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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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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看看墙上时钟,已是夜里10时,母亲还未睡。昏暗的灯光里传出母亲轻微的咳嗽声。她靠近房门,问着母亲,“妈,您想喝点什么?”母亲咳嗽渐平,房内已安静。“我无碍。你快洗漱睡吧,明个儿还得上班。”母亲送出话。
母亲一生辛劳。生命强悍。年轻时,地薄人稀,好强的性格不甘落后于人。起早贪黑,总能收获一方幸福。父亲走后,尽管有时日昏黄,愁云阴雨,玻璃镜框上淌下雨水般的清凉,但痛定思痛,东方欲晓,她已把自己收拾好。继续学种大棚,贩卖蔬菜。一个人的日子很孤单,过得却不冷寂。忙时,种菜卖菜,很是红火。闲时,打打小牌,也能怡情。只是女儿的婚姻让她恼火。肖彬是他们选择的女婿。当初雅竹允了他们,也算是他们的逼迫。肖家是远近闻名的殷实人家。有儿女二人。长子肖彬吃着一份官粮,一表人才,是当地姑娘高攀的枝儿。这样的人家能够上门提亲,母亲觉得是上好的姻缘。当年就把姑娘嫁给了他。如今,女儿离异,肖彬新欢,他的女儿都有几岁,老人比她女儿还受伤。农村观念守旧,加之一直好强,母亲一下子老了许多。
躺床上,窗外月色依旧。明朗的光透过布的帘折射进来,犹如晨光将晓。雅竹并无睡意。她辗转反侧,不知道,这样的时日,她还能维持多久。母亲说,人到中年,女人的日子再往下去,就是昏暗。你得把握时机。母亲对杜青云殷勤探望与频繁电话,虽不明所以,但对他的单身感兴趣,抱有希望。相亲,也是想通过比较逼她做出抉择。至于高翔,知道女儿心中一直装有这么一个人。她不肯将就婚姻,有他的因素。对他并无好感。
夜里十二时,她接到高翔的电话,“……好吗?”
“不好!”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那好,明天我来看你!”她想她还是拒绝。但他已挂断了电话。
黄昏中的江滩有着秋天的萧瑟。江水长流,并不澄澈。夕阳的江面,归家是多么的迫切!汽笛鸣声,拖着长长的尾音,横贯江面,疲倦地呻吟。江鸟思返,呼唤归去。客船匆匆。他们静默地沿着江堤行走。江浪击石,有节奏地拍打。沿滩多是漫步之人。闲情逸致。知道享受生活。
高翔说,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这一刻的拥有。因为有你,我安宁了。我倾目,就能看见你;我伸手,就能牵到你。
可是她不忍心。她想起:不是爱的人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宿命给我们的结局,只是叫我们摊开手心,里面是空洞的。没有诺言。也没有永恒。
少年往事。爱恨纠缠。放弃以后才获得自由。
她想对他说,翔,我想给你自由。她已无法目睹,这样的幸福。
“怎么不说话?你应该给我奖赏。”他孩子似的绕到她的跟前,要求。
“奖赏?”她不明白。
“你想,从昨天至现在,我满脑子想着见你,兴奋不休。忙完了公事,就迫不及待地赶往这里。少年激情,一如既往。”他笑。
“那你要我什么奖赏?”她感兴趣地问。
“喏,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唇,提醒。
“哈,色胆。”她惊笑,又环顾四周,迟疑。
他已靠近她,“既然你的羞涩使你不能,那只好牺牲我的色相了。”他抬起她的下颌,付诸行动。温柔炙热的唇迅速覆盖了她的。
不远处有排椅,他拥她过去,手握她掌心,他说:“总之,你不要动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古人说的。”
“即便是苦,这样的痛苦也是幸福的。”许多年后,她都会记起他这会儿对她说的话。
晚上,她带他去见母亲。母亲对他不陌生。坐下来,母亲对他说:“你是她自小的朋友,现在又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该劝劝她,从速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往后的日子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扛得起的。”母亲明知故说,高翔的脸迅速变红,刺中隐痛似的,一时无语。
边上的雅竹不安静了。“妈,您都说了些什么?什么叫从速找个人把自己嫁了?现在,我们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
“丫头,”母亲也冲着她喊,“你还别逞强。再固执下去,只怕有那么一天!”
母亲什么时候变刻薄了?她眼泪在眶中打转,欲再理论,却被高翔制止。他对林母说:“阿姨,我会对雅竹负责的!”话说郑重,诚恳。
“你能对她负什么责?”母亲不能心平气和,只觉得所有的根源在他,更是气恼。“怎么了,”母亲轻蔑地看着他,“你官居七品,就想学习古人,仿效今人,把我家姑娘当二奶养了?”母亲的狠劲容不得人喘息。
雅竹眼泪下来了。她怎能这样说!
“不是这个样的……”高翔无措地站起,欲表其意。可越想往下说,越觉词穷。他怎么才能拿出有力的说辞!
母亲没有耐心等候这里,她拨开雅竹,甩门而去。
静,房间里很安静,“嘀嗒”、“嘀嗒”,那是时钟在走动。他们彼此对望,隐去了伤痛。
“我相信你,翔。妈妈只是爱女情深。”她微笑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怎能责怪她母亲。他只是有太多无奈和疼痛。
回酒店时,她送他下楼。楼道口,他说,“我尊重你的抉择。我想,我不是退却了,我只是心疼你。”然后,他拥抱她。然后,在确定自己泪将模糊双眼的时候,他转身离去。她抬头看天的时候,发觉今晚是没有月亮的。他走进夜色,瞬间没去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