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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人鱼 ...

  •   金灿灿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泼洒下来,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不知道哪里来的歌声钻进耳朵里,不难听,但是在这种时候就很吵,奈布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面那个托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的女孩子不知是因为逆光还是他刚刚睡醒的缘故,在他的视野里模模糊糊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
      ……消失?
      大脑依旧混沌一片,乱七八糟的东西胡乱搅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竟然什么也想不到,只能下意识地向对面伸手,抓住了那个人。
      “你在唱什么歌?”他隐约听到了歌声,清脆悦耳,声音还很熟悉。
      “唱歌?哪有?你是不是还没睡醒?”艾玛捧住他的脸,“很少看你睡午觉。”
      “嗯……大概吧。”奈布没有多想,含糊地应了一声,顺势低头,把脸埋在她的手里,深吸一口气,一股极淡的香味窜进了鼻腔里,他更觉困倦。
      奈布没睁眼,用自己的手裹住那双柔软的小手,手心有一点冰冰凉凉的,奈布抿着嘴唇,飞快的勾了一下嘴角,男人并不太愿意大肆彰显他的高兴。
      那是一只戒指,不是什么装饰耍帅用的,承载着对他来说堪称神圣的意义,戒指的主人,是他的妻子。
      虽然用一个月的粮食来向一对老夫妻换取他们的戒指的行为被艾玛骂了许久,但是奈布觉得很值。每当他在看到艾玛那根纤细的手指上套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心里就被塞的满脑满当当的,那种叫做幸福的东西,明确的告诉他,他有家了,他有了自己的归属。
      艾玛对他这种难得小孩气的行为无可奈何却也同样乐在其中,玩闹一样使劲搓揉他的脸,清俊的脸被扯得变形,如果让他那些队员看到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队长这种毫无形象可言的样子,怕是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艾玛嘻嘻笑起来,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昨天的任务很难吗?”她突然问起来。
      “还好。”奈布摇摇头,“只是又有了新品种的丧尸,有点意外,开始不是很好打。”
      “又是新的……”艾玛担忧地皱起眉头,“如果研究作物的进展能够像丧尸出现的速度一样快就好了。”
      饶是奈布,都忍不住被这说法逗笑,“这哪能比?”
      他站起身,仗着身高拍了拍艾玛的脑袋,看她生气的样子,哈哈笑了两声,才说道:“我去替保罗巡逻了,你在家呆着吧。”
      “哼!”艾玛冲他皱了皱鼻子,使劲往外推他,“你快点走!”
      “嗯嗯。”奈布随口应着她,面上原本挂着笑意,可是不知为何,离门越来越近,他却无由来地觉得恐慌,心脏紧缩,被人用手捏住一样让他无法呼吸,他努力想要转身,可是身体像是被看不见的线牵着,僵硬着一步一步向门走去,手已经握住了把手。
      出去一旦,就再也回不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奈布不知道,但是他下意识地如此认为。
      他不能出去。
      因此,奈布竭尽全力地想要阻止准备转动的手腕,以至于冷汗一滴一滴从他额头上渗出。
      终于在最后,奈布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转过身来,看向艾玛,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一双翠绿色眼睛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红润的嘴巴有着极为自然的弯曲弧度,脸上缀着的几个小雀斑让她看起来总有点孩子一样的稚气,即便知道她的经历复杂程度堪比他的曾经,他却依旧愿意把她当做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孩来宠爱。
      “好了好了,快走啦,别人该等不及了。”见他迟迟不动,艾玛催促着他。
      奈布摇着头,嗓子干涩到说不出话,好不容易哑着声音才挤出了几个字,“艾玛……”
      “真是的,你呀。”艾玛嘟囔着,探头出来看了看门外,发现没有人之后,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极其轻快的一个吻,艾玛一张小脸变得通红,用力地把他推出大门。
      “艾玛!”奈布终于喊出来,可是回应他的是“嘭”的一声关门,以及门后艾玛闷闷的回复,“我会在家等你的嘛。”
      在某一个瞬间,奈布并没有注意到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外的世界已经开始碎裂、崩塌。金灿灿的阳光,浅灰色的围墙,或者还有别的,他没太关注,那些东西一块块剥落,露出了那之后深邃的黑色,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奈布没有在意,他手握成拳,用力捶门,企图用这种方式发泄出内心那种挥之不去的绝望。
      “艾玛!艾玛!”他大声地呼喊,但门里已经再没了回应。
      奈布心急如焚,等不下去,索性后退两步,抬脚用力一踹门,一脚生生把特地加固过的门踹开,然而里面已经不是艾玛精心布置的温馨的家,而是一片平静的河面。
      奈布愣了许久,才吁了口气,双手无力的垂下来,他向前走了几步,倚到了河边栏杆上,用与刚才全然不同的,平静的声音说,“出来吧。”
      缥缈的歌声消失,清澈平静的河水缓缓流动,在月光下泛起粼粼波光,稍远点的水面上出现了一阵阵波澜,那是已经感染了丧尸病毒的鱼,与记忆里那些活蹦乱跳的鱼没什么两样,可已经长出了坚硬的鳞片和锋利的牙齿,几乎可以说是水下的霸王,但此时它们对于河边这个新鲜的“食物”置若罔闻。
      奈布耐心等待着。
      “呀!”突然,水里溅起一片水花,有什么东西从水底下钻出来,伴以一声清脆的呼喊,她就那么出现在奈布眼前,可惜奈布对这样的惊吓无动于衷。
      “艾玛,你怎么还不睡?”他浅浅笑着,可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他怔愣片刻。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叫她艾玛,可是她有着艾玛的脸,艾玛的身体,以至于那些残存的,艾玛的感情,如果不叫她艾玛,他还能叫她什么呢?
      奈布低头,打量着这条人鱼。
      大概是经常泡在水里,不见光的缘故,她看起来苍白,也瘦弱,颊边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像是鱼鳃,耳朵藏在海藻一样的头发之下,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身上还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裙,奈布猜那是那个实验室发的,他该感谢他们至少还给了试验品最后一点尊严,但是他明白,那件宽大的白裙之下,光滑细长的鱼尾让他把这种感激转换成了更大的仇恨。
      此时她半个身子浮出水面,正歪着头看他,姣好的身体曲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白皙圆润的肩头在浅棕色的长发掩盖之中,这样隐约的诱惑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血脉贲张。
      奈布倒还能保持冷静,对于他的妻子,他没必要表现得像是一个毛头小伙。
      哈,他的……妻子。
      奈布闭上眼,把脸埋在了双手之间,一声叹息悄无声息地从嘴边溢出。
      他从没有想过,他与艾玛,会以这种形式再次相见。
      在404基地因为一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尸潮覆灭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人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其他基地的援军,他跟着随便一个军队回到了他们所属的基地,仗着自己曾经404基地护卫一队队长的身份,他挤进了这个基地的武装小队,甚至混成了个待遇不错的队长,按理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
      可是每每回到那个截然不同的,再一次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他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活下来了,可是……艾玛呢?
      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戒指的主人了,也再也找不到那颗被幸福塞的满满当当的心了。
      于是曾经杀人不眨眼的雇佣兵,“孤狼”奈布·萨贝达又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眼中,伴随他们或敬佩或惊恐的眼神。
      每天不间断的训练,经常性的离开基地清理丧尸,深入某些地方搜集资源……这些任务一度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直到基地的领导神神秘秘地将他和另外几个他知道的不错的人叫到一起,交付给他们一个神秘的任务——将施莱河里新出现的那个水怪抓回来,完好无缺地抓回来。
      奈布记得那个人特地在“完好无缺”上加重了音调。
      他不关心这些人有什么目的,却也不妨碍他听到队里的人偷偷摸摸讨论那个水怪,与其说是怪物,倒不如说是试验品,AI实验室的一个试验品。
      AI?仔细想想倒能想起来,一年前几个基地联合同时攻破的一个实验室,他也在场,看着那些被关着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心想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他并没有更深思一步,于是在一个阴沉沉的午后,执行捕捉任务的战队被河边新驻扎下来的水怪拦截,那种曼妙的歌声让他们几乎是立刻就被带到由他们自己构成的幻境中,然后在重温那些幸福美好的记忆得来的快乐时,自愿跳入水中,做了献祭的祭品。
      奈布记得那个光怪陆离的水中世界,所有东西都被荡漾的水折射成了扭曲的模样,他在坠入水的一瞬间,从与艾玛拥吻的幻境中清醒过来,然而四肢已经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他被怪物拥抱着。
      这个拥抱亲密到让人窒息,裸露在外的皮肤将冰冷滑腻的触感传到大脑,但是大脑也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处理,他呛了水,呼吸不上来,尽管明白自己大概快要死了,他也不是那么在意,只是胡乱地挥动着手里的刀,机缘巧合之下把那些海藻一样的头发拨开,露出了那之后一张苍白的面孔。
      他瞪大了眼睛,不顾被水刺着针扎一样的疼痛,一张嘴便吐出一串水泡,想喊出的那个名字也随之被淹没在水里。
      “艾玛。”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艾玛看向他,微微眯着眼睛,不仔细看还以为她在笑。
      “再想让我来的话,别再用幻境了,或者换一个场景,至少……”奈布挪开视线,“别是那一天。”
      一次次重复着与艾玛的最后一次见面,他内心的悔恨不断加重。他无数次的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和保罗换班,没有被那个孩子拖住回家的脚步,没有插手救下别人,或许,他能及时赶到家中,在艾玛被感染之前。可那些都是或许,他只能在幻境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与艾玛的最后一次见面。
      “咦?”
      艾玛对奈布说的东西没有兴趣,她俯身重新钻入水中,清冷月光与幽幽水色交融,在她尾巴的鳞片上反射出冰冷幽蓝的光芒。
      远处水面的平静被打乱,荡起一圈圈涟漪,他甚至能看到鱼从水中一跃而起,很快就被一只苍白的手捏住。
      这种场景几乎每晚都会见到,无非就是艾玛肚子饿了,抓那些丧尸鱼吃。奈布想着他来到施莱河附近住下的第一天,夜里被她叫出来的惊讶,第二天的无奈……这已经是第三十天了,他早已习以为常。
      “呀!”又一次突然的冒头,奈布的思绪被强行打断,他回过神来,艾玛已经带着战利品游回来。她举起手里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想递给奈布,被拒绝后也不在意,而是低头一口咬下去,撕下一大片肉,鱼立刻没了动静。
      很快两条鱼全部进了她的肚子,只剩下森白的鱼骨头在她手里被当成玩具相互打架。
      “你现在怎么这么能吃呢?”奈布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饭量小的我总怀疑你是故意不吃饱,为了这个我还和你吵了一架,现在倒好,每次看到你似乎都在吃鱼。”
      他本来是想开个玩笑,可是艾玛投向他的目光让他再也说不下去,那种无辜的眼神,包含着最纯粹的,对食物的渴望,和他见过的丧尸没有什么区别。
      奈布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浓重的悲哀,他强撑着笑容,把口袋里的糖拿出来,慢慢的剥开糖纸,一颗圆滚滚的可爱糖果落到手心,“你以前最爱吃的,现在也没变。”
      他说着,就要给艾玛,艾玛都已经张开嘴准备好接住,他又猛的收回了手,紧紧的攥着那颗糖。
      “哎?”艾玛不满的皱起了鼻子,拍击水面溅起了朵朵水花,奈布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不少。
      奈布看着艾玛,眼神中那抹光明明灭灭闪烁不断,脑海中划过很多画面,他与艾玛亲密相拥,惊慌失措的涌动的人群,涂满了鲜血的木质的大门。不止这些,还有些别的,那些恶心的,虚伪的笑脸,恳求的眼神,以及特蕾西那双带着凉意的眼睛。
      ——人鱼即便拥有着传说中一切被羡艳的品质,漂亮,强大,永生,不死……可是,人鱼不是人。
      ——所以呢?
      “喏,别气了,给你,逗你玩都不可以。”奈布把糖递给她,艾玛过来就着他的手把糖含进嘴里,她愉悦地弯起了眼睛。
      奈布看了她一会,想要把这张再纯粹不过的笑脸印到脑子里,刻到骨头里。
      他没有收回手,艾玛就浮在他的手边,用她那双漂亮的翠绿色眼睛看了他一会,竟然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上。不像记忆里那双温暖柔软的小手,这双手可以算的上是恐怖,又尖又长的指甲划得他手有点疼,冰冷的温度也不断的提醒着他她曾经变成丧尸的事实。奈布突然握紧了那只手,艾玛被吓了一跳,想要挣扎开,可是奈布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地箍着她,很快艾玛挣扎的力气慢慢变小,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愤怒地抬起头瞪着奈布,奈布温柔地看着她。
      “下次再抓到我的时候,不要手下留情了。”
      她似乎是想反驳什么,可是透过她那双眼,良好的视力能够让她看到远处逐渐靠近的几辆车,还有那些熟悉的白大褂,她尖叫着想要反抗却已经来不及。

      奈布看着艾玛被捞上岸,然后飞快地送到了已经准备好的水笼里,手上有她抓出来的几道伤痕,他低头舔了一下,尝到了血的味道。
      “你不去包扎一下吗?”特蕾西走到他身边,“虽然她是变异物种,可是长期生活在水里,难免沾上什么病毒。”
      “不用你关心了。”奈布从鼻子里哼一声,“记住你的承诺就好。”
      特蕾西笑了一下,“当然记得。”
      代号人鱼的试验品在那些疯子的口中是被奉为天神一般的存在,她成功的融合了鱼类的基因,然后在几年的时间里成功“进化”——那群疯子给予的定义,进化成了传说中才会存在的物种,她有着半人半鱼的身体,有着能够在水下自由呼吸的能力,有着曼妙惑人的歌声,有着……长生不死的能力。
      不死,说起来轻轻巧巧的两个字,却让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疯狂,在实验室残存的实验记录中,她的自愈能力极其强大,伤口往往在利器离开皮肤的那一瞬间就已痊愈,而且,在实验的几年间,她的容貌没有任何的变化,如果不是基地的人攻打的太急,实验室会拥有更加充足的时间去证实这个命题。
      索性现在艾玛重新被抓住了,尽管是利用她对奈布·萨贝达的感情。不过大人物们不会关心过程,他们只会关心结果。
      “嘿,小特,你是怎么说服萨贝达的?”趁着忙乱的时候,她的同事凑上来,小声问她。
      萨贝达能在人鱼的手下活过来甚至完好无缺的躺在岸上被救回来,这种事情震惊了整个基地,直到人鱼的照片被拍下来并且被人认出来,她和萨贝达那位同404基地一起覆灭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因此在萨贝达醒来之后,领导的脑筋就动到了他身上,许以高官厚禄来诱惑他,只希望萨贝达能够借着人鱼不会伤害他这一说不清道不明的行为,帮忙将人鱼抓回来,但是萨贝达的断然拒绝让所有一切都进入了僵局,养伤期间他三天两头被打扰,可是任凭他人舌灿莲花口若悬河,他自岿然不动,只是懒洋洋的晒着久违的阳光。
      事情出现了转机,在研究所的一个人员,特蕾西走到他身边之后。
      不知道特蕾西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奈布终于睁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看向她,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好。”
      “说了什么?”
      特蕾西看了水箱里那只昏迷的人鱼,又看了看站在水边的那个背影,她恍惚片刻,仿佛回到了曾经。那时她还是404基地里一个靠着那么一点点救济勉强度日的孩子,整日缩在由几块塑料布和木头撑起来的“孤儿院”里,等待着随时随地可能到来的死亡。
      “咦,这里还有一个?”突然在她头顶炸响的女声将她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坠入了一片充满生机的翠绿色之中,头顶随即被重重地揉了一下,“你这个小家伙,那里发东西你怎么不去拿呀?”
      “我……”她嗫嚅着,说不出来,饥饿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还没说出口,突然的失重感把她吓了一跳,她紧紧抓住眼前唯一能看到的,得到了男人一声凶巴巴的警告,“你要是再抓我头发,小心我把你扔下去。”
      “你对小孩子那么重干什么!”那个女生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又立刻安慰她,生怕她被吓到。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护卫队队长奈布·萨贝达与他的妻子,主管基地的作物研究的艾玛·伍兹。
      那天是他们的婚礼,一个简单到了极点的婚礼,没有她记忆中洁白的婚纱或是崭新帅气的汽车,什么都没有,除了灿烂的阳光,蔚蓝的天空,以及大家的笑容。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在那个时候就好了。
      “特蕾西?”同事推了她一下,“你怎么发起呆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场婚礼。”
      “婚礼?”
      “……没什么。”特蕾西含糊地盖过去这个话题,又被同事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说了什么?倒不是什么机密,我只是跟他聊了聊404基地,以及……”
      “以及?”
      “他们追求如何活着,我呢,想要知道怎么死亡。”特蕾西又笑起来,大概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笑里有多少悲哀。
      人鱼被抓回实验室之后,由原本那个实验室里接触过她的人主管,对她的研究进入正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一沓又一沓的资料被整理出来,代价是人鱼日渐萎靡的精神。
      夜深了,特蕾西把最后一点数据录入,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算是一种放松,然后看了一下桌子上放着的闹钟,快到十二点了。
      她拉开抽屉,拿出了一管试剂,用针抽出里面那点无色的液体,盖上针帽后把它放进口袋里,试剂管被重新放进抽屉了,她在那之上压上了一叠厚厚的白纸。
      离开自己的实验室,她抬头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摄像头,犹豫片刻,走到了另一条路,据她所知,那条路没有监控。
      等走到标注着“内有试验品,闲人勿入”的实验室的门口,一个人早已伫立在那里。
      “你来的有点晚。”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奈布转头,看向特蕾西。
      特蕾西笑了笑,没太在意他话里的冷意,把那扇大门打开,“你要知道,我还要在这里工作。”
      奈布没再理会她,他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被水中那道身影吸引。艾玛虚虚地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这几个月她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比起他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又瘦了很多,手上脚上甚至尾巴上也全部缠着铁链,他的心钝钝的疼起来。
      “你们真该死。”他说。
      特蕾西把那个针管递给他,闻言,莞尔一笑,“正因为该死,才更加不想死。”
      奈布冷笑一声。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特蕾西转身走出了房间,在关上门之前,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奈布,“祝你们幸福,欠你们的新婚祝福。”
      门关上之后,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下了两个人,艾玛似乎听到了动静,不耐烦地睁开眼,立刻就看到了站在玻璃前的那个男人。
      他穿得很正式,正式到让人想起很久之前,世界还是那么和平安宁的时候,婚礼前紧张而激动的新郎。
      但是艾玛不会意识到这些,她只记得这个人帮助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抓住了她,她愤怒地拍打着玻璃,发出一声声尖叫。
      奈布把手贴到玻璃上,想要对上她的手,至少对上那根纤细的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可惜艾玛拒绝配合,他只好叹了口气,“这种玻璃是特制的,你敲不开的。”
      艾玛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以为是对面的人类在嘲讽她,她拍玻璃的声音更响了些。
      “我很少看到你生气的样子。”奈布冲她笑起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会那么开心,不过好像每次你的生气都是我惹的,但还等不到我哄你就消了气,又开始对我笑,我每次都来不及用那一招。”
      “记不清是哪个战友了,他曾经教过我的,如果你的妻子生气了,你就抱着她,说我爱你,一遍不够就说两遍,三遍……她总会原谅你的。”
      “我爱你。”他反复的念着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边向旁边的梯子走过去,艾玛紧跟着他。
      等到走到梯子的尽头,奈布把门上那把锁打开,打开了那扇门,艾玛已经浮上水面,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多么幸福,能够再次被这双翠绿色的眼睛注视。
      奈布不再犹豫,纵身跳到水里,艾玛迅速缠上来,这一次她听了奈布的话,没再对他留情,一嘴尖利的牙恶狠狠的亲吻奈布的脖子,长着尖尖的指甲的手也穿透了奈布的胸膛。
      很疼,但是奈布反而清醒了一点,他揪着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然后给予了她真正的亲吻,唇舌交缠,激烈亲密,一个真正的吻,同时空出来的那只手将药剂插入她的心脏。
      不死的人鱼也会有克星,只要有人肯研制。
      奈布紧紧地抱着艾玛,不顾她的挣扎,扣住了她的右手,十指交缠,终于把两只钻戒再一次对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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