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引》汝珩

2、孟婆篇（2）

　　“这……”书生顿时冷汗涔涔，想说什么却又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咙里。孟婆汤孟婆汤，其作用他又怎会不晓得？使人忘却前尘，投个新胎，重新做人。他紧紧地抿着唇，一声不吭，双腿站的有些发麻，突然“砰”地一声，对着孟青卿跪了下来，死命地磕头，额头上的窟窿里渗透下血迹，染红了一片的土地。
　　有意思。
　　孟青卿挑了挑眉，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又能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书生的举动也让后面的很多鬼吃了一惊，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书生跪这儿干嘛，怪挡路的。”
　　“就是，我还要抓紧时间，去投个好胎呢！”
　　“啧啧，常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即便是死了，那也只能是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君上，哪有跪这么一个娇闺女的道理。”
　　“……”
　　众鬼的议论，孟青卿和书生都停在耳朵里，不过孟青卿倒是没往心里去。确实，男儿膝下有黄金。若是生前的她，倒也还是会遵循着这些古训古语，将这突然跪下的书生搀扶起来，甚至是直接将他放过去的。但现在……呵。她若是怜悯了别人，又有谁来怜悯她，来怜悯她的父皇，她的母后，她的兄弟姐妹们呢？
　　善良于她，终究是多余的东西。
　　这些不算小声的议论纷纷，书生自然也是听见了的，脸便一点一点红起来，双腿打颤，顶着孟青卿与其他鬼探究的目光，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孟……孟姑娘。还请您开恩，放我过去吧。我……我今年才二十岁，是进京赶考的途中，意外坠下山崖而亡的。我家境贫寒，幼年丧父，成了孤儿，家中只有老母亲和尚未及笄的妹妹。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啊。家里所有的希望都在我身上了，只有我衣锦还乡，才能使母亲与小妹过上好日子。可现在我却死了……”
　　书生哽咽，身后的许多鬼也不由自主地落下了眼泪。
　　“哎呦喂，可真是太可怜了……”
　　“如此一来，他的母亲和妹妹可怎么办哟！”
　　“……”
　　现在的议论声又大多变成了怜悯和同情。
　　孟青卿承认，这确实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但这也并不代表，她会被感动。
　　她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所以呢？”她问这书生，“你想要表达什么？”
　　听见她这毫不带感情色彩的提问，书生愣了一下，脸上青青白白的颇为难看。不是吧？他的故事难道不打动人心吗？不催人泪下吗？那些鬼都哭了，为什么这孟婆还是这样一幅冷血的模样？
　　书生住了嘴，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屈从命运喝下这孟婆汤时，他突然扑上去，抱住了孟青卿的大腿。
　　“孟姑娘啊，求您放我过去吧。我下辈子不求多么的富贵，只需要留着记忆，让我能够找到我的娘亲和妹妹，努力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就够了啊，孟姑娘啊，求求您了啊，求求您开恩，开恩放我过去吧……”
　　书生的眼泪突然汹涌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肝肠寸断，染湿了孟青卿的裙摆，她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一脚踢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