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金色瓶盖

1、第 1 章

　　接到路杨电话的时候，顾楠正窝在出租房里打游戏。路杨说：“顾楠，在干嘛呢？”顾楠说：“在家里打游戏呢，你没事过来玩啊，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路杨说：“不了，晚上还有事。和你打电话说个正事，这个月有个局，请了我去摄像，能带你进去，有没有兴趣啊？”

　　顾楠知道路杨说的这种局，这几年圈子里比较流行。一般是由一些主持人组织的，他们在当地有点知名度，但是也没有红到全国观众都认识，在圈子里混了多年，人脉还是有点，定期以各种名头做个局，大家一起认识下。至于认识后，是上节目，给资源还是怎么样，那就是看各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路杨是他刚入行时认识的摄像，两个人挺投缘的，平时经常一起吃个饭喝喝酒打打游戏啥的。这种局一般都会找专业人士拍照摄像，路杨技术不错，人也开朗，眼里有活，挺多人做局都喜欢叫上他。顾楠犹豫了下，问：“什么时候开？”路杨说：“8月20日，以七夕情人节名头做的局，请了不少圈里的人。"

　　顾楠有点踌躇的说：“情人节主题……”路杨说：“嗨，什么情人节的就是个由头。他们这种局每次都要弄个主题。我带过去的设备挺多的，你就当过去给我做摄影助手，搭个手帮帮忙。你在家里都蹲的要长蘑菇了，在家里还不是追剧、做饭、打游戏，也蹲不来工作，还磨磨唧唧的干啥。就当一起去蹭饭，顺便抱个大腿，万一抱上了还能给你弄个工开。”

　　顾楠思索了下，也就不再犹豫：“行，这个局有什么要求吗？”路杨说：“也没啥，这种局去多了你就会知道，虽然主题弄得天花乱坠、花里胡哨的，其实每次都差不多，你自己收拾精神点。对了，好像说这次要搞个抽签互送小礼品环节，你准备点应景点的礼品。我到时候开车接你。”顾楠答应了，那边路杨已经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顾楠两年前偶然有机会演了一部网剧，他在剧中演的男二，因为人设吸引人，网剧制作还算用心，当时颇有点热度。一时他的微博粉丝也猛增到一百万。年底还去一些自媒体平台拿了几个分猪肉的奖项，频繁密集的上了一波网络综艺节目，出行居然也有大把粉丝接机送机跟行程什么的，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顾楠趁热度也签了个公司，当时颇有点踌躇满志的意思，觉得自己这是走上正轨，该好好大展一番拳脚了。

　　公司签了他后，按部就班的给他接了点新的网剧，上了一些综艺，也接了一些品牌线上推广的单子。但是网剧热度消退后，随着时间流逝，顾楠悲哀的发现，他并没有自己开始想象的良好发展，反而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像八卦网站上经常说艺人的“糊了”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得热度寥寥。每次上节目，做活动，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反响很是一般。

　　这几年投资商都看中网剧这块大饼，网剧的产出量井喷，他新拍的网剧没啥出色的地方，连个水花都没有。除了以前的粉丝去刷了下点击量以外，完全没有吸引到新的粉丝。以前围绕身边的粉丝也越来越少。

　　上次在机场，顾楠还看到几个眼熟的粉丝，在追另一个新晋的小鲜肉。看到他过来，妹子倒挺大方的，还抬手和他打了招呼，嘴里说着：“楠哥哥，还是这么帅”，手里的大炮却连个镜头都懒得给。以前这几个妹子和他说句话，合个影都激动半天。就算顾楠挺想得开的，也难免觉得有点心酸，回去拉着路杨喝着啤酒长吁短叹感叹了半天。

　　两个月前去公司，带过顾楠一段时间的刘姐出会议室碰到她，把他拉到旁边问了下他最近的状况，忍不住说：“小顾，你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可不行。在我们这行，你签约后三年没啥正经工作基本就废了。别怪我说话直，我做这行看得多了，一个个小鲜肉进门，中年危机出门。你自己也得好好谋划下。”顾楠很是感激刘姐，还愿意给他这个小透明说点体己话。

　　现在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很严格，实施的是末位淘汰制度。这三个月，公司似乎也放弃他了，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介绍给他了。分配带他的经济人心里也是门清，把他当半个透明人，公司里头没有人帮顾楠说话，经济人乐得忙着手里其他艺人的事情。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只有扑街这条路，但是该怎么谋划，他也实在是一片茫然。

　　顾楠虽然也是表演专业毕业的，但是所在的学校是某师范大学，比不了那种影视表演专业学校。虽然曾经莫名其妙的有过一点小热度，人脉是几乎没有。颜值和身材当然不差，可是这个圈子里最不差的就是美人，一茬茬的长得比韭菜还快，第一拨还没过气呢，新鲜的美丽面孔又一波波的涌进来。至于唱歌、演戏之类的专业技能，他颇有自知之明，离“专业”二字也是相距甚远。

　　以前一度小火的时候，他内心也是颇为惶恐，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粉丝的喜爱。到了现在，顾楠自嘲的想，看来老天爷也并没有瞎眼，他这样的也就只能昙花一现，祖师爷没给他赏这碗饭。路杨入行时间比他长，人也热心，估计比他自己更早看出了他事业的颓势，一直张罗着带他去认识认识人。顾楠以前都推掉了，倒也不是清高，就是总觉得自己性格并不是特别来事的那种，这种场合去了也不会有啥结果。

　　顾楠也思考过自己的职业发展规划，虽然这条路前路无望。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没有办法再回去朝九晚五的上班，在办公室里坐足一天，兢兢业业的加班，努力去拼个升职，这条路他已经走不了了。到了这个地步，既然没有退路，好歹也努力下，至少多认识点人，混个脸熟吧。

　　既然决定去，顾楠爬起来，把自己以前最称头的衣服拿出来送去整烫了。这个圈子攀比得厉害，跟红顶白。你要是一线，就算骑脚踏车那是有范，环保主义、有个性，一个180线如果还穿着太朴素那就是把穷和糊写在脑门上。

　　把行头准备好后，顾楠开始琢磨路杨说的应景的小礼物，离七夕节还有三天。贵的他现在经济也紧张着，太差的也拿不出手，顾楠想自己一个小透明，抽奖估计也未必抽到自己。既然是情人节名义开的局，做盒巧克力带过去好了。

　　顾楠这个人平时就爱琢磨弄吃的，虽然平时主要做中餐。但是他在这方面颇有天赋，点心之类的也按着网上的食谱做过，每次成品都还挺有模有样的。他在家里翻出了以前买的巧克力模具，想起还是以前小火的时候，有次情人节，他自己做了巧克力，拍了发到微博上，说是送给粉丝的情人节礼物。粉丝都感动得要命，纷纷在底下刷，“这么贤惠能干，小楠可以嫁了”之类的。顾楠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还是感受到了粉丝的开心。

　　顾楠去买了黑巧克力、榛子、朗姆酒、鲜奶油等制作材料，在家花半天做了一批软心榛子巧克力，在网上买了个漂亮的包装盒装上，看了看，觉得还挺像样子的，满意的放进冰箱冷藏起来。

　　到了活动那天，路杨开着车到他家楼下接他。两个人上车后奔向目的地，路杨笑嘻嘻的说：“今天的局据说很不错哦，会来好几个大佬，都是能直接给你资源的那种，你要好好表现！”顾楠笑着说：“路哥，怎么表现啊，我没有经验啊。”路杨斜瞄了他一眼，说：“看你这表情，好像哥哥我逼良为娼一样。快把你那小心思收收啊，你还真以为你国色天香，鹤立鸡群，大佬一眼就被你的美色迷住了。这个圈最不缺的就是帅哥美女，你今天能去大佬那里混个脸熟也就算哥哥我没白费心。”

　　顾楠讪讪的笑了，频频点头：“路哥说的是，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有让大佬看上我美色的资格！”路杨说：“这才对！今天哥哥等着你的好消息。”两个人一路胡说八道，插科打诨的，很快到了目的地。

　　这次举办地是当地一个挺知名的会所，路杨作为工作人员，来得比较早。两人进去看到会场已经布置好了，弄得很切合情人节主题，风格挺浪漫。顾楠也没顾得上多打量，帮着路杨架设机器和调试。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顾楠说：“这个局一次得花不少钱吧。”路杨说：“可不是，不过这种聚会每次都有人买单的。”“都什么人会来买单啊？”路杨说：“你今天第一次来，我好好给你说道说道。今天这个局是刘丹攒的，但是掏钱的据说是咱们这特有钱的一个富婆。这个富婆也就40多岁吧，生意做的挺大0。总之就是钱多到花不完那种主。刘丹的局一般都是她来买单，她等下也会过来的。”

　　正说着话，过来几个工作人员小姑娘，和路杨打招呼，看着以前是相熟的。路杨向来性格开朗，把几个小妹子逗得笑得花枝招展的：“今天还带了大帅哥来啊，这个哥哥看着有点面熟。”路杨说：“是啊，我哥们，演员来着，你们要不要签名啊？”几个妹子笑了，拿出个二维码，说：“来，扫一扫，编个号，等下有抽奖环节，祝你们好运气”。

　　等他们走远，路杨才说：“对了，你带了啥礼物来啊。”顾楠说：“手工巧克力。”路杨大笑起来：“顾楠你是高中女生吗？情人节送手工巧克力，真的十分应景。”顾楠被路杨一笑，也觉得自己有点脱线：“那你也没早说 ，就让我自己瞎琢磨，我以前也没有来过这种聚会啊。以前你们参加的这种一般送啥？”路杨想了想说：“一般限量版的口红、香水，或者当季的名牌小东西，比如钱包啥的。还有的会送新款电子产品。”

　　顾楠沉默了，觉得自己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180线，完全误解了应景小礼品的意义。路杨拍拍他背，说：“别想太多了，那么多人，也不一定抽中你。再说了，抽中了也不怕，我们楠楠亲手制作的爱心巧克力，一定超好吃。”玩笑了一番，两个人也把这个事情放到脑后。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人慢慢多了起来。果然俊男美女，衣香鬓影，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顾楠甚至还看到一个穿着半透明紧身装的年轻男人，衣服紧紧崩在肌肉上，非常呼之欲出。他觉得自己比起在座各位同仁来，简直弱到爆。他自嘲的想，感觉就算潜规则的资格都争不到，自己来以前那点踌躇犹豫实在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