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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闫叙睁开眼,突然的光线挣扎着冲破黑暗,纷纷杂杂地涌入双眼,晃得闫叙一阵眩晕。他皱了皱眉。
      一双冰凉的手忽然覆了上来,遮住了光。
      “别动,”闫叙感觉到那人站起身,覆在眼上的手随着稍稍牵动,耳边一阵金属与布料刮擦的声音——他应该是将窗帘拉上了。
      那只手也随之抽离,闫叙缓缓睁眼,光线暗了很多,他睁着眼愣了许久。
      他尝试着回想起某些东西,但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仿佛就在睁眼之前,所有记忆都被掏空挖尽,什么也没留下。
      “闫叙?”有人在说话。好像一记闷棍,将他从无知无觉的混沌中敲醒。
      这一声是他一片空白中的第一笔。闫叙到现在才算睁开了眼,他抬头,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缀着一顶吊灯。
      闫叙心中浮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像是一个开端,又仿若是重获新生。
      “闫叙?”又有人叫了一声,闫叙偏过头,脖颈处酸痛难忍,但他还是吃力地偏了过去,直视那人的眼睛。那眼睛蒙了一层雾似的忧愁,风一吹便能散去。
      ———
      闫叙始终没说话,不管眼前的人如何关怀备至。无尽的迷惘正在将他推向崩溃边缘。
      “你到底怎么了?”那人蹙着好看的眉毛,一双桃花眼正微微泛着怒气。
      闫叙抬眼瞟了他一眼,他怕停留太久会暴露自己的慌乱。
      还没等他低头,门被咔嗒一声推开了。
      闫叙捶着头。
      “医生?”那人招呼了一声,随机跟来人解释自己的情况,闫叙没在听,呆愣地盯着自己的指尖。
      “好的,知道了。”来人的话确一字不落的落入闫叙的耳朵。
      “抬下头,检查。”那人语气很生硬。
      闫叙不动如山。但他听见了脚步声,缓缓的,皮鞋底踩踏地面,一步一步,直到闫叙瞥见了一个衣角。那人停顿在闫叙面前,随机他看见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那样注视着他,良久。
      闫叙眼睛控制不住地乱瞟,不敢触及那人的眼睛。
      “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那人缓缓开了口,目光却始终黏在闫叙脸上。他一说话,闫叙就不自主地望向了他。
      四目相接,闫叙脑子的弦嘣的一声断了。
      无数凌乱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没人考虑他的精神能否承受得起,只是一股脑的,倾盆倒入。
      闫叙睁大双眼,那人的眼睛成了他失去意识前的残影。
      以及一声轻飘飘的,
      “记得醒过来。”
      ———
      闫叙感觉自己正在沉睡,他不能动,意识却仍旧活跃,视野一片浑浊。随着,他渐渐感受到自己正在奔跑,但却不是他控制的,视野正在逐渐清晰,他被树木包围着,光线穿过枝叶间的罅隙,投下来时却四散零落。闫叙逐渐明白他被困在某具身体里,只能感受,无法动弹。他有些恼怒。
      但他还在不停奔跑,拨开一从又一丛的灌木,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划破,大滴的汗珠划过伤口,是针刺般的疼,缓慢而剧烈。
      眼前掠过一抹红色,只一瞬,却被他捕捉到,随即加快步伐追上。当他终于在一棵树下停住时,一柄剑架上了他的脖子。他忍住暴怒的情绪,咬牙骂道:“你可知你有多无耻?”
      一开口,闫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人将剑一晃,他闭上眼,那人却在将刺中他脖子的一刹猛一收力,只堪堪划破点皮,连血星子都没见着。他知道被耍了,气急败坏地转身,那人却只留了个背影,也不怕被偷袭,扬声道:“闫某不知廉耻,小兄弟诗书礼易俱读全了,刀枪剑戟尽耍精了,再来指点某一二。”
      他气得直跺脚,想动手,却发现法力被压制,手心显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正派人士不兴偷袭,小兄弟三思。
      他怔愣好一会儿,才发觉这么一出折腾,竟然连那小人长相都没见着。
      他冷哼一声,定是尖嘴猴腮,面目可憎,不见也罢。
      ———
      闫叙在黑暗中猛的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儿,他低头,活动活动自己的双手,摆脱了那股束手束脚的无力感,他甚至感受到了放松。
      门咔嗒一声打开了。
      光从门缝透进来,来人打开了灯,走近闫叙,蹲下来看着他。
      “醒了就好,问题不大。”医生从床头抽了张纸给闫叙,示意他擦擦汗。闫叙僵硬地接过,他的手在空中停顿几秒,随机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闫叙想问他,他开了开口,喉咙却因为太久没说过话,糊住了。他咳了两声,傅长戚给他递了杯水,他仰头灌了好几口,放下水杯,爽利地擦了把嘴。
      “你是什么来历?”闫叙试图直视他,他回望时,闫叙却开始躲闪。
      “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那人一语中的。
      闫叙快乱了阵脚,那人却在这时收住了。
      “我是傅长戚,你的医生。”傅长戚抽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闫叙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想问的是自己的来历,却怕傅长戚把他当成精神病。
      “你昏迷了两天。”傅长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细细摩挲着手腕处,闫叙这才发现他左手手腕上有一圈红痕,不像是勒的,更像是一串手链。
      “有没有做奇怪的梦?”傅长戚抬头看着他,眼神深沉如夜。闫叙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傅长戚的眼神黯淡下来,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门关上了,房间里空无一人,闫叙莫名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关了灯躺下,以为闭上眼睛就能赶走不安,不安却充斥了他空白的大脑,陪伴他捱到了天亮。
      房间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这双眼睛被缩小在了针眼大小的玻璃片背后,一动也不动。
      闫叙看向一角的书桌,抽屉的拉环被卸掉了,换成了钥匙孔。
      闫叙眯了眯眼,转移了视线。
      ———
      “没什么大事,只是病人受到太大刺激,暂时性失语。”傅长戚扶了扶眼镜,没告诉孙思瀚闫叙开了口的事儿。他用余光扫了扫在落地窗旁沉默的孙思瀚,又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上几笔。落地窗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傅长戚蹙了蹙眉,冷然道:“孙先生,走廊尽头就是吸烟区。”,孙思瀚夹着烟愣了愣,目光犀利起来,傅长戚依旧低着头,笔下生风,瞄一眼都不屑。两人僵持几秒,孙思瀚将烟插回烟盒,跨步走了出去,不轻不重的带上了门。傅长戚停下笔,若无其事地合上笔记本,再将它锁在最上层的抽屉里。他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车水马龙,他望着一点发呆。
      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身形瘦削,站在马路牙子上,倏地又疾步走到电话亭里,佯装在打电话,却时不时偏偏头,似在观察什么。
      傅长戚眯眯眼,看见孙思瀚走出医院大门,电话亭里的那人马上偏过脸,待孙思瀚上了车,走远了,才敢走出电话亭,一路小跑进了医院。
      傅长戚哼哼一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偷跑出来的,机灵劲儿。随后他心下又一沉,勾起一些往事,滋味儿怪难受的。
      那个精透了的王八蛋。
      傅长戚冷笑了一声,回忆却是个难缠的东西,没法冷冷一笑就带过。

      闫叙压低了帽子,手心微微发汗,他感觉既紧张又急切。他找前台问了傅长戚的办公室,前台眼皮儿都不抬一下,敷衍两句,“在五楼。”,闫叙怕招人烦,没再多问,急吼吼按了电梯,他做好了一间一间问的盘算,到了五楼,“叮”的一声,门打开了,闫叙却一怔愣,傅长戚正抱臂站在门口,抬了抬眼,这一眼却把闫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别愣着,门要关了。”傅长戚开了口,闫叙赶忙从电梯里出来,问:“你怎么知道...”“掐指一算罢了。”傅长戚扔下这么一句,转身抬步,闫叙赶紧跟上,脑子却乱糟糟。
      这年头医生还要学算命?是怕行业不景气还能天桥底下再就业吗?
      “您..厉害啊。”闫叙愣头愣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咳咳,技多不压身。”傅长戚不知怎么有点儿心虚。总不能说我在五楼偷窥你吧,他想。
      傅长戚带他进了办公室,绕到办公桌后安然坐下,闫叙手足无措的站在他面前,傅长戚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尽是犹疑。
      像又不像,灵气有个几分,他又打量一眼,在闫叙蓄满惶惑的眼眸上停留片刻,便匆匆挪开眼。
      眼睛里少了锐气和果敢。傅长戚点了根烟,全然忘记不久前被下逐客令的孙思瀚。
      还有,那样招人恨的轻佻,勾人却太折磨。
      闫叙彻底迷茫了,傅长戚仿佛早有准备似的把他带到这里,却一言不发,独独一遍又一遍的审视他,仿佛在把他剖开,毫无忌惮地看透他,又仿佛在细细咂摸,个中滋味无从知晓。
      闫叙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傅长戚好像才刚回了神,立马把烟摁灭,抬眼看他,“闫先生,您找我有事吗?”,闫叙抿了抿嘴,犹豫地开口:“傅医生,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傅长戚愣了愣,又迅速摸清楚他的目的。
      “你说。”傅长戚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如果我想恢复记忆,有什么办法吗?”
      闫叙几乎是没犹豫,直接就告诉他,自己失忆了。
      傅长戚顿了顿,“你失忆了?”他装蒜,他当然知道他失忆了。只是诧异于闫叙就这么轻易的说了,不知道是真傻,还是信任起了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闫叙有点后悔,但他隐隐觉得这个傅医生知道点什么。
      第一次见面,他莫名就昏过去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个人也姓闫。第二次见面,他问他是不是做了梦,眼神却笃定,闫叙否定的回答才动摇了他。
      以及昏过去前那句模糊的,“记得醒过来。”
      况且他现在只记住了两个名字,自己和他。在他房间装针孔摄像头的人决不能信,他宁愿走一步险棋。
      闫叙深吸一口气,“医生,您别..”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傅长戚开锁,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记着什么。
      人会说谎,闫叙明白,但是傅长戚低头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哄人。他选择信了,如果傅长戚把自己卖了,他立马就跑得远远的,穷尽一切手段也会离开这个地方。
      “我..一醒来,脑子一片空白。”
      闫叙平稳地说道。但他那时是真切地感到恐惧,没有一丁点儿生而为人的感受,一张白纸,无意义。他沉默很久。
      傅长戚顿了顿,不催也不恼,默默等他继续。
      “我莫名其妙昏过去,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更像是被穿插了一段记忆。”闫叙语调平稳,傅长戚的手却猛地一抖。
      “梦里面的人穿着和现在不一样,好像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年代,”闫叙垂了垂眼,“但我总觉得,那段记忆一定和我有关系,或许那就是我的记忆。”
      闫叙抬起头,眼眸亮晶晶的。
      傅长戚差点把笔拗断。“你怎么就能肯定?”他稳下心神。
      “我觉得....我认识梦里的声音。”闫叙看着傅长戚,“虽然梦里的我和现在声音不太一样,但我记得。”
      傅长戚眼底有些发红,沉默半晌。
      你当然要记得,他想。
      那是我的声音。
      闫叙想张口再问他,他想恢复记忆,有什么办法吗。无意间低头扫了一眼,傅长戚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细看,其中掺杂着很多跳跃的日期,日期下方的字都大同小异。
      2.1:
      不是。
      3.6:
      不是
      12.24:
      不是
      1.2:
      不是
      闫叙不明白到底不是什么,他又在确认什么,却又频频失望。
      日期推移到三天前,他晕倒那天。
      2.14:
      晕过去了。
      没说不是,也没说是。
      闫叙捋不清白,只能暂且按下疑惑。
      “你想恢复记忆,我可以帮你。”
      傅长戚抬头望他,眼里是深不见底。
      闫叙想也没想,应下了
      他觉得自己可傻气,随随便便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但他又不觉得傅长戚是一个陌生人。
      失忆之前或许对他有印象吧。
      闫叙悄咪咪地看了傅长戚两眼,他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随意将笔扔进笔筒,那个笔记本却被细细抚平边角,郑重地锁进抽屉。
      闫叙又扫他一眼,青年才俊,长相出挑得很,指不定自己与他还见过几面。
      思索间,他又瞥到了傅长戚手上那一圈红痕。
      像极了一条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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