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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美好的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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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杨白劳附体的丁允征爬到葛子任课桌旁丢给他两本本子,“剧本。”
也许不是杨白劳,也许丁允征只是无师自通了格列佛在飞岛国看到的“砖家”所谓简化语言的良方——物品+指示,谓语统统省略!
此时大家伙都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劳动节。(劳动节?丁允征发现自己的记忆开始明晰起来。)
葛子任笑着把本子推回给丁允征:“编剧,麻烦你回去把文字稿输进电脑,然后把电子稿上传到群里——我到时候会建一个□□群的,把你们两个编剧、演员、道具组一堆人都拉进去。好吧?”
丁允征看着眼前这只笑面虎,内心默数十下,消消气方接过本子:“好呀。”
那一年的五一假期很难得地约等于三天假期。还是托了国际部招生面试和自主招生考试的福。毕竟学校里涌进一大堆初三考生的时候,是塞不进返校高中生的。
丁允征打算把握时机去泡市图书馆。第一天他睡饱觉,晃晃悠悠地起床吃饭,迷迷糊糊地做了几坨作业。吃过午饭,抓起自行车钥匙,夺门而出:“我去图书馆了!”
去看什么呢?谁知道要看什么?
丁允征并没有明确目的。邓捷踞平时也会在课上推荐书目。从来不按时去看的丁允征发现拖欠的太多,他已经无力去补。虽然看番会有养肥再宰的习惯,但完成任务是绝对不能养成这种习惯,否则的话:完成任务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脑袋里真的回响起南宁口音,沿着楼梯向上走的丁允征脚下一空,险些摔倒。他打算去二楼的综合借阅室。一走到楼梯口就能看到综合借阅室了。他隔着玻璃看到熟悉的身影——一个苗条的女孩子正站在书架前凝神死盯,好像书架和她有仇,阔腿裤中的两条腿端正地摆着,不是平素的吊儿郎当,而是军训站正步的一本正经。
尽管丁允征已经习惯千变万化的郦耐,每次看她流露不同面目,仍是会感到一种人模狗样的滑稽。
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男子,径直走向郦耐。哟,这不是王暄嘛!他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运动长裤,上身着一件短袖。
丁允征饶有兴趣地看戏。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剧情的走向会脱轨。
王暄伸出手去抓一本书,刚好把郦耐罩住。丁允征能清楚地看见,郦耐的面部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了。
丁允征看不到自己的脸,但他估计自己的面部表情也失控了。这算什么?书、书架咚?!
愣在楼梯上,丁允征开始思考可能的情况:
这是性骚扰!—什么是性骚扰?
也许他们只是男女朋友罢了!—那干嘛瞒着我?
小忍的表情看上去很不自在,一定是被逼的!—也许她是抖M也不一定咧?
不会,小忍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么确定一个双子座是什么性格?
那她平时碰到我怎么就是抖S属性?她针对我?!—可你的确不如王暄啊。
丁允征捧住自己盛满一团乱麻的脑子——“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1)不受控制地径直走向那堵玻璃,像个傻子似的冲玻璃对面的两人挥了挥手。如果事件发展足够戏剧化,那么丁允征就应该在玻璃外手舞足蹈,与此同时玻璃内的两人旁若(的确)无人地卿卿我我——丁允征发现自己潜意识里早已默认郦耐是心甘情愿而非被逼无奈,心中有些酸涩: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可是生活毕竟不是电影;生活是艺术的基础而又低于艺术。郦耐立即察觉到异样,余光微微一扫就发现了他。
江城是个县级市,借着长三角的沃土富饶起来,在城郊建造所谓文化中心。图书馆、博物馆、大剧院都在其中,还有一个美其名曰“艺术中心”的地方,其实是上少儿才艺课外班的地方,留下很多小朋友的痛苦回忆,比如丁允征。丁允征小时候练钢琴,每次一下课就逃到隔壁图书馆。练得越惨他越是赖在图书馆不肯走,看到天黑闭馆被图书馆管理员赶出门也不是没经历过。
雄厚的财政预算保证了江城图书馆的气派。这幢大楼总共有四层,除了少儿借阅室、综合借阅室(可以近似理解为成人借阅室)等一堆借阅室外,还有自习室、影片放映室和多媒体活动室。丁允征没怎么去过后两个,他总是一头扎进少儿借阅室抓起一本马小跳之类的就能看到天荒地老。他听郦耐说,她经常去看放电影,再去“多媒体活动室”,其实就是玩电脑的地方,玩娃娃丫丫历险记(2)。郦耐和丁允征不同之处还在于,郦耐去图书馆的目的不是避难而是托管。每逢寒暑假,双职工家庭养出来的郦耐就像花果山石头蹦出来的猴子,没爹管,没娘教。她爸妈都不是江城本地人,长辈不肯搁下乡下的地来施舍外孙女/孙女。郦妈妈上午把郦耐丢在图书馆,下午来接。
图书馆是个方方正正的大楼,东西两侧是卫生间、开水房等小房间次第分布。南北两侧留足了空间给大房间。综合借阅室在二楼北边。南北两侧的大房间全安的落地窗——丁允征短暂人生中最深的回忆之一就是在综合借阅室里,晚霞的洗礼中,看书。那会儿看不进书,只知道怎么用书页捕捉夏日的火烧云。
阅览室的书架是垂直于窗户按南北方向平行排列的。靠室内的一侧还依次摆放着桌椅。
郦耐眼疾发现丁允征,丁允征乖乖束手就擒,不给王暄手快逮住他的机会。三个人找了张桌子坐稳。前任使用者非常任性地调整了桌椅摆放规律。一张桌子边上按理要放四张椅子,但这里只有三张,边上也没有有大于等于三张空座位的地方了——眼前的小残废桌椅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郦耐脚底抹油地抢坐在成单的那张椅子上,假装很有礼貌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王暄拽拽衣服下摆坐进去。丁允征抹了把脸,坐在靠外面的椅子上。
“我从来没有坐在这里过呢。我的意思是,好像以前都是在窗户边上随便找个地方一蹲,就能看一整天,从来没有想过要坐椅子。怎么说呢,我觉得哈,我长大了。”
郦耐似乎饶有兴致地听着,顺手捞过丁允征面前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王暄一手托着下巴,会意地扭头冲他“哈哈”一笑,以表敬意。
丁允征才发现,这张桌子根本就是郦耐已经占好的座位!几个意思?她和王暄约好的吗?
他悻悻地开口:“话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郦耐抬头,一脸“被从书本世界抓出来好难过”的无辜表情:“巧合啊。”
“你不觉得你碰上我们也很巧吗?”王暄依旧侧身支颐,语气中满是戏谑。
这俨然变成一场不公平的二对一。丁允征秒怂。他抓过面前一本书,试图定下心阅读。那是《无事生非》,莎爷爷写起狗血言情桥段还真是开山鼻祖式的十拿九稳啊。
他瞄眼另外俩人:郦耐在啃企鹅出的那本莎士比亚悲剧选,难为她了,这么厚的书抓着立在桌上手不酸么;王暄在看一本同样很厚的书,他是趴在桌上看的,丁允征看不见书名。
丁允征重新围观起那出爱情闹剧。这样一个孟夏午后,他抛却无来由的焦虑,既不怂,也不丧地进入热闹的意大利小城。他傻笑于良缘的缔结,愤怒于恶人的作怪,最重要的是他不再畏惧于迎接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也不再胆战心惊于生活中的意料之外。
那样一个安静的下午,室内无需空调温度自是合宜,定定心心看书,和最亲近的人一起。那是丁允征目前短暂人生中另一深刻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祝福》,亦为语文必修课本所选录,大概是苏教版吧(有这个版本吗(小声嘀咕;
2.小剧场什么的
A.丁允征:娃娃丫丫历险记是什么?
郦耐:(作伤感状)那,是我此生玩过最早的网游,也是我此生打过的唯一一款网游。你可以去尝试一下。
丁允征:(尝试后归来)郦耐,我掐死你!你是三岁小孩嘛?!
郦耐:(理直气壮)我玩的时候的确三岁啊。
B.丁允征:“那你午饭不还是自己解决?和家里蹲有什么不同?”
郦耐:“图书馆其实是有自带食堂的,不然你想工作人员在哪吃?”
丁允征:“……有道理啊!”
郦耐:“嘻嘻,你连娃娃丫丫历险记都没玩过,这就表明你对图书馆的认识很肤浅了。果然不出山人所料啊哈哈哈。”
丁允征:“???”
丁允征:“好的,郦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