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与丹青》苏子叶寻雪

19、说门儿亲事

　　“对，其实在那之前，我就见过皓月和陈遇善同时出现在湖城，这其中事出蹊跷让我不得不怀疑，后来我又被人绑架，虽然不确定第一次绑架我的人是不是皓月，但从乐暄那时笃定的样子来看，此人必是他熟悉之人，而后，湖城惨遭屠城时，皓月又出现在那里，如果浅梁是有备而来，那皓月的出现，也不应该只是巧合吧？”迟缓缓说道。
　　乐愿的表情耐人寻味，只是这些都丝毫落不到迟缓缓的眼里。
　　“原来你早就见过皓月了…这事原不想瞒你，其实，那日我前去湖城参加元璟和朱兴儿的大婚会迟到，全是因为在路上遭遇了皓月的人围堵，只怪我也未曾想到湖城会发生那样的事。”
　　“这不怪姐姐，就算姐姐能及时赶到，又怎能抵得过两方夹击。”
　　“皓月虽然生性顽略了些，但我想他原本之意定是没有要做的那么决绝，若不是浅梁先行，恐皓月之心怕也是不敢那么去做，他大抵也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回去之后父君定会斥责于他，不过…”
　　“不过什么？”
　　“帝国朝臣多年来一直督促父君一统天下，只是父君仁慈不喜战乱，便推了许久，此次还朝，就算父君有意说辞，想来朝臣也定会站在皓月的一边，单单是保下你这件事，父君就要承受朝臣们莫大的压力了。”白乐愿话中之意再清楚不过。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还有一事…”缓缓对于这样的说辞并不意外。
　　“你说。”
　　“当年帝君亲口说过，要将我许配给他的儿子，虽然我父王当时婉拒，但毕竟君无戏言，此次前去清湖，还望姐姐找了机会在帝君面上提上一提。”
　　许是这话提的突然了些，乐愿以为她是有心思要嫁给白乐暄，颜上明显从惊愕到若有所思，顿了顿才回说：“方才还在说乐暄一厢情愿，眼下倒是要如愿以偿了，你放心，乐暄是我的同胞亲弟弟，我更是视你为亲妹妹一般，这事儿啊我定当帮忙。”
　　“姐姐误会了。”
　　迟缓缓的这话一出，白乐愿的脸上全是错愕，但只是一瞬的功夫，立刻换上犀利的目光，嘴角不禁上扬：“缓缓，你是想嫁给，皓月？”
　　“姐姐明白我的意思。”迟缓缓语气坚定的回道。
　　“可皓月不是乐暄，且不说他风流成性，不算为良配，就单单是眼下这般境遇，他也定不会善待于你，而你所求之事又谈何容易。”
　　“姐姐若是愿意，只需在必要时帮我便可，旁的事，我即便不说，姐姐也能想到其中好处。”
　　迟缓缓话中有话，白乐愿心思深沉的打量着眼前的这姑娘，明明她的目标明确，却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捉摸不透。
　　五日后，大队人马驶入都城显，车窗外，热闹繁华的市井尽在眼前，虽没有湖城那般舞乐生平，但也委实烟火气十足，马车未作多的停留，就直奔宫中而去。
　　迟缓缓在婢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下马车，前行的每一步都在试探，眼前的黑暗依旧如故。
　　“缓缓！”
　　有人在唤她。
　　随后就听到身边的人几乎齐声说道：“拜见帝君。”
　　缓缓身边的婢女也跪下了，还不忘拉了拉迟缓缓：“帝姬，要跪下行礼。”
　　缓缓正准备跪下，就被人拖住了手腕，紧接着便听到：“不必，君特许你往后不必行大礼。”帝君的声音出现在面前。
　　缓缓想起，六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拖着自己的手，满含笑意的特许说不用行礼，可在宫内随意走动，不受任何约束。
　　彼时，父王也在，他那时顶不愿意带缓缓来清湖，可是帝君下了旨，他又不得不来。
　　迟缓缓原以为帝君会是个不招人待见的老人家，结果却没想到他长得甚是好看，也比想象中的年轻一些，想起那时的模样，倒真和乐暄有几分父子的相像。
　　想来这许多年过去，他也应该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帝君老儿了吧。
　　“缓缓，你的眼睛…”帝君的声音将缓缓拉回了现实。
　　“不知道会不会好了呢。”缓缓回道。
　　“别这么说，你放心，到了这里，君会请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君甚是喜欢你的眸子，不想它的光芒暗淡下去，你定要积极向上些，君会好好守护你，像你的父亲一样。”
　　说着，帝君顺势握住了缓缓的手，缓缓却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出来。
　　“孩子，别怕，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帝君说话的时候和乐愿一样，温柔的很，只是这温柔并不是缓缓需要的。
　　“谢帝君厚爱。”迟缓缓回道。
　　“怎的说话这般客气了？君记得你儿时来此，活泼的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将那在画技上心高气傲的臭小子乐暄制得无话可说。”帝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了许多，均匀的气息撒在面前，听起来确实是对他来说十分愉悦的回忆。
　　“对了，君送你的那把上古旋垣阮咸，你可喜欢？”帝君突然提起了那把阮咸。
　　迟缓缓的脑海中即刻浮现当日收到这阮咸时，正值父王病重，缓缓不明白父王为何会因为一把阮咸如此在意，话中之意，无疑是确信帝君送此物必有深意，可到底是什么，父王也并不愿意说。
　　见缓缓半晌没回话，帝君又唤她了：“缓缓？”
　　“当日离开湖城之时，那把阮咸已经找不到了，还望帝君恕罪。”缓缓回过神来。
　　帝君颇有些遗憾的‘哦’了一声，便又说了：“不碍事，你若喜欢，君再送你一把。”
　　迟缓缓刚想说‘不用’，可帝君似乎并没有真让她拒绝的意思，很快接着说道：“近日宫中来了一位乐师，阮咸弹的极好，君甚是喜欢，想来你也定是会喜欢的，你现在病中，君想着让他常去弹弹曲子与你为伴，病也会好的快些。”
　　迟缓缓大抵是瞧出了帝君老儿的做派，他觉得好的便是好的，根本就不在意你是否真的喜欢。
　　难道他真的不知缓缓根本就不喜阮咸？还是说他对清湖的事了如指掌，故意而为之？
　　“那缓缓就谢过帝君了。”
　　“其实你不必这么见外，君当初封你为帝姬时便是打算待你如亲女，你若愿意，唤一声父君也是可以的，君自欢喜。”
　　清湖帝君的语气里听出了‘真心实意’，还让缓缓觉得带着些‘急切’。
　　这就让迟缓缓有些琢磨不透了。
　　一旁的乐愿凑到帝君身旁，低声说道：“父君，舟车疲惫，缓缓又还在病中，您还是让她先好好休息吧，旁的事，以后自是可以慢慢说。”
　　“哦，也对，君亲自送你去你的寝宫华延殿。”帝君说道。
　　乐愿拦了下来：“父君，方才入宫之时瞧见太傅的马车也停在宫门之外，想来前朝还有政务要处理，缓缓妹妹就由我亲自送去休息吧。”
　　“哎呀，你不说，我倒差点把这事忘了，也罢，等忙完了君再去看你，缓缓。”
　　“好。”缓缓点头。
　　清湖帝君疾步而去。
　　去往华延殿的路上，乐愿一直在缓缓耳边说：“父君对你啊确实是喜爱，从前你远在湖城时，他就时有提及，眼下到了身边，你都不知道父君方才那欣喜的模样，我都有好久没见过他这么高兴了，这样一来啊，我倒是也挺开心，因为有你在，他老人家的心情也会变好些，免得那些政务缠身，总是愁眉不展。”
　　乐愿说这话的时候，迟缓缓觉得女儿家对父亲的心疼尽显，于‘亲情’来说，乐愿对帝君和乐暄的好确实无话可说。
　　“帝君有像姐姐这样的家人在身边，怎会是我一个外人能比较的。”缓缓回道。
　　“瞧你说的，父君不都说了，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更何况，你不是还求我替你说亲事吗？不论你最终嫁给谁，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不是吗？”
　　迟缓缓一时又没了话，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乐愿瞧见立刻换了话题：“对了，我父君刚才提到的乐师，是从湖城而来，阮咸弹的极好，我父君甚是喜欢，就将他留在了宫里，啊！他的名字叫做阮白陌，有些拗口，听起来也极有些冷意，不过确实出众，缓缓你。”
　　“我认识他，姐姐不必做介绍了。”缓缓冷冷的说道。
　　“你，认识他？”
　　“湖城，说起来不小，却也并不大，怎会不知道阮先生的大名。”迟缓缓嘴角微微上扬，冷笑了一声。
　　“你…这是。”
　　“听姐姐的话，似是也对他十分喜爱呢。”迟缓缓一针见血的说道，女人的直觉总是这么可怕，尤其是在情感面前，几个字就能轻易暴露了心声。
　　“这话从何说起？”乐愿急忙否认。
　　“如果我没有猜错，比起帝君，姐姐应是早先就见过他吧？也是姐姐将他引荐于帝君的，对吧？”
　　“这话倒是不假，他当日主动来找我自荐，我觉得父君会喜欢，就差人先一步送他回了都城显，当时也是觉得他可怜，又无家可归。”
　　“姐姐果然好心！但姐姐可知，当日我父王深陷火海之中，他也在场。”迟缓缓的语气并不友善。
　　“这…我并不知道。”
　　“那姐姐可又知，我当年险些溺…”迟缓缓情绪激动的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没能再说下去：“罢了，即是帝君和姐姐喜欢的人，缓缓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父君他说…要不，我替你回了父君，别安排他来为你弹奏了。”乐愿甚是贴心的试探着问道。
　　迟缓缓想了想，终还是说了：“姐姐也是好心，算了。”
　　“好，那你有什么要求一定随时说。”
　　缓缓应声，等到了华延殿安顿好一切，乐愿就离开了。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阮白陌在婢女的指引下进了内院，迟缓缓彼时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一只胳膊支着脑袋，看起来睡的十分惬意。
　　婢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被阮白陌拦住了，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慢步的行至迟缓缓对面不远处早就备好的案几前坐下，摆好自己心爱的阮咸，再抬头时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缓缓，带着些许忧伤，却又丝丝怜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