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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端阳 ...

  •   乐耕山房内,云舒看着桌子上的玉佩。是一块雕成蝴蝶形状的羊脂玉。约三四个铜钱般大小,通体无暇,温润光泽,连蝴蝶的触角都清晰可见,确实不可多得。

      一旁坐着的云初笑道:“看你那扭扭捏捏没出息的样子,哪有我们杏芳堂大掌柜运筹帷幄的气派?想拿就拿呗。”

      云老爷瞪了云初一眼:“不许取笑妹妹!”又问云舒:“绵绵,你怎么想?”

      云舒看看爷爷,又看看云初和伯父,踌躇了一会儿,慢慢开口:“他……嗯,唐家是说我可以继续做事?不用困在后宅?”

      云老爷点头:“子誉是这个意思。但爷爷要提醒你,成亲前说的话,成亲后作不作数,没人敢打包票的。又不是做生意签合约。唐家长房没有主母,虽然分了家,但一直都是二房协理,这跟我们一样,都是靠你伯母周全阖府上下。你嫁过去就是长房长媳,不能一点都不理事的。唐家从政,身在内阁诸多制肘。杏芳堂作为你的嫁妆,一定要低调,一步不能错,否则有的是弹劾的由头。”

      云舒点头,沉吟半晌,终于伸手拿起了玉佩。

      云老爷微笑,云初一跃而起,笑道:“便宜那小子了!”
      云伯父云伯母向云老爷笑道:“府里终于办喜事了。云初那边下个月去陈家过大礼,正日是八月初五。绵绵若是年底过大礼未免仓促,绵绵是我们云家的千金大小姐,断不能太快过门。绣品是有,嫁衣却要订做,起码要到明年才好过大礼。”

      云老爷笑道:“这要和远志商量,又要去黄大仙择日子,又要备嫁妆,我们是嫁女,各种规矩要做足,急不得。”三个人又絮絮说着。

      云初和云舒溜了出来,走到花园说话。

      云初笑妹妹:“鸡公仔,尾弯弯,做人新妇甚艰难。”

      云舒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艰难就好。阿嫂进门后你多要体谅她。”

      云初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我连那陈小姐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云舒说:“不是圆也不是扁,是三角的,哈哈哈。”

      云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云舒忙道歉:“对不住,开个玩笑。陈家小姐我见过的,轻声细语,温婉可人,你有福气啊初哥。”

      云初在亭子里坐下,摆弄着石桌上的茶筒里的茶针,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茶叶,说了句:“后天就是端阳了,今年去看龙舟吧。”

      云舒摇头:“不看,最怕人多的地方,挨挨挤挤的。”

      云初撇嘴:“看龙舟就真是看龙舟吗?不去算了,我去回了他。”

      云舒瞠目:“你……”

      云初坏笑:“怎么?现在又想去了?不怕人多?”

      云舒又气又恼,抓了把茶叶扔了过去。云初闪开嚷道:“好你个败家女,蟠龙珠都这样糟蹋!”又嬉皮笑脸地:“行了,哥哥都知道,你放心吧。”

      云舒撅嘴,起身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端阳正日,穗城到处挂着菖蒲艾叶和百毒幡,以求送百毒,去病害。各乡各村的龙舟也披红挂绿,锣鼓震天,准备在城内的河涌巡游。

      被前方战事弄得人心惶惶的居民好不容易听到一点好消息,都趁着节日出门活泛一下,纷纷举家出动,聚集在各大小河涌两岸看龙舟。

      漱珠涌旁有家连珠楼,是栋临涌而建的四层小楼,食物精致环境优雅,是穗城文人雅士开诗社雅集的首选之地。端阳时也是龙舟巡游的必经之处,这天连珠楼前可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楼下喧嚣一片,四楼的临水雅间却丝竹管弦悠扬。厅当中八仙桌上摆满各色点心果子,还有荷兰水,厅内点缀时令鲜花,满室生香。

      云舒坐在露台边上,和身边的徐凤仪说着话。唐颂之和赵岚清正斟酌着菜单,云初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瓶酒。

      一时入了席,唐颂之帮云舒倒了一杯荷兰水。这还是他回来之后和云舒第一次见面,又加上刚提了亲事,饶是云舒这样疏朗的,还是觉得有点羞涩不自在。点心碟子刚撤下去,楼下就开始鼓声隆隆,龙舟已经巡游到了漱珠涌。大家都放下筷子,来到露台上看龙舟。

      河上十几条龙舟慢慢划入,船头又放起了鞭炮,两岸欢呼声不绝。

      嘈杂声中云舒只觉得有人拉了她一下,随后往旁边一转,也不知怎么操作,墙上竟然开了一扇小门,还没弄清状况,人就已经在小隔间里了。

      说是小隔间,不过是露台旁隔开一个屏风大小的隔断,放两张椅子,方便说点私密话。关上门,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唐颂之看着云舒微笑说:“好了,终于只有我们俩了。”

      云舒满脸通红,一时无法反应,有点无措。急急掉头看向窗外,心里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唐颂之看着她烧得红红的脸颊,一颗心也跟着楼下龙舟的鼓点砰砰直跳,踌躇了一下,鼓起勇气拉起她的手,连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也没察觉。

      云舒瞟了他一眼,那眼神也是绵软无力羞羞涩涩,女儿家情态让人心荡神驰。

      唐颂之唤了一声:“绵绵。”又挨近一点,轻声说道:“我很想你。”云舒低头不语,他又挨近一点,几乎碰到她耳边:“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尾音有点抖,完全不是平时那个谈笑自若指挥如意的唐处长。

      他挨得太近,云舒觉得有点危险,轻轻拉开一点距离,唐颂之知道她的意图,退开一点,仍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云舒睇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问:“这次你有没有受伤?”

      唐颂之笑,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没有,就是擦破了一点油皮。药包都用不上。”想了想又笑道:“倒是吃了颗舒心丸,神清气爽,最是有效。”

      云舒抿嘴,想抽出自己的手,唐颂之那容她得逞,干脆双手握住,又唤了声:“绵绵,时间不多,我们总不好一直待在这里。下周父亲就会去请庚贴,你说是过年前过大礼好,还是冬至前过大礼好?”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云舒。

      云舒想起爷爷的那句规矩要做足,不禁狡黠一笑,又连忙端正脸色:“长辈之命,媒灼之言,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

      唐颂之挠挠头,又问:“你家是否还行旧例?小定之后男女双方不能见面?”
      云舒摇头:“我们家都是行新例的。”

      唐颂之笑问:“那我们时时出来说话好不好?我知道沙面岛新开了几家咖啡馆,咱们一家一家去,每种咖啡都喝一遍?”说着眼巴巴地看着云舒,云舒被他看得无法,只得胡乱应了。唐颂之雀跃,又说了几句话,才开门和云舒回去雅间。

      龙舟还没去远,众人还在露台看着,赵岚清看他们回来,淡淡一笑,徐凤仪轻轻拍了他一下,倒是云初,斜了唐颂之一眼,又哼了一声。

      唐颂之满脸春风重新入席,先倒了一杯酒给云初,再敬云初和赵岚清,又帮云舒和凤仪添荷兰水。

      这时粽子上来了,连珠楼的粽子远近闻名,只卖端阳节这个月。拳头大小,被粽叶染成浅碧色的糯米,薄薄一层包着褪壳绿豆,莲子八宝,一小块五香粉腌过的五花肉,还有一整颗油汪汪红亮亮的咸蛋黄。

      云舒最爱这沙糯糯的咸蛋黄,又最讨厌那块肥腻的五花肉,眉开眼笑地挑着蛋黄吃了,吃了点绿豆莲子,剩下的猪肉便不碰,有点意犹未尽地喝了口荷兰水,想着要不要再吃一个?又怕旁边的唐颂之说她浪费,踌躇间忽然碗里多了个完整的咸蛋黄,有一双筷子伸过来,把那块五花肉挟走了。

      云舒眼睛都瞪大了,梦里的场景出现了!天知道她从五六岁可以吃糯米开始,就一直希望有一天粽子里的五花肉可以消失。赴宴席还可以让侍应收走,在家里则避无可避,碗里的食物必须吃完。

      她喜心翻倒,双颊绯红,秉着一向的冷静修养看向唐颂之,向他道谢,却正好看到他含笑把五花肉放进嘴里,一脸愉悦好像吃什么珍馐美味般。

      倒是云初看不惯了:“唐处长,从小的不爱荤腥呢?今日怎么吃双份肉啊?”

      唐颂之擦擦嘴笑道:“实在是在前线时素得狠了,三月不知肉味,礼拜天能有肉菜也是要从茫茫青菜中挑肉丝,小舒这块不好浪费,免得被侍应收走了。”

      凤仪点着云初笑道:“咱们这里只有酒,可没有醋。自己的妹妹不心疼,别人献个好,你怎么就酸上了?”

      云初也笑了,赵岚清举杯敬大家。云舒喝了口酒,慢慢用筷子挑着蛋黄吃,细细密密的沙都化成了糖,化成了蜜,浸润着周围的空气。窗外碧空如洗,河上水波粼粼,暖风挟裹着花香,她庆幸自己回来了,赶上了,不迟不早地坐到了这里,一切都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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