哼歌的样子像极了他六年前刚登台的时候。
      除了那把木吉他外,吹过的风仿佛都成为了他的伴奏,将青年自由哼唱的歌声包裹着,然后带去远方。
      陆清屿唱的是四年前的一首老歌,不同于原唱者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淡淡释怀和沧桑,他的嗓音清亮,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无畏,有着对梦想无法实现的失望,也有对未来仍抱有希望的坚定。
      他是莫陌。
      他还没有放弃,还在黑暗中寻找唯一一条出路,他像是六月天里灿烂的那抹阳光,开出最绚烂的花。
      容恒定定地看着小荧幕,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同意陆清屿接这个剧本,除了最开始容老爷子的施压外,对于容恒本人来说,他是有私心的。
      他私心希望他的宝贝能再一次站在阳光下,无所顾忌地弹着吉他唱着歌。
      哪怕以一个饰演者的身份。
      所以容恒没有犹豫,第一天的第一幕戏直接敲定了这一段。

      直到吉他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青年白皙的指尖间,陆清屿眨巴着眼睛有点奇怪地看着摄像头,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是演的好还是不好啊?干嘛不喊卡?
      “容导?”李副导在旁边喊了一声。
      容恒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抱着吉他的陆清屿身上,后者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
      “很好。”
      陆清屿表情带着些得意,他把吉他放下,几乎是一蹦一跳地跑到容恒的旁边,挤在座位上检查画面。
      李闻在他身后打趣道:“唱这么好听,真的不打算演唱插曲?”
      “不了不了。”陆清屿连忙摇头,“我唱不好的。”
      旁边刚刚一起围观他唱歌的人都觉得他太谦虚了。
      容恒又回放了刚才的画面,确定没有问题,宣布可以拍下一幕。
      第一天就这么顺利,众人对于业界里面关于容导演的评价,有点将信将疑了。
      此时李闻觉得陆清屿简直是天使,有他在,容恒的脾气比以往不知道好多少万倍。
      陆清屿哈哈哈地笑了两声,“您太夸张了吧。”
      跟随容导演拍了两部戏的李闻一把鼻涕一把辛酸泪,说:“真的,多亏你了。”
      随即他八卦道:“你跟容导演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啊?”
      “嗯?”陆清屿笑着没有答话。
      李闻:“他以前还去看过你的演唱会,是不是?”
      陆清屿有点惊讶:“这你都知道?”
      “那场演唱会我也在,刚陈编剧问到我就想起来了。”
      陆清屿赶紧岔开话题,“陈编剧也来了?”
      “对。”李闻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刚还在。”

      容恒已经带着团队准备下一幕戏的拍摄了。转头看到两人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皱了皱眉,“在干什么?准备了。”
      李闻赶紧跑过去。
      陆清屿不紧不慢地晃过去了。容恒在他几步之遥,淡淡地说:“快点。”
      陆清屿笑着加快地速度:“好咧。”

      在容恒的帮助下,陆清屿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一个有冷气的第一学期。
      为表感谢,他决定献丑一曲。
      “准备好了吗?”
      容恒一大早被他吵醒,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一颗葡萄有多甜美,用尽了所有的图腾和语言描写
      “想一个人有多想念,那又是文字失效瞬间
      “……多遥远,多纠结,多想念,多无法描写
      “疼痛和疯癫,你都看不见。”
      容恒知道陆清屿很会唱歌。
      大一新生晚会的时候他就去听过了。
      然而通过话筒传出来的声音和本人就在你面前,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直接透过空气传进他耳朵里的声音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陆清屿那肆意的少年模样。
      让人心动。
      流畅的吉他声从陆清屿翻飞的白皙指缝间流出,回荡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
      “想穿越,想飞天,想变成,造字的仓颉
      “写出让宇宙能重来的诗篇。”
      手指轻轻地拨下最后一个音符,陆清屿凑到容恒眼前,在对方睁开双眼的一刹那,瞳孔里的倒影满满都是少年张扬的笑脸。
      “唱的好听吗?”
      容恒将他翻起的衣领整理好,“嗯。”
      “夸夸我啊。”
      “很好听。”他难得有点无措,想不出一些藻丽词语夸他,便只能重复:“好听。”
      陆清屿抱着吉他,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倒在床上。
      “我决定好要送给学长的毕业礼物了。”
      “是什么?”
      “一本成语词典哈哈哈哈。”
      容恒面无表情,在他差点撞到床沿的时候拦了一下。
      陆清屿笑出眼泪,一双眼睛澄澈得能倒映出窗外的日光。
      “学长~以后我出单曲了,第一个唱给你听。”
      “好。”
      “每一首都第一个唱给你听。”
      “嗯。”
      陆清屿拿起吉他,“还要听吗?”
      “嗯。”
      “好咧。”

      第一天的拍摄忙碌中过去了。
      容恒挑剔得很,对自家恋人也一视同仁。除了刚开始的镜头一次过以外,单就陆清屿来说,镜头NG都有十次了,更别提其他演员。
      计划下来这天本来要拍完的场景,只完成了二分之一。
      陆清屿瘫坐在椅子上,旁边放了一杯咸金桔水,是他特地叫助理准备的。
      因为他算是见识到容导演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臭脾气了。
      不远处容恒正一遍一遍地给同组女演员讲戏,一边讲一边夹杂着“听懂了吗?”“再听不懂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这么简单为什么听不懂?”的明显鄙视,离得远远的陆清屿都听得出那女演员话里的哽咽。
      赚钱真是不容易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拿过自己的温水瓶喝了一口。
      咸金桔在水里泡了有好一会儿了,想必是不太好喝。
      容大导演对这些味道过重的食物十分苦手。
      过往陆清屿最喜欢看容恒吃到不喜欢吃的食物的表情,例如芥末。有次两人去吃寿司,容恒不小心蘸了一下他那碟特别多芥末的酱,一开始还能做到面无表情,后来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偏偏多年来的教养克制着他不能吐出来。
      一个面瘫酷哥做出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很有趣不是吗?
      然而最后他还是于心不忍,用一次性筷子把那咸金桔夹了出来,又加了点热水进去。
      此时已经七点多了,那边的女演员又一次NG,场外已经有人发出抱怨声。
      容恒拿着剧本,一张脸绷得老紧,眉宇间都写着‘心情差’三个字,直接撇下已经在掉眼泪的女演员向陆清屿的方向走过来,把剧本摔在地上,容大导演语调冰冷:“今天拍不完,谁也别想吃饭。”
      陆清屿在他的导演椅上正襟危坐,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
      容恒看了他一眼。
      不要理他。
      越理他越得劲。
      然而没忍住。
      容恒:“叫你经纪人给你送饭还是叫外卖?”
      陆清屿:……
      沉默得像个箭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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