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子》红魔酒

17、真相

　　狂风呼啸，在树林中，六态正试图摆脱风的阻挠。马利亚让空气绕着他迅速的动起来，形成了半球形隔绝外界的铜墙铁壁。
　　“六态，你也来了？”安其出现在她身后。
　　“我跟着马利亚大人的踪迹赶来的，但是，无法突破这里，因为你给予我的力量本来就是他的。”六态无赖叹息道。
　　“原来如此，”安其走近风壁，果然一步也不能侵入，“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难道想把黎大人困死在里面……”
　　虽然只是六态的猜测，却让安其浑身一震。
　　“不可以的！”安其激动的说，“黎，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一直以来保护我的人都是黎！”
　　“但是，他不是天官的帮凶吗？”六态对安其的话大惑不解。
　　“千禧死了，说是用她的命换黎的命，要我去救黎。我还没有答应她，她就自杀了，真是刚烈的性子。不过，之前她告诉了我很多事，现在没时间多说，先救黎要紧！”
　　“怎么救？外部的力量根本无法动摇他。”
　　“那就用内部的力量吧。”安其冲着六态灿烂一笑，“抱歉，六态……”
　　六态还没明白，自己的丽莎形态便脱化为缤纷的粉星，消失在空气中，她退化成了马人，“安其，难道你……”
　　“是的，我斩断了和马利亚之间力量传输的纽带，这样的话他应该有感应的。”他看着六态惊恐的神情，用手按在心脏处，说，“我相信廉，所以我不会死，也有了力量。抱歉，不能给你影子的不死之身了。”
　　“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六态还沉浸在惶惶不安中。
　　当风壁渐渐变弱时，安其突破了它，大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你没事吧？”还没等安其看清，已被马利亚拉入怀中。
　　“我没事！廉成了我的心脏，我能够像十岁以前那样活着了。”安其挣扎着从他怀中脱离出来，急切的说，“黎，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五年前，他为了让我复活，与廉定下契约，从此受制于廉！所以……”安其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马利亚身后，霎时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顿时呆住了。
　　黎躺在那里，浑身被血湿透，闭着眼睛好像永远都不会醒来……
　　马利亚走过去，跪在地上，抱着黎的身体，保持着惯有的微笑，只是笑得那样苦，苦得让人心疼。
　　“黎，不会再醒了哟。你一定很恨我吧，那么残忍，五年前还拒绝为你报仇，不过看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肆烈的厉风再度从他脚下涌起，张牙舞抓的在他周围回旋。
　　“撕裂之风！你想和他一起死吗？”安其用力摇了摇头，好让自己镇定，他知道黎应该还没有死，如果死了的话，尸体应该会更惨烈得多。
　　“其实，五年前是我太过任性，逼得他不得不与廉签订契约，但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害他那么伤心，再也不想醒过来。如果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便不会受伤了。”
　　眼看着风更加强劲，马利亚的身体已经被多处划伤，安其赌上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沙哑的问道——
　　“你不要我了吗？”
　　霎时，风停滞了。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活到现在，仅仅是为了报仇吗！”安其继续大喊，“我知道，你是这辈子最疼我的人，自我出生便在黑之森林，你对外残忍，但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你，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什么——拥有强大力量和美丽外表下的恶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潜藏着摧毁世界的力量，是世界公敌，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你为了保护没有力量的我，忍受着嗜刀舔血的生活。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深信没有人会像你那样爱我，所以我不想离开你！重生之后，我才知道你和千禧的爱情，搅乱了你的幸福，害得丽莎丧命，我怕你生气，只好拿我死去的事实作挡箭牌。我真的想要留在你身边，如果你要走的话，那么请带上我，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我……”
　　声泪俱下，不由得让安其想到廉，那个孩子到父亲死了都没能把自己的感想告诉父亲，痛苦的抱憾了九百年。刚刚以为自己也来不及了，于是一股脑儿的想到什么说什么。直到马利亚放下黎的身体，将手伸向他时，他一把紧紧抓住才觉得稍稍安心……
　　而后安其把千禧死前的话告诉了马利亚，原来黎知道安其的星象预示着他活不过第十年，并且不赞同马利亚同丽莎的婚姻，所以纵容了千禧的行为。但是他又不忍心看着马利亚痛不欲生，于是去乞求廉让安其重生。廉提出了苛刻的条件，一是要对契约守口如瓶，尤其是对马利亚；二是不能让千禧被人杀死，而且黎自己也不能死；三是要对自己言听计从，即使背叛马利亚。并且廉为了掩饰与黎签订契约的事实，还向安其也提出了条件，即留在黑之森林，代替马利亚杀戮。廉知道，安其死了，马利亚不会放过千禧，即使安其重生，安其也不会放过她，如果黎袒护她的话，马利亚的矛头必将转向黎，廉是故意刁难黎才提出了第二个条件。影子如果背叛了禁忌之子，后果只有死，廉是知道的，也故意提出了第三个条件。廉以为黎不敢答应，但是黎竟然全部接受了。廉问他为什么有自信能处理好所有的矛盾，黎只是笑了笑，平淡的说，我相信马利亚……
　　廉之所以先要杀死安其，是因为他以为安其是绞杀龙脉的罂，而后又要安其存在，是为了离间马利亚和千禧；他保全千禧，也是为了离间马利亚和安其，这样的话，他就能成为马利亚唯一在意的人，毕竟他以为马利亚是前任的龙脉廉月光。在安其的“同时同地”失败后，廉便不能容忍安其了，黎看出廉是真的想要安其的命，于是大胆的向廉提出了交易，只要他让马利亚忘了安其，并心甘情愿的留在廉身边，廉就不再追杀安其。廉同意了，但那夜黎却阴错阳差把安其带走了……

　　回到黎的府上，自从六态将黎交给宛柔夫人，宛柔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马利亚自然羞愧之至，宛柔没有怪他，反而温柔的安慰他，说，黎一定不会永远沉睡，因为还有他在乎的人。听了这话，马利亚再看看黎，已经这么久了，他的伤口却不见自动愈合。强忍的眼泪还是没留得住。
　　黎，你不原谅我么……
　　望着马利亚悲伤离去的背影，宛柔握紧黎冰凉的手。
　　黎，在我眼里，马利亚始终都是个孩子，你就忍心让他痛苦吗？没有人爱就不行，你真是任性啊，不是早已知道他是个心灵脆弱的孩子吗？不过这样也好，你可以暂时休息一下……
　　我心爱的弟弟啊……

　　夜里，安其去了露月的宫殿，露月躺坐在床头，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一席薄纱将他与安其隔开，赤子在门外看守。
　　“你会生气吧……”安其打破了沉默，“黎应该算是你的生父，你一定很难过吧……”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信任这种东西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明明是相互托付生命的两个人啊！”露月的声音听起来很哀伤。
　　“那你原谅马利亚了？”安其试探性的问道。
　　“原谅？”露月突然激动起来，从剧烈颤动的气息来看，本人已经相当愤怒了。“禁忌之子和影子之间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我就算是愤怒也无济于事吧，毕竟我也是，我也是……”露月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
　　“母亲是王族之女，父亲是神兽之一又是王族之男，所以你可以成为人类继承王位，也可以舍弃王位成为禁忌之子。”
　　“廉在的时候一直束缚着我，我才能长久的保持着王族的特征——金发碧眼。但是只要稍微想要使用力量，就会被黑色所染，变成现在这样。”露月下意识的捋了捋自己的黑发。
　　“廉不在了，现在，你可以随意选择成为人类还是禁忌之子，我想知道你会选择怎样的人生。”
　　长久的沉默，最后化为露月的一声轻叹。
　　“选择有时比不选更难。”他低垂的眼眸，透着隐隐的哀伤，“每当我看到马利亚时，我都很羡慕，天生的金发如同阳光的碎片，亘古不变。”
　　安其凝望着露月，没有说话，他知道露月此时一定不好过。
　　“我虽然被尊为王子，却不是王的亲子。”露月继续说。
　　“你曾告诉我，已逝的王后无法生育，于是瞒着天下人将黎与宛柔的孩子抱来作子嗣，那个孩子就是你。三十多年前的叛乱，王室族人几乎被王后一族抹杀殆尽，黎是唯一能够找到的王族。”
　　“没错，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王的儿子，但是王不那么认为，他知道王后无法生育的事实，而且王位的继承人早在我出生之前就被确定好了，我不过是个摆设。”
　　“王有孩子吗？”
　　“有的，”露月缓缓的述说，“在我之前，在他成为王之前——被传言早已夭亡的第一王子。”
　　“传说平民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是的。”
　　“传言三十多年前，王登基后，秘密派遣黎的父亲去迎接那对母子，不料被王后察觉，暗中杀掉了那对母子，并且牵连到黎的父母，遭致灭门，只留下黎一个人。”
　　“传言终归是为了掩人耳目，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个孩子没有死，他的母亲也不是什么平民的女人，而是东方吉祥龙的公主。”
　　“那孩子不就是禁忌之子了吗？！”安其惊叫道。
　　“没错，他就是你的父亲——马利亚！王者与王者的结晶。”
　　“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同种族禁止通婚，是这个世界不成文的规定啊！人类最纯洁而高贵的王族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认为马利亚的诞生是偶然吗？安其，你知道三十年前那场叛乱的缘由吗？”
　　“凡是叛乱历来都是围绕着权利展开，尤其是正当王室衰弱之时。”
　　“但是，那场战争从某方面来看却是由王室挑起的——最后的生存斗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百年间，王室已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身处强权的中心，自身却无权。为了重新获得权利，软弱的王族不得不逾越雷池，追求禁忌的力量。于是百年间王室都在秘密的从事与异族□□的事情，希望能诞生禁忌之子，并驾驭他的力量。但是，禁忌之子并不是那么容易诞生的，马利亚是唯一的孩子。”
　　“唯一的孩子？”
　　“嗯。王室的秘密被当权一族暮氏知晓后，随即掀起叛乱，还是王子的王流落到了民间，与吉祥龙的公主相遇，和马利亚一样，那时的王异常俊美，立刻赢得了异族公主的心，并在她的帮助下回到了前线哥哥身边。就算是赌上一切的浴血奋战，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当前线土崩瓦解之时，王被暮氏的长女俘获，而他的哥哥从此下落不明。王以为改朝换代已成定局，暮氏的长女却力挽狂澜，立他为新君，自己为王后。这时，上天的眷顾终于降临了，让同为人类的王后无法生育，而使异族的公主怀上了孩子。”
　　“治神用神力，治人则用人力，真是悲哀啊，连优秀的王族也堕落了，追求不属于自身的力量，他们不知道那令森灵涂炭的力量不是人类可以驾驭的吗？”
　　“也许那时的局势值得铤而走险吧。”
　　“值得？”安其勃然大怒，“值得的恐怕只有软弱的王室吧。悖逆天性让那孩子诞生，无法给他幸福，无法保他安全，仍其自生自灭，被世所不容，但是有谁知道那孩子如同困兽般的暴走，不过是在尽力自保，又有谁知道他在月下独自舔血止伤的孤寂和痛苦呢？”
　　这次轮到露月不说话了。
　　“黎也知道吧，你们都是因为他有价值才关心他吗？”
　　“难道成为牺牲品的只有他一个人吗？”露月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我的存在还不是完全为了他！为了他的存在，为了他能继承王位，而扭曲了我的人生！我讨厌傀儡一样的生活！”
　　“从此以后你不是自由了吗，没有人可以束缚你的人生，人类还是禁忌之子，你可任意选择。”安其起身缓缓的走向房门，一边喃喃自语，“如果我也有选择就好了，我希望以人类的身份在人类的世界里生存，平凡的出生，平凡长大，平凡的死去……”
　　等到安其开门走出去后，露月才如梦初醒般跳下床，跟着冲出房门，激动的大喊。
　　“安其！安其，不要回去！”
　　但是安其早没了身影，赤子抱住他，默默的安抚他。
　　安其，你让我怎么告诉你，你回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不是龙脉，你也不是罂，你一定会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