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旧》兔子柴犬

1、偶遇

　　盘城小镇，位于西北边陲，既不是军事要塞，也不是边贸重镇，镇上总共也就百十来户人家，平日里也就是赶集时稍微热闹点。这几日里街头上人头攒动，给各家给高兴坏了，都拿起了家中的家伙事在大街上支起了摊子，卖些小玩意儿赚些个小钱来打发大半年的家用。
　　在街上时不时就会听见‘卫纪然’这个名字，其实就算小镇偏远，也是有不少人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齐国，于多年战乱后统一中原，定都大京，多年下来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平康三年，也就是齐国第三任君主陈元泽在位时，与北边的燕国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战役，齐国损失惨重。此次战役起于北境上原，后一直延续到齐国都城，后统称为平康之战，最后两国议和，齐国赔款开市。在此场战役中，救国于危难之时的就有安国候之子卫纪然，字俊伯。现为抚军大将军。齐国战后便迁都寿春，朝廷大大小小的官员随行，只剩太皇太后还守在原都城-大京，不愿搬离。卫纪然驻扎大京，练兵养马、整顿军务，大京与奢靡的寿春比起来呈现出一片不一样的欣荣景象。这次盘城来了这么多人，一是为了铸星阁五年一次的试剑大会，二是为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抚军大将军。
　　“店家，你是不是看我们几个好欺负吗？偏偏到我们这儿就没房了，你这破地方难不成比寿春还要紧俏不成，你就直接说是要多少的银子。”只见一娇俏女子扔了个钱袋子在钱柜上，店家见她浑身气质天成，身上的打扮看着也是价值不菲，光说手腕上的珊瑚手串也抵他一年赚的银子。她身后的两个男子也是贵气十足，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的小店，还时不时地皱着眉头好似有些不满。又听着这姑娘的语气像是从寿春来的。寿春乃朝廷最繁华的地方，店家私心想着那地方来的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这钱袋里的数量光是听声响都不下于200两 ，店家只是一小小的生意人，平日里哪里一下子赚过这么多的钱，看着这眼前的三人，店家更是相信寿春遍地黄金的传言不假了。可这个时候来这盘城的人，哪个是好惹的呢？可不能贪一时的便宜把身家性命给丢了，只好悻悻地把鼓鼓钱袋推回去，忙赔笑道：“姑娘息怒，这不是小的框您，您也看到了这几天因为铸星阁的试剑大会来的人确实是太多了些，我这小店为这个也做了不小的扩充，就是这样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呀，要不您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女子一听也是炸了毛，嚷道：“去别处，你说得倒是容易，天都快黑了，这方圆百里也就你一家脚店，你还想我们去哪里？”店家慌忙赔罪，只愿她不要再闹下去，以免扰了其他的客人。正在这时又有一群人在门口闹了起来，店家一时手忙脚乱，只得两头地跑，不停地赔礼道歉。哪知那个小娘子乘掌柜和小二不留神一溜烟儿地跑上了二楼的客房上。
　　“瑾言，你给我下来，下来”待同行的男子发现时，那名叫谨言的女子早就跑得没影儿了。不多时，楼上竟传上了女子凄厉的叫声，楼下的人面面相觑，两个男子马上反应过来争相奔上楼去。
　　只见瑾言躺在楼上一拐角的房门外，一动不动，那两名男子不约而同地抽出佩剑慢慢地向瑾言靠过去。
　　谁知内里趴着一只黑豹，鼻子里还呼着粗气好似不满意吵闹声，耳朵扑扇着。拿着佩剑的男子慢慢地靠近，刚举起剑要向下砍去，只听帐幔后传来一清丽的女子声，“住手。”
　　两男子依言放下佩剑，可还是紧握着丝毫没有放松，抬眼看去走出幔帐的是一名容貌清丽的女子，不同于寻常女子，她穿的是一袭圆领窄袖袍衫，头裹绀色幞头脚蹬羊皮小靴，腰间系着一柄普通的短刀，竟是一副男子装扮。此女子眼神凌厉，望向三人道：“不知怎么，三位擅自闯入我房里，难道还要杀我的爱物吗？”这声音铿锵有力，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在质问了。
　　这时三人中的一男子才站出来，作了一个大揖，“在下孙祈臻，另外一位是我的朋友赵成蹊和他的妹妹赵瑾言，刚才是我们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怪罪，等我这个妹妹醒来让她想您赔礼道歉。刚刚的鲁莽之举实在是看到这庞然大物在娘子房间，误以为是从哪里闯进来的野兽。” 正在说时，店家和一些食客已经赶上楼来，当他们一看见这头豹子后立马推挤着下楼，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救命，一时间整个脚店回荡着惨叫和奔走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除了还昏迷着的瑾言，三人面面相觑，这女子叹了口气道：“罢了，这还有个烂摊子要去收拾，你们就先扶着她去榻上休息。”
　　接着那女子拉了拉那黑豹的耳朵，不耐烦道：“疾风，还不起来，你这瞌睡虫，怕是哪一天别人把你抓了去做汤，你都还在睡，快起来。”这时这头豹子才打了一个哈欠慢慢地睁开眼，不久又把眼皮给合上了，孙祈臻两人看着不觉好笑，憋着笑倒是身子不禁地抖了起来，那女子继续说道：“那你就继续睡吧，我就一个人回去了。”说罢就佯装要走的样子，这头豹子立马爬了起来，蹭了蹭女子的衣角好似讨好的样子，紧紧地跟着女子的身后。
　　那女子正要下楼，孙祈臻在她身后问道“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女子微微地侧过头答道：“你们可以叫我文柒，你们说的这庞然大物嘛，叫他疾风好了。” 说时，疾风还抖了抖身上的毛，把头抬得更高了些，现在看着还有一副威风凛凛地样子，好似要找回自己的场子不让二人看笑话的样子。
　　文柒上来的时候赵瑾言已经醒了，赵谨言看见文柒身后的疾风时立马缩在了赵成蹊的怀里，瑟瑟发抖。赵成蹊笑道：“你这个丫头，平日里那么大的胆子都跑去哪里了，还要在我这里躲着。你不用害怕，这头豹子……”还没说完就看见文柒投来的不善的眼神，立马改口道：“疾风是很温顺的，你不需要害怕，快些给文柒姑娘道个歉。” 赵谨言还是有些害怕，慢慢地站起来道：“文柒姑娘不好意思，我不应该闯入你的房间的，现在我也醒了我们马上就离开。”
　　文柒见这个姑娘虽有些冒冒失失的，但也是个知礼识趣的人，便顺着她的话说“好了，这件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住进来后让疾风乘着夜色从窗外跳了进来，本意就是不想惊扰别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脚店也没人敢住，我便把它包下来了，也不能让掌柜的吃亏。我看你们也没地方住，要是不怕的话就在这里歇着吧。”
　　孙祈臻看了一下另两人，自己应了下来，只道一声多谢。
　　文柒只是拿了一个包袱，对瑾言说道：“我看你刚才也晕倒了现在就在这个房间歇着吧，省的麻烦，其他房间你们随意挑，我住在最左边的天字号房，其余的行李我明天再来收拾。还有，疾风呢，虽然不会随便伤人但也谈不上温顺，你们还是不要去招惹它。”
　　待文柒走后，赵瑾言便恢复了本性，就在房间里面翻东找西的。“谨言你快坐着，刚刚才晕倒现在不要紧吗？”孙祈臻试图让敬言坐下来。
　　“祈臻你就不要管她了，这么些年了，你还不知道她的脾气吗？总是坐不住的，刚刚在文柒姑娘面前倒是乖巧，我看啊，是被那疾风吓破了胆子。”赵成蹊在一旁劝着孙祈臻，反而惹来赵瑾言的白眼。
　　孙祈臻见状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想着瑾言和成蹊的名字源于‘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句话，瑾言这个名字就是寄望她可以少言内秀，哪知瑾言偏偏是往反的方向发展了。这也难怪，赵瑾言从小跟着赵世伯混迹于军伍行列，要她做一个深闺淑女实在是为难了。成蹊说话做事倒是沉稳，不过总是喜欢打趣他这个妹妹。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她吗？一个姑娘一身男装，身边还带着一头豹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把自己的行李留在这里，也不怕我们偷了去吗？实在是太诡异了。”赵谨言一边翻着抽屉盒子，一边说道。
　　赵成蹊听到此处也是望向孙祈臻，“经瑾言这么一说，我也想问问你，你怎么就这么答应住下来了，她这些行为太不正常了。”
　　孙祈臻放下茶盏道：“不然你们现在可以找到地方住吗？” 赵成蹊听到此处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孙成蹊会意接着说道：“现在女着男装虽然不如前朝那么普遍，但也是不少的。至于疾风嘛，恐怕这次来参加试剑大会的人多少都有些怪异的，我们之后还会看见大虫、豺狼什么的也说不定。文柒姑娘既然把东西留在这里就说明这些东西在她看来并不是很重要的，况且就算我们把东西拿走了恐怕也会被疾风给追上叼回她的面前吧。”
　　赵瑾言听到此处身子顿了顿，立马把翻找出来的东西都规整地摆正放好，回到两人的身边坐好，接着对赵成蹊可怜巴巴地说道：“哥，我好饿啊。”
　　另外一边，文柒叫小二端来了饭菜，小二只把饭菜放在了房门前就跑了。文柒把饭菜端进来，随手扔给疾风一块生肉，再把桌上的豆油灯挑亮一些，简单地吃了起来。文柒想着今天的三人，那个赵成蹊身上的佩剑所带的是镇北候家族纹饰，再加上他姓赵，看来是镇北候家的人不会错了。镇北候得祖上荫封，但因太宗皇帝对开国将领势力的忌惮打压，镇北侯家族早已对北境不具掌控力，只是挂着一个空头的名号，现掌京中近卫军，不涉党争，不贪钱财。这次派人来不知是何目的，难道是因为卫纪然也来了的缘故，看来这一次的试剑大会是注定不平静了。想到这儿文柒顿时觉得胃里有些难受，停下筷箸看着一旁大快朵颐的疾风，这疾风吃完后还不舍地舔舐着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