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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剧本loading ...

  •   有的事,当时经历起来如五雷轰顶,一旦日后仔细了解起来,就算不会成为亲切的回忆,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儿罢了。
      丁允征被郦耐看穿内心的小九九后,大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耻感。好在后来追问起来,郦耐幻想着对方大概会本着从轻发落的原则,坦白交代:大概是高一上学期,郦耐刚和丁允征建立革命深厚友谊那会儿,某天夜谈会,徐竹筠受胸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驱使向郦耐“揭发”丁允征和萧青清的一段旧事。
      云徊高中是本县级市重点高中,按高考成绩算在地级市大概排名第三。在全省当然是没有什么名气的,和省会的高中比不了,和江对面的高中也比不了。为了竞赛成绩、高考分数能漂亮点,云徊效仿其它中学,在劳动节假期来了场自主招生考试,收了前九十名,在中考结束后,又抓了中考前一百名来学校参加夏令营。所谓“夏令营”,就是在两个礼拜内讲一堆知识,然后考试,再选前四十五名进入所谓的“强化班”。
      夏令营暂时分为两个班,徐竹筠、丁允征、萧青清在一班,郦耐在二班。根据徐竹筠的证词,丁允征当时和萧青清是左右座,一来二去地互生了好感——
      “打住,什么一来二去的?是她一开始老问我问题……”
      “我懂你意思,你不要急嘛!”
      ——但据徐竹筠的描述以及后来诸君观察到的萧青清的“博爱”体质,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萧青清先表的白!那么问题来了:徐竹筠说后来这俩人那点小暧昧就无疾而终了——
      “虽然我有点不能理解,但是你当初的确拒绝她了,是吗?”
      丁允征当时没能立即回答是因为他在脑子里组织着答案。奇怪的是,明明他当初拒绝的理由很充分,在郦耐的追问下却一时无言以对。
      夏令营结束的时候是七月下旬,离开学军训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丁允征蹲在家里认真地思考了一个礼拜,期间还与萧青清持续线上斡旋。一周后,架不住姑娘的盛情邀请,丁允征勉为其难地与她出去吃了顿饭。吃顿饭的功夫,刚一看到对方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起话来,丁允征就抢答了:“萧青清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是,额……第一、你那么漂亮,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也不用在我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第二、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觉得我很有可能会让你失望;第三、我还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实在是很不好意思了。”
      是呀,条分缕析的,多清楚呀。丁允征心忖,可在郦耐面前他就是组织不好答案。
      郦耐看出来了:“算了吧,要我说啊,这过去的事儿你就让它过去吧。你要是现在再回过头去追萧青清,我觉得吧,就有点滑稽了。”
      丁允征突然脸色不好,嘴角抽搐了一下,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对方也很体贴配合。

      一早上五节课结束,奔了顿午饭,再晃去宿舍,再晃回教室,赶在12:30前进班自习即可。丁允征跟着舍友们回教室时大概12:15。
      他看到郦耐已经坐在位置上看南方周末(1),报纸一展就能盖住整张桌子。她看起来看得很痛苦的样子,目光循着手指头逐行逐行飞奔,大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冲劲。
      丁允征热得有点虚,打算趴在桌上缓一会儿,但他也不敢趴太久——怕汗渍印在桌面上。事实上,丁允征的桌面就是摊摊摊,想把不要用的书合起来,但看看什么都很重要的样子,狠下心来想挑本最无关紧要的塞进课桌,课桌又好像已经填满。所以确切地说,他不是怕汗渍印在桌面上,而是怕汗水毁掉书本纸张。“丁允征的作业本/人们只惊讶它现时的破烂/然而当初他的作业本/浸透了肥宅的汗水/洒遍了怂人的疏忽。”
      不一会儿,丁允征振作起来,决定加入周围同学刷作业的队伍。比如前桌那位,灰头土脸收报纸,伏案奋力干数学。
      其实关于郦耐和南方周末的关系,有一段渊源。高一时,他们的班主任陈为民只是信口提了一句:“南方周末是份不错的报纸。”郦姑娘就脑子一热,拉着丁允征订了一年份的报纸。丁允征跟着看了几周便果断抛弃队友。对于能水就水,生无所恋的丁丧人而言,能坚持这么几周从无穷无尽的作业任务中抽出时间看一份内容充实的报纸确实很值得嘉奖。可郦耐就是那种,明明被数学气到焦头烂额,仍然每天中午早早赶回教室在高二现任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常逸航(虽然双方都不乐意,但高三时常逸航仍是他们的班主任)的注视下,虽然看报纸看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还会报道某省医改这种内容?哦不是,它报道医改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语气又红又专?它不应该走‘这个世界不会好了’路线吗?”正因如此,在丁允征眼中,郦耐确实是那种艰苦朴素拼搏奋斗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丁允征刚抽丝剥茧从层层叠叠中拖出数学作业,一轮复习资料配套的练习册,未等他翻开,就察觉一坨重量倚在自己肩上。他回头,看到肩膀上一根肘子,沿着肘子向上看,对准了葛子任的坏笑:“既然你剧本已经写的差不多了,我们中午就去彩排吧。”
      丁允征自顾自地皱了皱眉头:“中午?你的意思是?现在……”
      葛子任开心地拊掌大笑:“聪明!走吧!”言毕,他从丁允征身旁的走道里侧身挤着走过,挥舞着手中几张纸,径直迈上讲台。
      他振臂高呼:“请参与课本剧编排的同学们出来一下!”
      不出丁允征所料,教室里稀稀拉拉地站起几个人,不情愿地拖着步子往外走。这其中把“不情愿”演绎得最到位的莫过于丁允征本人。郦耐仰天,听到后颈“喀拉”一声响,难过地嘀咕了一句:“唉,午睡又泡汤了。”她方起身,跟在丁允征后面走出教室。
      葛子任将手中纸卷做筒状,右手抓纸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左手掌心。看到丁允征,他两眼一亮,叫道:“丁编剧,你可算来了!来吧,我们去楼上谈。”
      云徊高中安置高二学生用的教学楼有五层,每层五个教室,一共十四个班级,只占三个楼层。空着的两层中,底楼本来就是吊脚设计,顶楼也就是第五层是空着的。
      一行人向东边的楼梯出发,经过一班教室,浩浩荡荡地上楼。
      丁允征瞥了眼郦耐,发现她扭头张望着一班教室后排。他好奇发问:“你在看什么?”
      郦耐若无其事地撇了撇嘴:“额,没什么。”
      停顿了一下,她飞快地补上一句:“看看他们班有没有开始彩排。似乎,并没有嘛。”
      丁允征跟着偷瞄一眼,一班教室里人是齐的。
      葛子任挑了间教室,大摇大摆地推门走进去,走到教室后排的空地上,挥手示意大家聚拢。他先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喉咙,方开口:“首先,要感谢丁允征编剧快马加鞭地赶出剧本,。”
      丁允征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向郦耐疑惑地嘟嘴——郦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以一个无奈的耸肩回应了他。他想出声辩解,再转头看向葛子任的瞬间勇气却一时泄漏。丁允征只能暗暗骂自己怂。
      “接下来,我来宣布一下初定的演员。主角呢,应该就是由王暄来扮演了……”
      丁允征默默鼓足劲,打断葛子任。
      “慢着。李广由……”丁允征侧身,摊平手掌,五根手指一致指向那人,“王暄来演,那孙彦洋呢?”
      葛子任定住,思考片刻,微笑着问:“敢问他是何方神圣?”
      丁允征愣住,片刻间立马想通了:艺术节是什么?成双成对的情侣、三三两两的狐朋狗友逛跳蚤市场;辩论会不及校园好声音好听,看一出英语剧就是听一场Chinglish,当然比不上看萌妹子跳极乐净土来的有趣……这个班级里知道他那出《哈姆雷特》儿童剧的能有几个人?除了参与演出的同学以外,大概就没有人了吧。
      在突如其来的伤感中,他没能自我陶醉上片刻,就被一个平地惊雷的声音打断了。“我去问过孙彦洋了,问他想不想演李广。他说不想。但他说他很乐意演龙套。”
      王暄开口说话,似一架钢琴突然奏响,以和弦为底色,勾勒出跌宕起伏的且以短章为主铿锵有力的旋律。他沉默后,那旋律也转瞬即逝,却让人恨不能伸手抓住它的小尾巴迫使它留下来——大概就是,“余音绕梁”的效果吧。
      王暄闭上嘴,便有一种世界突然安静的感觉。
      最怕气氛突然尴尬。丁允征知道,郦耐尤其害怕突然冷清,她对喧哗与骚动有种自发的、难以解释的爱好。她趁势开口:“那,萧青清,你演什么呀?”她冲着比自己略高一些但总是含胸驼背所以其实根本是平视的萧青清微微颔首,以表指示,稍稍偏头,以示好奇。
      萧青清愣住,手指向自己,脸上表情一下子波动起来,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眯得更小了:“什么?你问我啊?我也不知道啊!”
      短暂的沉默,葛子任张嘴欲救场。
      萧青清止言又欲:“其实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额,那谁让我来演,我就,额,来了。唔,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咳咳,我是来干嘛的……”
      丁允征不会知道郦耐翻白眼的冲动有多强烈,他自己倒是觉得这种讲起话来支支吾吾、含含糊糊的风格要比某人的牙尖嘴利来得可爱。虽然,被自己拒绝后,那种可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聚焦到他身上了。想到这里,心仿佛皱缩成一枚灯笼果。
      听到萧青清嘀咕的声音渐悄,葛子任赶忙发声:“说到这里啊,丁同学,我就要问问你了。你当时信誓旦旦向我承诺的女性角色呢?我一个老早就找好萧青清了,毕竟人家是全校有名的美女,搁咱这部戏里不是重点也是亮点,你们说是吧!”
      萧青清害羞地低下头。
      丁允征难堪地低下头。
      王暄不知做何感想地低下头看指甲。
      郦耐实在看不下去:“对不起我有话要说。葛子任导演,今早我和丁允征交给你的,充其量不过是翻译稿罢了,算什么剧本初稿?!我不懂你是要……”
      这大概是一种本能直觉,丁允征感觉这中午一团乱稻草都是葛子任为报郦耐一时嘴快之什么乱七八糟仇的小伎俩。郦耐虽然脸上保持着微笑,但是语速越来越快,甚至语气中的硝烟味也越来越浓,丁允征预感大事不妙。既然葛子任是这样吃不得亏的人——
      丁允征按住郦耐的肩膀,花了不小的力气。郦耐一顿,忘了自己说到哪里的样子,一脸茫然,茫然中带着一股怨气。
      丁允征抢在这个空挡开口:“葛导,郦耐她可能性子是急了些,但她说的没错,剧本连,额,连个受精卵都没有形成……”
      葛子任没能管理好面部表情,紧绷的面部肌肉顿时松懈。萧青清当场笑弯了腰。郦耐也抿紧嘴,低头小声道:“天呐,这是什么‘生动’的比喻!”就连王暄也不动声色地弯了弯眼睛。
      丁允征四下扫视一圈诸位神态,恨不能钻进地板。
      王暄又插话了:“我也觉得,葛导太心急了些。我相信两位编剧的能力。我相信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写,肯定能完成任务。这样催他们再变着法儿地给他们难堪,恕我直言,有点过分了。年级里没几个班做完剧本的,搞不好连剧目都没敲定。今天中午的排练索性到此为止吧。”
      葛子任赶紧顺着王暄给的台阶下:“王暄说得对,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来来来,散了都。”
      就在众人往门外溜的时候,丁允征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编剧我们顺便来聊下剧本把。”
      郦耐现在一听到“编剧”就牙酸,溜了溜了。
      “能先透露下剧本的构想吗?”
      “有什么不能的?”丁允征嘴角下沉,做了个怪相,“不知道你早上听到多少内容,我索性再跟你完整说一遍。我们想凑够三幕戏。反正最后一幕肯定是李广之死,那第二幕大概就是和卫青出去打仗完了迷路那糟心事,第一幕想安排一个体现李广骁勇善战的事件,没想好呢。射虎中石怎么样?”
      “还是照你原先的设想,帮中贵人收拾烂摊子怎么样?”言毕,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看得丁允征心里一怔:高中男子从来都是些从“屁股”聊到白色相簿的季节聊到今天那道变态数学题该怎么解或是那么多化学物质的颜色气味怎么才能记住(于丁允征而言是这样,真是氟化硼(2)的气味啊)或是微元法依旧用起来怪怪的,狐狸追猎犬就追得很不顺手(于王暄而言如此)的不着调生物,这种微微一笑是真实存在的吗?
      见丁允征仍在出神,他继续道:“我没有能力插手剧本。不过我要告诉编剧你,和你合作实在是一件让人很享受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1)没有碰瓷infzm的意思,只是假装写实罢辽
    (2)曾经在抱佛脚时背过一张罗列各种物质颜色、气味的讲义,其中写着BF3:窒息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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