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之皆大欢喜》肥啾lo

15、冲突与人心

　　“嗬——嗬——”
　　端木熙竭力奔跑在上山的山道上，凌晨的山林，寂静得连虫豸之声都没有，他的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冰凉的露水沾湿了他的头发，和汗水一起顺着他的脖颈流入衬衫的衣领中。
　　月亮已经移到了天边，随时都会消失，凌晨反而成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再一次被生长到青石路上的藤蔓绊倒，端木熙狠狠地磕在了石板上，手肘上有猩红的血色浸透了薄薄的衬衫衣料。
　　他在地上趴了会儿，又慢慢支撑着爬起身子，一跛一跛地继续迈动脚步。
　　敬华就在山上。
　　那今天的祭坛异动和章轩的回归，都跟敬华有必然的关系。
　　端木熙擦了擦额头妨碍视线的汗水，继续埋头赶。
　　他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复活章轩，敬华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更何况，自他醒来就发现了，自己的体质好像发生了变化，没有了以前如跗骨之蛆一样的疲惫，就像一个再健康不过的普通人。
　　他是阳冥司啊……
　　天地间最强灵力的持有者，要改变阳冥司的体质，是人力能办到的吗？
　　这路怎么这么长，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
　　快点儿，再快点儿，马上就能看到敬华了，说不定他正等着自己去接他，然后跟以前一样，会跟自己炫耀他的厉害，眼睛亮亮地等着他一句认可，一句夸奖。
　　跟山道相比，山顶上的空旷的祭坛连月光都比别处亮了许多，远远的，端木熙就看到了祭坛上跪坐着人影。
　　他的心怦怦地快速跳动起来，那是敬华吧，一定是敬华，他还在，他还在！
　　寅哲眼睁睁看着杨敬华消散在他怀里，快得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那飘飘洒洒的萤火，明明那么美丽，温暖，却让他连骨子里都觉得刺骨。
　　他唯一的徒弟就这样没了。
　　杨敬华消失了，他就一直跪坐在祭坛上，直到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
　　“敬华！敬华是你吗？”
　　端木熙？是端木熙？！这家伙终于来了，这家伙为什么现在才来？！！
　　寅哲眼里的悲怒都快溢出来了，他嚯地站起身来，一跃而起，狠狠一拳砸向身后来人。
　　端木熙其实跑近之后就发现不对了，那不是敬华，好像是寅哲，那敬华在哪儿？
　　还未等他问出口，寅哲已经冲到他的面前，紧随而至的还有狠狠的拳头。
　　“端木熙，你这个混/账！”
　　寅哲一拳一拳地毫不停歇。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现在才来！！！”
　　端木熙不停歇地从端木家跑到山顶祭坛，体力早就已经告罄。
　　寅哲的拳头根本就没有留力，端木熙连一拳都没挡住，直接被砸得倒在地上。
　　“为什么现在才来……”
　　寅哲再一次打飞端木熙。
　　端木熙踉跄倒退了好远才立足不稳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丝，连看都没看一眼身上的伤。
　　“敬华在哪儿？”
　　祭坛上就只有寅哲一个人，他没有看到杨敬华的身影，心里抑制不住地慌乱起来，难道是躲起来了？因为前几天的误会不想见我？
　　“你还有脸问他？端木熙，都是因为你！”
　　端木熙的问题没有得到寅哲的回答，反而加大了他的怒火。
　　“住手！”
　　这时从山道上传来阻拦的声音，但寅哲哪里会听，再次一拳砸在端木熙肚子上，不过这次飞出去的端木熙没有摔在地上，他被接住了。
　　是神龙章轩。
　　从端木熙冲出端木家往山上祭坛跑了没多久，留下来的端木家和神龙家两方人马就面面相觑的僵在了那里。
　　最后，还是神龙章轩跟他哥哥说了一声就追着端木熙的脚步往山顶祭坛赶去。剩下的神龙昔仁和端木家等人还能怎么办，只好心照不宣地暂时休战，都往祭坛去了。
　　端木家的人是因为要去看看祭坛的情况，更何况他们的阳冥司都跑了。
　　至于神龙昔仁更是天大地大，弟弟最大。
　　被神龙章轩抱在怀里的端木熙呛咳了一声，挣脱开神龙章轩的扶持，自己站直身体。
　　“敬华呢？寅哲，敬华在哪儿？”
　　端木熙锲而不舍地追问。
　　“章轩说他在这儿的！”
　　“对啊，杨先生确实在这儿的。”
　　神龙章轩也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让他惊艳的红衣青年。
　　“呵，端木熙，杨敬华是你的影灵，你却来问我要他的行踪，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寅哲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一脸嘲讽。
　　“你们阳冥司，到底把影灵当成了什么？！”
　　“影灵？”
　　神龙章轩转头看向端木熙。
　　“杨先生怎么会……”
　　“寅哲！我端木家的阳冥司轮不到你来指摘，影灵本来就该保护主人，杨敬华擅离职守，本来就是他的错！”
　　端木家有人跳出来反驳。
　　“他以后都不是你的影灵了。”
　　寅哲收起了利爪獠牙。
　　“我怎么忘了，你们端木家的人都一样的无情。”
　　“你说什么？！”
　　端木熙急了。
　　“敬华只是生我气了，他没事的对不对？”
　　话刚说完，迎面就有一个闪着微光的东西被寅哲砸了过来，被身边的神龙章轩伸手拦下了。
　　“这东西，还给你们，他以后都用不到了。”
　　那是，锁灵戒。
　　端木熙微抖着手指，想伸手去接，却没握住，锁灵戒掉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却震得端木熙心口发疼。
　　东方的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可端木熙却觉得整个世界都黑了。

　　**************************************************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端木家的仆人、管事来来去去地忙碌着，把昨夜的混乱遗留的痕迹清理干净。
　　端木熙的院子里面现在站满了人，除了老夫人和端木寺芸等人之外，其他的都是端木家的宿老。
　　所有人的神态里都带了点儿焦躁不安。至于不安的原因，就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了。
　　房间里人不多，只有三人，却安静得很。
　　端木熙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在祭坛上，寅哲走后，他就握着锁灵戒晕了过去，端木家众人手忙脚乱地把他背了回来，又叫人去请了大夫和凌师傅过来。
　　因为怕扰了他沉睡，窗边的纱帘都放了下来，房间里的光线显得有点儿朦胧。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坐在端木熙床前的椅子上，苍劲有力的手指搭着端木熙的手腕脉搏，一手捻着自己的胡子，皱着眉头，满脸惊奇疑惑。
　　凌师傅坐在不远处的圆桌边，手上还握着一杯冷茶。
　　“真是奇迹啊……”
　　收回了诊脉的手指，老大夫一脸感叹。
　　“少掌门的身体状况完全变了，这简直就不是人力能做到的啊。”
　　“赵老爷子，熙儿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有何变化？”
　　“完全就变了个样，简单地来说从前身为阳冥司的少掌门不能做的事情，现在的少掌门都无惧了，比如说，臻灵体质，以前不能碰的东西，现在已经无伤大雅了，因为那些杂质污秽在进入少掌门体内的一瞬间就会被他体内的力量直接净化。”
　　赵老爷子起身收拾着药箱。
　　“最重要的是，少掌门寿元被补回来了。”
　　“嗒——”
　　原本安坐着的凌师傅把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面，将脸转到赵老爷子的方向。
　　“也就是说，熙儿以后能和一个普通孩子一样的生活了？”
　　“对，少掌门现在跟普通人唯一的区别就是那身不变的强大灵力。”
　　“好，我知道了。”
　　难得的，凌师傅脸上经年不变的温柔表情染上了分明的喜色。
　　“麻烦赵老爷子了，外面的大家还麻烦老爷子解释一下，免得他们担心，熙儿这边我来照顾。”
　　“吱呀——”
　　等了大半天，日头都快正中了，端木熙的房门终于在大家的焦灼中被打开。
　　赵老爷子一推门出来就看到了门外那些形形色色，各怀心思的面容，不由一阵腻歪。
　　“大夫，我们家少掌门怎么样了？”
　　有人按耐不住发问。
　　“伤势重吗？”
　　也有人摆出一副担心的面容，可下一句就露出了目的。
　　“多久才能重新主持祭祀啊”
　　“祭祀怕什么，不是还有二小姐嘛”
　　……
　　…………
　　“他好的很，你们就不用心急了”
　　赵老爷子一语双关讽刺到。
　　“好的很？那么重的伤……”
　　“好了！都安静！”
　　端木家的老夫人被端木寺芸用轮椅推着，走了过来。
　　“赵先生，还请见谅，我家熙儿的情况怎么样？毕竟阳冥司责任重大，我们……”
　　“你们也不用拐弯抹角的了，直说吧，少掌门还能还能活多久我是不知道，但是绝对比在座的大部分人长久！”
　　赵老爷子是从端木熙回到端木家就一直负责他的身体状况的，对于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以前一直都是心疼而又无能为力，端木家这种态度看多了，他也觉得心寒。

　　******************************************

　　外面的众人正被赵老爷子的言语噎得尴尬，屋里凌师傅起身走到端木熙的身边，坐到了他的床沿上。
　　“熙儿，你可听到了？”
　　凌师傅像是断定端木熙醒着。
　　“以后，那些千年来对阳冥司的束缚就要从你身上开始改变了，你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有时间，有精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伸手摸向端木熙的脸庞，不出意外地摸到一脸的泪痕。
　　“傻孩子……”
　　端木熙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鬓。
　　“杨先生将你视如至宝，你更不该辜负他为你向天争来的机会。”
　　“师父……”
　　端木熙的声音喑哑干涩却坚定。
　　“我要招魂。”
　　“你……你可想好了？阳冥司招魂非同小可，而且，杨先生的魂魄……”
　　“我一定要招魂，试了才有可能，哪怕是一丝可能也好。”
　　“好，为师也不希望你后悔，端木家那边，为师会帮你周旋一二，熙儿，人生一世，顺心而为，方不负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