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京都念慈

12、第 12 章

　　第二天徐凝接到通知，《地平线》剧组决定重新换人饰演叶念秋的角色，因正式合同还没有签，剧组不会赔偿她的任何损失。
　　这部戏开机短短几个月就经历了两次换人风波，当天的新闻稿和热搜都是关于这件事。
　　徐凝的名字第一次为大众所知，历经了三天的沉默后，她在微博上PO出了一条长微博，除了一小段落的惭愧外，其余的一大半竟然是在揭露《地平线》剧组有人对她不满意，利用权势把她换掉。
　　她惭愧的对象是陆清屿，说自己曾经年少无知时对对方造成过无可挽回的伤害，她也曾多次联系对方希望得到谅解，然而都没有回复。
　　有评论问她是什么样的伤害。
　　徐凝单独回复：说错了一些话，但我当时真的希望他能好好唱歌才会那么说的。
　　凌磨两可的回答瞬间让热度瞬间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她这么回答，很明显对应了下文利用权势欺人的是陆清屿。
　　各路人纷纷猜测当时徐凝也许是点出了陆清屿唱功上的不足，被记了那么久也是很可怜。

　　然而底下有粉丝回复。
　　粉丝A：徐凝放屁。萌萌早期唱功业界公认的稳，你黑他什么都可以，凭什么黑他唱功？
　　路人B：lqy粉丝搞笑了，你是没看过他后期现场吧，声音抖得不像话，脸部表情管理失败，说都不让人说，做什么明星？
　　粉丝C：他后期状态的确不好，但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单单几个视频能说明什么？
　　粉丝D：徐凝明显在引导舆论方向，你敢不敢说出你当时说的是什么话？
　　路人E：记得当年两人关系很好的，后来不相往来也是唏嘘了好久。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男方还捉着过去的事不放太没品了吧？

　　评论都在两方猜测，而徐凝放了这条微博后就没有下文，陆清屿方面一直没有回复。
　　第一个回应的是容恒，直接透过娱乐头条的大荧幕，在记者提问之后，冷冷地回应：“和她解约的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她人品不好，我不喜欢，不行吗？”
　　短短两句话，让本来热度逐渐下去的八卦又急剧升温。
　　当晚的粉丝和路人打了鸡血一样，纷纷跑到徐凝微博下面留言。

　　粉丝A：容容说你人品不好，所以这次我站陆清屿。
　　粉丝B：容容说你人品不好，容容说的话都是对的，所以我站陆清屿。
　　路人C：楼上脑残？容恒和陆清屿是校友，两人联合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粉丝D：到底是谁欺负谁？6宝到现在都没出来回应过一句，全是这个女人在放一些模糊视听的消息，她要是真的想道歉，倒是说句对不起啊。
　　路人E：lqy不回应难道不是心虚吗？

　　事件足足维持了四天的热度，《地平线》剧组下的每条微博评论都过五千，整部影片未播先红。
　　然而片场上的众人完全无视了外界的骚扰，紧张而又忙碌的拍摄着。
　　随着容恒喊卡的声音响起，陆清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被陈旭握着的手腕传来隐隐的痛，他挣开一看，手腕处红了一圈，无奈地道：“你力气也太大了吧？”
　　陈旭怔怔地点头。
　　陆清屿调戏地摸了一把他的胸肌，笑道：“身材练得不错。”
　　陈旭闹了一个大红脸，急急忙忙的从他身上下去，跑着过去穿衣服。
　　陆清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仿佛良家妇女遭恶霸调戏般的惊惶逃开，讪讪地从床上下来。
　　那边容恒一瞬不瞬地检查着镜头，好一会儿才说了声‘过了’。
　　他目光移到陆清屿身上，对方无辜地朝他眨眼。
　　容恒一把握住他的手，拇指摩挲着他泛红的手腕。
　　“今天就到这吧。”
　　然后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中，他直接拖过陆清屿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手腕处被人细心地用湿巾擦拭着，陆清屿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墙上的时钟无奈地说：“哥，你擦了十分钟了。”
　　“嗯。”
　　容恒把那湿巾攥紧在手心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两人静默着对望了一分钟，最后陆清屿忍不住笑道：“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容恒淡淡道：“想明天下不来床？”
　　陆清屿赶紧转移话题，“今晚吃什么？”
　　容恒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透露出他的回答。
　　“……”
　　两人收拾好正准备离去，门前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陈旭的声音在外面听来有点模糊：“陆哥，还在吗？”
　　陆清屿隔着门板问：“还在，有什么事吗？”
　　陈旭支支吾吾地说：“有点事。”

　　陆清屿开门走出去，问：“怎么了？”
　　陈旭视线落在他还带着红印的手腕上，尴尬地说：“刚刚对不起。”
　　陆清屿笑道：“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个？”
　　“还有…”陈旭低着头，从陆清屿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耳根连着脖子一片通红。
　　“？”
　　“我以前、见过陆哥一次。”
　　“什么时候？”
　　“大概三年前，C大有一次组织活动到老人院探望照顾老人，我们学生会的在上午先到，去活动室时刚好见到你在里面陪老人聊天。”
　　陆清屿开玩笑道：“你那时候对我一见钟情了？”
　　陈旭急忙解释：“不不不不不。”
　　陆清屿：“我开玩笑的。”
　　年轻人动作一顿，然后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有一个老人之前在电视上看过你唱歌，他说想听你唱一次，你刚开始推脱的，后来拗不过他们，你就直接搬了张椅子清唱了一段。”
　　陆清屿记起来了。
　　他那段时间有点浑浑噩噩，基本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又不想容恒太过担心，便天天跟着容老爷子去老人院探望他以前的战友。
　　陆清屿：“所以呢？”
　　“我那时候……”陈旭深呼吸一下，说：“我那时候就觉得，哥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那天之后，陆清屿在夕阳余晖中轻声哼唱的身影便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青年身体瘦削，交握在身前的手腕苍白，表情无奈地微微垂着头唱歌，他的歌声一开始还带着点颤抖，直到面前的听众随着他的哼唱摇头晃脑地在鼓掌，本来还有点紧张的青年一下子放开，带着笑地跟着老人家们打拍子，声音清亮地唱完了一首歌。
　　其实从陈旭的角度看过去，他当时只能看到陆清屿柔和的侧脸轮廓，青年偶尔会不经意间的微微侧过头来，笑弯的大眼睛在夕阳中闪烁着光芒，旁观者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唱歌的时候是享受的。
　　陈旭：“徐凝后来和我说过你们的事。”
　　陆清屿：“是吗？”
　　“嗯。她说你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对朋友对亲人比对自己还好，是她不懂得珍惜。”
　　“哦。”陆清屿面无表情，“然后呢。”
　　“她一直很内疚，她希望得到你的原谅。前些天也是，她一进组就想找你道歉，希望有机会和你合作一部戏，希望能消除彼此间的误会。”
　　陆清屿轻声说：“误会？”
　　陈旭：“我那时候和她说，无论是怎样的过错，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去道歉，像陆哥这么温柔的人，一定会原谅你的。”
　　“你能不能……”陈旭顿了顿，然后一鼓作气：“你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陆清屿表情闪过一丝迷茫，“什么机会？”
　　“她希望能跟你当面道歉，不是因为这次换角色的事情，她只是希望能跟你有一次面对面的机会，把话说清楚……”
　　陆清屿：“换角？”
　　陈旭：“容导演把徐凝换掉了，你不知道？”
　　“剧组的事我不知道。”
　　接着他不再理会陈旭，转身就要回去。
　　陈旭连忙拉着她，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些哀求：“陆哥，她真的很后悔，我知道她当时不懂事说了很过分的话，但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她也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
　　“陈旭。”
　　陆清屿打断他的话，说：“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在你小时候，亲戚家里有一个表哥特别蛮横霸道，每次到你家做客，总是会把你的玩具模型都拿回去，弄坏了再拿回来。你说你记恨了这件事特别久，即使到了后来，你表哥跟你道歉，你也难以面对他。”
　　陈旭：“这个……”
　　“所以我想问你，有些事情真的能随着时间的过去，被完全地抹掉吗？”
　　“那么，当初她在我身上所造成的伤害，给我带来的痛苦，造就我今后一段道路困难重重，我就不会难过吗？”
　　“如今，当他们思想足够成熟，想起过去年少不更事，自以为是地说一声对不起，就真的值得被原谅吗？”
　　“更何况，你不是局内人，你只是从对方口中的片言只语去猜测我们之前发生的事而已，你又怎么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难道我死咬着不肯接受她的道歉，我就是错的吗？”
　　“就因为你觉得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就必须去完成你希望我去完成的事？”
　　“陈旭。”他眼底里闪过一抹疲惫，已经不愿意多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陈旭察觉到他的情绪，紧张地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为什么非得弄成这个地步呢？我知道你们……”
　　“陈旭。”
　　他的话再次被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的容恒打断。
　　陈旭瞳孔收缩，容恒出来的房间是陆清屿的休息室。
　　容恒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走近，在陆清屿身后站定，冷冷地说：“你管太多了。”
　　“把徐凝换掉的人是我，她有什么不满，就直接来找我。”
　　陈旭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陆清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容恒一起离开了。

　　车内。
　　陆清屿看着手机，闷闷地说：“你把徐凝换掉了？”
　　容恒：“嗯。”
　　陆清屿：“网上都在说我欺凌她。”
　　昏黄色的路灯透过被贴上窗膜的车窗挥洒进来，他侧过头，看着男人任真开车的侧脸，陆清屿张张嘴，还是决定说：“其实不用这样的。”
　　容恒淡淡道：“你想跟她演戏？”
　　陆清屿眨了眨眼睛，诚实地回答：“不想。”
　　容恒简短道：“我也不想。”
　　车辆驶入住宅小区内，这个时间点小区内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散步。容恒倒车入库一气呵成，他先从后座拿了几份外卖，然后又拿走了陆清屿的手机。
　　“别看了。”
　　陆清屿刚在看他怼记者的采访，看见他的脸色臭臭的，忍不住笑着说：“你在生什么气啊？”
　　“你不想我换掉徐凝。”
　　陆清屿：“其实我比较不想你换掉薛苑之。”
　　容恒开门动作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陆清屿跟他对视，戳了戳他的脸颊，“你片场脾气真的很臭。”
　　他跟在容恒身后进屋，又跟着走进厨房，嘴里不停地说：“还很任性，说不要就不要，也就小叔在你后面撑腰，换作别的投资商早就撤资了，话说你这样陈编剧也没对你说什么他真是真爱……”
　　“演技不行。”
　　“什么？”
　　容恒理所当然地说：“他们演技不好，当然要换掉。”
　　陆清屿接过他递来的筷子，苦口婆心地教育：“演技不好可以教啊。”
　　容恒沉默地和他对视。
　　眼神明确地表示“我有教”。
　　陆清屿：“……哥，我真的很难和你沟通。”
　　“说什么呢。”容恒拍拍他的脑袋，把用碗碟装好的外卖递给他，“把这个端出去。”
　　陆清屿用筷子嗦了两口面，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
　　容恒出去就看到他咬着筷子在打字，白皙的手指操作动作飞快，容恒坐下来时就看到他把文字发出去了。
　　“吃饭不要玩手机。”
　　陆清屿‘唔唔’了两声，手机里传来叮咚一声，他又赶忙拿起来回复。
　　“别吵，哥，我在帮你挽救形象。”
　　他刚刚刷微博看到在容恒的采访视频里面好几个在怼容恒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回复，陆清屿二话不说立刻披马甲上阵，已经和对方撕了有十多条回复，期间误伤路人数位，成功将仇恨值拉的妥妥的。
　　等到敌人被他撕退三英里，陆清屿才满足地放下手机。
　　他对着容恒拍心口，“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犯下账号忘记切换这种低级错误的。”
　　容恒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专心致志地吃东西。
　　陆清屿就欣赏他食不言的这点，但是不打算效仿。他吃到一半有点饱了，容恒自然地把他的拿过去。
　　陆清屿突然想起来，他这几天没有刷微博，所以不知道徐凝发长文控诉他的事情，贾远却不可能不告诉他。
　　他猛地一抬头，对上了容恒的目光。
　　“你和贾远什么时候同流合污？”
　　容恒耸肩，拿着空碗走到厨房，“知会他一声而已。”
　　刚放下碗，感到背部一沉，容恒面不改色地托了托他的身体，把人背出去客厅。
　　“为什么不是先知会我？！”
　　“那你先告诉我。”他把陆清屿放下，然后撑着沙发背，将人禁锢在自己的双臂内，“你为什么不想我换掉徐凝？”
　　陆清屿用手撑了他一下，“我没有不想。”
　　“可是你在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好吧，有一点，但不是因为你换掉了徐凝。”
　　“那是为什么？”
　　“哥。”陆清屿轻轻地抚过他皱起的眉心，说：“我觉得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虽然讨厌徐凝，但并不是非到有她没我的地步，我是没有办法释怀，但我也挺过来了。”
　　容恒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我记得有一段时间，你每次登台表演完之后的几天都会整夜的失眠，睡着了也会很容易被吵醒。”
　　“爷爷告诉我你有时候会对着某一处发呆很久很久，我们很担心你的情况，担心你一直没有办法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
　　他摩挲着陆清屿手臂上快要消失不见的浅浅疤痕，“你是挺过来了。但是她凭什么就可以理所当然？”
　　“宝宝。”他俯下身，将轻柔的一个吻印在陆清屿的额头上，“我希望你今后的道路都是无忧无虑，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