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少年》容臻臻

3、互动

　　魏天渡其实没想到班主任会真的继续让他留校写罚写，本来他是不在意的，但牵扯到了杨殷，他的心里就升起了某种少有的别扭情绪。
　　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啊，他有些自嘲地想着。
　　下午接近黄昏的这一刻，明亮的大团金色从窗子热热闹闹地争先恐后涌进教室，丝毫不敛锋芒地铺散到每一个角落，嚣张得近乎耀眼夺目。
　　干燥的风温和地拂过，带着一丝缱绻的暖意，偶尔风快了些，就会让人感受到沁人的凉爽。
　　杨殷趴在桌子上，抱着书包，只露出一双无精打采垂着的眼睛，眼尾修长，还微微泛着红，显然是处于半睡半醒欲睡还醒的状态。
　　他眯起眼看着斜前方的魏天渡时不时转个笔，背影有点歪斜，看起来少了一点锋芒，多了些柔和。
　　听着笔尖在纸上沙沙的声响和破碎而沙哑的蝉鸣，杨殷渐渐陷入了浅层睡眠，又不能完全踏踏实实地睡过去。
　　魏天渡的脑子和手中的笔一样转得飞快，他垂目盯着笔记本上一块耀眼的光影。
　　为什么杨殷他不自己回家非要等着他一起回家呢？他这个人社交经验少得可怜，自初二起就已经是独来独往，冷不丁有个人跟在身边，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更不用说自己每天的娱乐活动还因此被迫取消。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突然回头发问：”你为……“看到了杨殷的睡颜。
　　杨殷直接被吵醒，先打了个哈欠，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显得眼尾更红了，像被欺负了一样，不过打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是魏天渡在跟他说话！主动说话！
　　于是这个哈欠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杨殷缓缓闭上了嘴，摆出了茫然的姿态：“？”
　　魏天渡沉默了一下，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等我？”
　　杨殷也沉默了一下，决定说出实话：“我……不认识路。”
　　魏天渡：“？？？”他家到学校这条路一点也不复杂啊坐个公交车就到了就算是站点的位置也并不远啊？
　　不过他虽然不是很信，却也不愿再问，继续写着自己的罚写，字母拉出长长的一道漂亮的弯儿，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
　　开了话头，杨殷就不想再继续沉默了，而且他也已经来了精神不困了，于是绞尽脑汁找话题：“你那个……字儿写得不错啊！”
　　对方没有回应。
　　杨殷虽然有点失望，但也不觉得奇怪，魏天渡这样孤僻的人，要是只因为跟别人说了几句话就对人亲近了点的话，他现在也不至于是个主动被孤立的情况。
　　没料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声冷淡的“嗯。”
　　杨殷莫名有点激动，这种感觉就像玩养成游戏的时候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上升了一个层次，还是特别不好攻略的那种对象。
　　不过，他这是什么比喻啊……
　　之后两人零零散散地说了几句话，基本是你问我答的采访形式，和平友好地度过了这段时间。
　　回到家孙玉香照例是开骂，主题基本参照了前一天的内容，一点没换样儿。
　　不过杨殷这次主动跟她说是班主任希望能提高魏天渡的成绩所以让他给魏天渡课后辅导一下，她这才将信将疑地脸色好了一点，也没有再骂了，只是嗓门很大语速很快地问：
　　“那你咋不告诉老师你俩住一块儿呢？用不着非得在学校啊，回家不是一样吗？哎呀我家那混小子成绩不好，你学习好，都靠你多帮帮他啊！”
　　已经回到房中玩游戏的魏天渡的手指重重敲在键盘上，不知是哪句话触发了他的开关，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还夹杂着嘲讽：“靠！有病。”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要孙玉香这样的母亲，他最多是不搭理人，从来不会故意找事儿。
　　但他妈就不一样了，嘴欠手欠，欺软怕硬，是典型的市井泼妇，爱占便宜，也亏得没惹上过什么大事儿，而且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她的言语十分粗俗，有时还很造作，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平时魏天渡早就习惯了，但杨殷来了之后，有外人在，这泼妇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隐隐有给自己加戏的趋势，可能这就是戏精吧。
　　魏天渡冷笑一声，没有再去管门外的动静。
　　晚饭时魏天渡照平时一样去厨房扒了些菜到自己饭碗里就端着回房了，不过他冷淡地说了句话：“加个微信。”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半天杨殷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忙不迭说了一串数字，说完魏天渡就回房了，杨殷觉得非常纳闷，这什么意思？这是要干什么？友好交流？
　　杨殷吃完了饭刚回到屋，桌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他一看，惊了，魏天渡给他发了消息！
　　他坐上床，捞过手机歪着身子看，魏天渡给他发的内容是……
　　……是从家到学校和从学校到家的详细路线。
　　一时间，杨殷有些哑然。
　　这个意思真的没法分辩，究竟是出于好心帮他还是嫌弃他？
　　同时，与他一墙之隔的魏天渡正一心二用，一边打游戏，一边密切关注手机消息。
　　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杨殷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强势方式闯入了他固有的生活，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和人际关系，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他闲着没事看过心理学方面的书，记得犯罪心理学上有个“破窗效应”，是说一个房子如果窗户破了，没有人去修补，隔不久，其它的窗户也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打破。
　　这就有点像他现在的处境，窗子一旦被人打破了，就无法维持原来的生活，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也许本能地抗拒未知的变化，但却在潜意识里渴望着从窗口倾泻下来的大片阳光。
　　不过，现在也许没必要想太多。
　　正抛弃了杂念准备要全力投入游戏时，手机响了。
　　魏天渡立刻把视线扫向屏幕：
　　多谢阁下[抱拳]
　　这样就可以不用一起走了吧，可以恢复原来的生活了。
　　他感到如释重负。
　　另一边，魏宗正和孙玉香进行着单方面的讨论。
　　孙玉香：“这小子怎么回事？好像乐意跟人说话了。”
　　魏宗正没有回答，孙玉香自顾自嘀咕了下去：“小兔崽子总给人添堵，哼，瞧瞧你起的这是什么名儿，天渡，还真是添堵，往常都不跟人说话，今儿可稀奇了。”
　　魏宗正还是没有回答。
　　孙玉香问：“上次刘颖说的啥来着？他这属于什么……自闭症？那还算病？反正肯定不能给他花这个钱。”
　　魏宗正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你有完没完了？”
　　孙玉香瞪了他一眼：“孩子的事你也不多管管？你这爹是怎么当的？”得，又开始吵上了。
　　魏天渡因为有心理预设，这天就决定睡得晚一些。
　　然而根据熬夜定律，困的时候不睡，想睡的时候就不困了，于是撑着腮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每天例行的游戏任务早就做完了，一丝困意也没有。
　　他开始神游天外，思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隔壁杨殷的身上。
　　以他略微贫乏的人生经历，他不太能想象得出爹娘双双去世是个什么样的体验。
　　反正如果是他自己，不考虑经济来源问题的话，他倒是非常乐意，魏宗正根本不管他，每天只管上班赚钱，孙玉香管得太多了，一个骂骂咧咧的泼妇。
　　这两个人如果离开了他，那生活......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杨殷一定不一样吧。
　　他家父母一定不像自家这样不堪，他失去双亲......应该会非常难过。
　　但是从外表看好像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魏天渡游戏下线，关灯上床睡觉。
　　他的生活堕落，枯燥而乏味，能做的只是看看闲书，没事瞎想。他并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黯淡无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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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真的没弃更，虽然大学过去了一学期我都没写东西，但是我没弃更，就有丶感人。
辣鸡文笔一定会慢慢提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