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雪》月上浚

4、第三章

　　场面出奇地寂静，静地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寥雪率先打破了沉默，笑着说道：“祝总，恭喜，提前预祝你新婚快乐！”
　　这样的开场白才是自己的风格，而不是一句“好久不见”。
　　她在说什么？她知不知道她现在说的是什么话？她有资格祝福自己吗？是她当初一声不吭地抛弃自己出国，她当初连一句“我们分手吧”的场面话都没说就跑了，她现在还有脸来祝福？她还要虚情假意到什么时候？她还有脸笑？
　　想到此处，祝繁狠狠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谢谢，不过那句祝总就免了吧，在天基建设的千金面前我可不敢当什么总，你们家是盖大楼的，而我不过是搞装修的，没有房子我们给谁装修呀，说到底，建筑公司还是我们装饰公司的衣食父母呢”祝繁讽笑道。
　　刺耳的语言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寥雪最后一丝幻想，寥雪面色苍白如纸，昔日亲密的恋人说出如此难听的话语，可笑的是那一瞬间自己仿佛觉得以前的情话在耳边萦绕，可这个英俊男人的情话自己以后半句都听不到了，他要结婚了，他温柔的情话会说给别的女人听，而且是一辈子，讽刺的是那个女人还是自己在S大读书时要好的同学。
　　寥雪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念旧的人，可现在她不想解释，半句都不愿意解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寥雪仿佛下了莫大的勇气，：“祝先生，我们开始吧。”
　　祝繁从老板椅上站起身来，走到寥雪面前，双臂展开，“请便。”口气依旧无比冷漠。
　　腰围，臂展，腿长...寥雪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想要颤抖的双手，开始认真地测量。
　　时隔五年，昔日的恋人再次靠近，祝繁余光扫着面前这个辜负自己感情的女人，轻嗅着她发丝传来的清香，瞬间有些茫然。
　　“尺寸还是和以前差不多。”寥雪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两道身躯瞬间僵硬。
　　“给我当次模特吧”
　　“好不好嘛，大帅哥。”
　　“喂，你就给我档次模特吧，算我求你了”双手合十，寥雪像是拜佛一样拜着好身材的祝繁。
　　这个小女子每次看自己简直就是在看一件艺术品！
　　实在是被缠地不耐烦了，在自己系教学楼，在图书馆，在足球场哪里都能听见这句话。
　　“就这一次？”祝繁的脸拉的老长。
　　寥雪心里阴笑，脸上却无比自然：“就这一次，我发誓！”寥雪拿出的量衣尺在当时祝繁看来就像是阎王殿里勾魂用的锁链。
　　哪里就这一次！自从被寥雪这个小女子免费当模特用了一次后，祝繁的噩梦就来临了，每次都拿着自己设计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让自己穿，还拍照，简直是亲手摧毁自己的形象，花花绿绿的衣服哪有白衬衫穿着舒服。后期愈演愈烈，每次看到寥雪拿着自己高超的“作品”出现在自己面前，祝繁的腿肚子都软了，同时也让祝繁对寥雪的家世产生怀疑，普通学生哪来的那么多财力？
　　祝繁严重怀疑当初自己身上的可乐是寥雪故意洒上去的，这个小女子为此还故意摔了一跤，自己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她义正言辞地说犯了错就要承担，把自己的衬衫拿回去洗，不对，是扒回去，自己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的衣服竟然被矮自己一头还多的小女生扒了，“不用了”三个字在这个当时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小女子面前没半点作用，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但自己的衣服被她扒下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呢？
　　这个问题实在没法自问...
　　直到有一天祝繁严肃地说你要整天对一个男人毛手毛脚的名声传出去你将来嫁不出去了，没到当时的寥雪竟然直接来了一句，好啊，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真嫁不出去了我就嫁给你得了，反正我也不吃亏。祝繁心中如遭雷击，半晌后红着脸丢了一句“不知羞”逃跑了，后面传来了寥雪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
　　从那次以后，两人之间朦胧微妙的情愫再也无法彻底隐藏，没过多久，窗户纸被捅破。
　　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套路，那我走在这条套路上时，脸上一定会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手机的来电振铃音拉回了遥远的思绪，寥雪转身去往茶几上的本子记录测量的数据。
　　“喂，繁，你在忙什么呢”林月温柔的声音。
　　手机被开了扩音，可能是故意的。
　　寥雪的身躯瞬间僵硬，繁，多么熟悉的称呼，自己以前就是这么叫祝繁的，而他也喜欢用“雪”回称自己，但现在...
　　“不忙什么，我在公司。”祝繁站在办公司的落地窗前。
　　“Y市分公司的一切事宜我都差不多安排好了，下周就可以开业，咱们铸顶的名气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还没开业，已经有好几个刚交房的毛坯房业主已经下了单子，就等着我们的设计师出方案后满意了就可以跟我们签合同了,我提议可以给宣传部发点奖金，提高一下士气。”
　　“我觉得也可以，做得不错！”
　　“繁，我已经在Y市快半个月了，你想我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我们今年就要结婚了...”话筒里传来林月略带撒娇的音色。
　　“你辛苦了，我也想你”
　　“等分公司的事忙的差不多了你就回来吧，那边后续的杂事有小梁就可以了。”
　　“嗯...”
　　寥雪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和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声音一唱一和，言语之间的郎情妾意，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美丽的大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在美国的无数个夜晚，寥雪不断的拷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自己的初恋会如此背叛自己，爸爸的钱轻易的让他放弃了自己，还有林月...
　　这个世上最残忍的事，无非就是背叛，友情和爱情的双背叛！
　　余光扫到脸上挂着泪珠的寥雪，祝繁高大的身躯愣了愣，随即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这个女人在哭？这个狠心的女人为什么哭？当初她狠心抛下自己出国，自己发疯似地找她，等她，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借酒浇愁，自己反反复复自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她，她怎么那么狠的心肠？自己还没在她面前哭，她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演悲情戏。
　　“廖小姐，鉴于你之前的铁石心肠，我现在可不可以理解你这是鳄鱼的眼泪？”祝繁怒极反笑。
　　泪眼模糊的廖雪已经无法听清祝繁讽刺的言语，伪装的洒脱再也坚持不下去，多年前的伤疤伴着两人温柔的对话再次被无情地揭开，委屈到了极致。
　　手机的震动让浑浑噩噩的廖雪清醒了一点，来电显示上是“楚儿”：“祝先生，我的工作已经完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不送！”依旧是没有半点温度的声音。
　　......
　　百叶窗外，夜渐渐深了，喧哗的城市慢慢宁静下来，都市的霓虹灯已经过去了前半夜的璀璨，各色各耀的灯陆陆续续地灭了不少，但仍然有个别的写字楼和商场的广告灯依旧倔强地亮着 与大马路上的路灯作伴，似乎在渲染着S市最后的光明。
　　住宅内，有几束光芒随着窗帘间隔的缝隙溜了进来，照在了一个雅致的房间。长方形的生态鱼缸静静地贴着墙面放着，里面种着一棵绿色的大树，当然这个大是以鱼儿的视角来看。缸里随意摆放着几座假山，一群甚小的小鱼儿在里面欢快的游着，还有两只似乎在假山似乎里捉迷藏。
　　顺手在烟灰缸里掐灭了香烟，祝繁靠近了鱼缸，眼睛顺着鱼缸灯的照射下，盯在了缸内一处假山尖的一枚晶莹剔透的戒指上。
　　“繁，你说我们会结婚吗？都说初恋结婚的概率很小哎！”S大校园内的一处水池边，寥雪依偎在祝繁温暖的胸膛上，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猫。
　　祝繁无比宠溺地摸着寥雪的长发：“傻瓜，脑子里想什么呢？我们一定会的，你是我心里最深处的柔软，现在是，以后也是...”
　　“那我要你以后在婚礼上亲手为我戴上结婚戒指，你发誓...”寥雪撅着小嘴。
　　祝繁眯着眼看着像是能挂个酱油瓶似的小嘴，轻轻吻了下去...
　　初吻持续了良久...
　　戒指从鱼缸里被捞上来，祝繁缓步走到阳台上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
　　是啊，它会戴在一直支持鼓励陪伴自己的人无名指上，而不是自己当初承诺的寥雪，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只是，自己真的舍得吗？祝繁不敢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