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陵桐

28、第 28 章

　　托秋景的福，第二天我们就被阎王明嘲暗讽了一顿。秋景大怒，直接反驳，然后被闫班请去办公室里喝了一上午的茶。回来后她一脸严肃地向我宣布道：“从今往后，你没有周末了。”
　　她说她和班主任打了个赌，她说闫班认为她在带坏同学，她说以后我的补习每科她都亲自来，不信我成绩上不去。
　　更重要的是，她真行动了。
　　我非常感动，然后决定分手。
　　秋景当然不会同意，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她很委屈地把条件降到“周五下午能带你出去玩一下”。我气极反笑：“压抑了一个星期你就不想出去玩吗？”
　　秋景更委屈了：“你还记得当时在海埂是怎么评价我的来着？”那个不羁的秋景是表面现象，我面前这个才是真实的。我还记得她说我其实不乖，放浪形骸会更准确一点。
　　合着秋景的意思是，她根本就不是个玩乐瘾很重的人，所以不需要自由时间。
　　我：“……”分手！这个真不能忍！
　　秋景也知道把女朋友气坏了没好果子吃，于是又摸摸我的头，加了个奖励条件：“只要你能让我赌赢，寒假旅行地点任你选。”
　　我撇嘴：“你陪我一起去啊？”
　　“……你还想让哪个大猪蹄子和你一起啊？”
　　间接表达自己是大猪蹄子，嗯，很有自知之明。
　　于是秋景的“火星救援”计划正式启动。至于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秋景认为我实在脱离学习太久需要进行紧急补救。
　　我：“……”算了算了自己的女朋友，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没想到第三次月考又比期中考进步了不止一点，竟然莫名其妙进了班级前十。
　　我所在的班不是实验班，在我处于拖后腿阶段时的确只用看班排，因为年排对我来说只是妄想。可到了班级第七这个敏感的分界点时，就必须把年级排名算上了。
　　文科班一百二十多人，秋景又是前十，我是她的五倍。所以即使我进步那么大，她还是一脸愁眉苦脸：“你这次考得还是不……咳，没达到预期啊。”
　　呜呜呜你们打的赌到底是什么我害怕。
　　不过她依旧许下了进步的奖励，只是下半学期我俩都没多少自由时间，于是奖励放到寒假去纠结。
　　最后一个月，班里都懈怠了许多，只有秋景看上去越来越沉迷学习……还有迫于淫威一起学习的我嘤嘤嘤。
　　于是期末考，我不仅进入进步生行列，还差点进入优秀学生表扬小队。排名三十一，年级。班级前五，准确来说是第三。
　　也不知道到底达没达到秋景预期，反正她是高兴疯了，才在官网上查到排名就抱着我使劲亲。我被糊了一脸口水，还挺幸福的：“怎么样，我有奖励吗？”
　　她抱着我傻笑：“想去哪儿玩，我卖肾换钱带你去。”
　　我一听这还了得，弱弱说到：“那要不就在周边玩一圈？明城附近还是有好几个景区的……”可以坐大巴去，不太费钱。
　　“不，”秋景一脸严肃地回绝，“你想去日本去美国都没问题。”
　　我收起问号脸：“……”啊原来这么远才卖肾吗。
　　“去渝城？”我小心翼翼道。
　　秋景想了下，点头同意：“如果你想去的话……就是让我好没成就感哦。”
　　卖肾就有成就感了吗喂！靠啊这什么反人类思想！
　　我微笑：“你特么敢伤害一下自己试试。”
　　秋景捏捏我的脸，又握住我的右手臂，在手腕上轻轻吻了一下：“你也别有这个心思。”

　　班会家长会之前，我们就早早定好机票，收拾好行李，一正式放假就出发。
　　飞机起飞之前，我看到班群里在讨论下学期谁会进实验班的事，秋景的名字频频出现，几乎刷屏。我扭头问秋景：“你下学期会去实验班吗？”
　　秋景正在看小说，闻言耸了耸肩：“鬼知道。”
　　我又问：“那我能进实验班吗？”
　　秋景终于放下书，向我微笑：“亲亲，群里出现名字的人从上学期开始没掉过班前十，你说呢？”看出我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又趁着没人注意亲亲我的脸颊，“开学前才知道呢，先好好玩吧。”
　　感觉飞机刚起飞，就已经到达了渝城机场。问我为什么要来渝城？秋景之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最爱的作者在这座城市生活过。
　　“所以你就拐着我来圣地巡游？”秋景眼睛一眯，看上去很危险的样子。
　　我一边心里嘀咕“不是你说你会陪着我的吗”一边点头，看见她在慢慢靠近才反应过来，急忙摇头辩解：“不是啊人家是我喜欢的作者，你是我最爱的人！么么哒，么么哒，么么……”
　　秋景身体力行地向我解释了，女孩子醋味可大了。
　　酒店定在了解放碑附近，我们才办好入住手续，把行李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逛街，当然是我单方面的。秋景看我这么激动也挺开心，但还是拉着我想要休息一下。
　　我很不体谅地撇嘴道：“你体力这么差还想让我叫你老公。”
　　秋景满脸黑线：“宝贝儿是谁在飞机上晕得昏天黑地啊……你确定你现在有精力支撑你逛一下午的街？”
　　我选择性失忆加选择性耳聋，拉着秋景就往外跑。
　　既然是圣地巡游，第一站自然是圣地。我们坐地铁到北城天街，渝城的繁华便正式展现在了眼前。正值夏季，渝城的天空几乎万里无云，阳光斜射下来，映出慢节奏的生活场景。
　　我激动得把截屏翻出来，准备把上面提到的店都合影留念一遍……要全部经历一遍，经济可能不太允许。
　　秋景倒是直奔最近的衣帽店，随便买了两顶鸭舌帽，把其中一顶戴在我头上。我一看，还是情侣款：“你别告诉我这是奖励哈……”第三次月考的进步奖励一直没兑换。
　　她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我喜欢白白的你。”
　　我没在意她嫌弃我智商低，傻笑着牵起她的手，在百度地图上查找好要去的点，拉着秋景一起逛北城天街。她也不在意我这么明目张胆的秀恩爱，反正两个女孩子手牵手好正常啦。
　　于是她明目张胆地亲了我一口，当做当众出柜。
　　我可以想象到我的脸红红的，但依旧紧紧地牵着秋景的手。
　　最后一站是星巴克。我们点了两杯星冰乐后坐在露天座位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渝城的生活节奏不算很慢，但因为游客的存在，市中心和购物中心附近倒的确是慢生活。
　　除了机场车站等送别地点，商场也是个上演悲欢离合的地方。只是很慢，需要仔细观察，然后就会发现某个人昨天还和其他人形影不离，今天就只剩自己，也有人隔几天身边就是另一个陌生的面孔。
　　慢节奏是用来享受甚至于放纵的，所以也有很多小说开始于商场。我很羡慕小说中的爱情，也很想拥有，并且似乎也的确得到。只是心里依旧惶恐，就像这段为期四个月的生活总会成泡影一般。
　　我突然开口：“秋景，我喜欢你。”
　　秋景挑眉看向我，直到被我的视线盯久了，才动了下声带：“嗯。”
　　我继续逼近：“你喜……”
　　“你要吃冰淇淋吗？”
　　这句话真耳熟，似乎之前也打断过我的话。
　　我摇了摇头，看着她走向星巴克对面的哈根达斯。
　　从我们在一起，从我住进她家以来，我竟然一次表白都没听到过。真是太神奇了，即使情动到难自已她也没有说出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虽然她自称“老公”，可女生间也有这样的玩笑。
　　这是玩笑吗。
　　我和她确定关系了吗。
　　我们到底算什么，同学？朋友？闺蜜？还是想要欲望得到纾解时比较好用的对象？
　　我不想细想，只要我不深究这件事，阴郁就找不上我。我可以帮她找很多借口啊，比如想高考之后好好表白，比如想让更多人见证我们确定关系的一幕，比如她是真的很想吃冰淇淋所以没在意我说的话。
　　秋景回来时摆了一份我最爱吃的比利时巧克力在我面前，我勾起唇角吃了一口，然后装出玩手机的样子发呆。这个举动我太熟了，这是她在道歉。
　　可是她为什么要道歉，因为打断了我的话？
　　我帮她编的这些个借口，我自己都笑了。
　　我没再理她，冰淇淋吃了几口就任由它化成水。秋景也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一直在玩手机。我们就这样沉默了近一个小时，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把化成浆的冰淇淋喝掉，起身道：“走吧，回去了。”
　　秋景也起身。我们走出星巴克后，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力气有些大地拉着我去等直达电梯。
　　我皱眉：“去干什么？”
　　秋景晃了晃手机：“看电影。”
　　我这才知道刚刚秋景是在美团上订电影票。
　　我想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可秋景的一步步示弱实在太戳我心软的点。于是我没有挣扎，乖乖跟着秋景去换票，在沉默中等待，进入影厅。
　　她选了一部动漫，主旨概括起来就是对世俗的不屑和对本我的坚持。这部片子看得我热血沸腾，都快忘了还在与秋景闹矛盾一事，结果一出影厅就被她泼的冷水浇得心里酸酸的：“很多时候我们只能流于世俗，那些蜚语很难承受得住。”
　　我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冷静下来和她好好讨论：“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们是骂你还是夸你？你又怎么知道在自己有追求有信念的时候，那些流言蜚语还能伤害到你？”
　　秋景勾唇，却丝毫感受不到笑意：“后悔了怎么办？后悔却没有回头路怎么办？”
　　我不再说话，沉默地跟着她走到直达电梯间，发现人太多了又直接转身朝扶梯走。直到我们一前一后地站在扶梯上，我才开口道：“秋景，你太怂了。”
　　“那如果伤害到自己在意的人呢？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后悔了，责怪自己呢？”秋景步步紧逼。
　　我一惊，似乎猜到她到底是在担心些什么了：“你不去尝试，怎么知道你喜欢的人会不会后悔？你只要付出真心，我不相信她不能理解。”
　　我们从扶梯上下来，她把我拉到一个人少点的地方站着，直视我的眼睛：“我们是错误的。”
　　我叹口气，有些不耐烦：“错不错误并不由你说了算。”
　　“但我们始终是错误的。”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听上去让我心惊肉跳，“我们不被世俗所认可，它……本身就是个错误。”
　　我不想深究她口中的“它”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胸腔中有一口气，除了划个口子让它逃走以外，就是回到酒店和秋景披头散发大战三百回合才能释放出这口气。
　　我以沉默回应秋景的懦弱，结果秋景完全没get到我的点，又重新拉起我的手臂，走到一家卖首饰的店里面，迎着笑靥如花的售货员道：“有没有没有吊坠的项链？”
　　售货员的笑脸一僵，边点头边回到柜台，翻了好半天才翻出来一条款式不是很冗杂的项链出来，放在托盘上展示。秋景随便看了几眼，确定它适合我后便手速极快地拿出卡付了钱。
　　我环着胸站在一旁，不知道秋景要做什么。结果一分心没拦下秋景刷款的动作，转眼间链子便到了我的手上。秋景让我拿好它，又开始在钱包里翻找什么。
　　然后一个戒指出现在我面前。
　　秋景拿过项链，套进戒指里，然后挂在我脖子上。调整好项链后，秋景在我耳边轻声道：“第三次月考的礼物。”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秋景拉着我朝另一个依旧在状况外的人道了声谢，拉着我走出店门。她边走边向我介绍这个戒指的来历：“这是我唯一收到过的我妈送我的礼物，是她离开时摆在桌子上的。”
　　我突然觉得这条项链千斤重，我怀疑秋景是想把我勒死。
　　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只是笑了笑，重新牵起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心。我突然很想让她抱抱，于是我抱住了她。
　　秋景的怀抱一直都是我很喜欢的地点，就像港湾一般，像终于有了归宿。而且最重要的是会让人上瘾，我在她耳边轻声抱怨道：“秋景，你是罂粟吧。”
　　既然送了戒指，我就当是表白了，因为不这么想就会觉得火气消得很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