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傅桃

1、重逢

　　“教练，我是程城，第二排最左边那个梳马尾的女生。”
　　“嗯。”
　　程城一脸无奈的看着屏幕，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们家顾教练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天生自带还消除不了的技能——把天聊死的技能。
　　她想了一百种顾轻可能的开场白，以及接下来她要怎么把话题一步一步的引到表白上来......可是顾轻偏偏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单字一个“嗯”，还真让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于是——
　　“教练，我喜欢你。”程城盯着这一个嗯字看了足足一分钟，深吸一口气，才双手颤抖地打下这句话，然后不安分的左手不断的晃着去年生日顾轻送她的熊，右手紧紧攥着，仿佛在做什么神圣的祷告一样，磨叽了好一会，才轻轻的点了发送。
　　“程城不是我说你啊，表个白怎么给你怂成这样，当年查高考分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而且你们小时候不是认识吗？”文琦一脸嫌弃的看着她紧张的快要窒息的室友，一手拿过程城手里的熊:“熊都快被你揉烂了。”
　　“可是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人家认不认识我都说不定......”
　　“你们这次再见面算是久别重逢，”文琦一边给熊顺毛一边说：“再加上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情分，熟人——好下手啊。”文琦脸上挂上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微笑。
　　程城在心里叹了口气，照着文琦的头轻打了一下：“你说你这么大一姑娘，长的单纯漂亮人模人样的，脑子里成天都想什么呢——你们家邓维知道吗？”
　　文琦抱着一袋薯片眨着她那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凑到程城身边，一脸无辜的说：“知道啊，他说就喜欢我这样，很可爱——吃薯片吗？”
　　程城：“......”
　　程城不过是想数落数落她，谁知道还被她反虐了一把，而且文琦还特意把“很可爱”这三个字加重了一点点，搞的程城更想打她了。她把文琦拿着薯片袋的手按了回去：“您行行好，就别再虐我这个单身二十年而且终身大事还没着落的人了。”程城顿了一下，收起笑意，语气黯淡了下去：“而且我们哪算什么青梅竹马，我只不过是在他们家借住了两年而已。”
　　谈到童年，要说惨还是程城惨。父亲是个赌徒酒鬼，把家里的钱败坏光了之后扔下程城和她重病的娘跑了。程城母亲去世的时候，小程城才八岁，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一个八岁的孩子没爹没娘的独自生活，程城母亲的至交郑雪温就干脆把程城接到了自己家里，当亲女儿养，这一住就是两年——直到后来程城的二姨一家把她接走。
　　小孩子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对死亡也并没有那么深的认知与恐惧，而人也总是下意识的把想躲避的东西藏在意识深处，用美好温暖的记忆掩埋。所以程城对小时候有清晰的记忆大概是从她寄住在郑雪温阿姨家里的时候开始的。那段时光之所以温暖美好，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顾轻。顾轻是郑阿姨的儿子，大程城六岁，性格温和，成绩优秀，懂事大方，还很会照顾人，程城相信，如果她妈妈还在，那顾轻一定会是她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小时候的她总喜欢黏着顾轻，问他一些低级的小学数学题，托他的福，这两年里程城的数学成绩有了很大提高。而在她的记忆里，顾轻好像永远都是面带微笑的，问什么都耐心解答，从不和任何人发火、生气，他就像装在半透明杯子里的温水，安静温和波澜不惊的让人捉摸不透。
　　大概是一个八岁孩子的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的想法，程城当时只觉得这个大哥哥是个好人，可以依靠，尽管郑阿姨和顾叔叔对她比对亲儿子还好，但毕竟寄人篱下，程城多少有些拘谨和不安，而顾轻又是最与她年纪相仿的一个，再加上顾轻经常买好吃的来“动摇”程城，认准了“给我买这么多吃的的人一定不是坏人”的小程城自然就渐渐减少了戒备心和不安。年复一年，本就模糊细碎的儿时记忆被流逝的时光斩成粉末，散落在了遥远的时空里，程城并不能清晰的记住每一件事情，但她知道，在那段略显黑暗的时间里，顾轻大概是第一束照进她心里的光。
　　两年后被亲戚接走搬到另一个城市的程城，直到这次重逢之前，十年的时间里就再也没见过顾轻。离开顾家的时候程城并不觉得对顾轻有什么不舍，可是走了之后却是看谁都是顾轻的样子，闭上眼睛，那个人的脸就浮现在脑海中了，挥之不去。后来程城长大了，慢慢知道了这种对一个人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感觉叫喜欢。她感受过讨厌，感受过喜悦，感受过难过伤心，感受过失落痛苦，唯独只能在顾轻身上感受到这一种对他人从未有过的喜欢，情窦初开的悸动混杂着思而不见的难过，加上时而想起旧事的欣喜和害怕不能两情相悦的担心，程城就带着这样一种复杂的喜欢，将两年的短暂记忆反复温习了十年之久。
　　可是紧张归紧张，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顾轻还是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她。
　　程城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用她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盯着文琦兴致勃勃的刷微博，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时不时的翻一下眼皮，应一声“嗯”或者“哦”证明她还是个活物。
　　“哎，程城你看这个话题——晒出你和直男的聊天记录，肯定很有意......”文琦的“思”字还没说出口，程城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她一下子坐起来打开手机，发现屏幕上又是一个“嗯”字。
　　刚刚凑过来的文琦看到这个强忍住想笑的冲动，评价道：“你们家顾教练...真会聊天。”随后就很不厚道的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程城白了她一眼。
　　文琦马上正色收回笑容，拍了拍程城的肩膀：“没关系，万一他设了自动回复呢。”
　　她感觉程城眼里不知道是怨念还是委屈的东西又深了一层。
　　程城飞快的把聊天记录截屏发给了文琦，带着深深的讽刺和怨念说：“刚才那个什么直男的聊天记录的话题，你把这个发上去，我保证你得热评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