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人格 all园集》照花明

83、界限（上）

　　《第五界》最近要出新的资料片，刚刚已经通知了两个小时后服务器关停，就算是强行赖着不走的玩家，也会被踢下线。
　　奈布叼着根草，毫不顾忌地在一片繁花绿叶之中躺下，任由馥郁花香将自己包围，他被太阳照得暖融融的，有点犯困。
　　不愧是全息游戏，明明他知道这是数据，可是那种被照晒的灼热感过于真实，舒服到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的感觉，连眼皮都莫名其妙的变得沉重，直往下耷拉。
　　明知道大脑昏昏沉沉的困顿，可奈布就是懒得管，反正在这里也没人能杀的了他。
　　这种状态持续到有人来到，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避开了那些盛开的鲜花，踏着特意留出来的一条草路来到他身边坐下，少女不满的用力推他，“你快点醒醒啦！”
　　早在她来到的那一刻，奈布就醒过来了，刺客的感知力可不是摆着好看的，他只是依旧虚闭着眼享受最后的宁静罢了。
　　终于在少女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怎么了？”
　　艾玛气呼呼的，上手就捏住了他的脸颊，使劲的往两边扯，丝毫不在意她手下这个脸颊被扯得变形而搞笑的男人是国服第一刺客，堪称刺客标榜的那种。
　　当然她确实不在意，对于一个负责被完成“迷途知返”任务的园丁艾玛来说，眼前的人是刚进游戏里什么也不知道的小菜鸟，还是名震全服听到都要抖三抖的第一刺客，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需要知道这个男人接下了长期负责引导她的旅程的任务就足够了。
　　奈布任她在自己脸上作乱，过了一会，见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捏越上瘾，才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把她的手掰下来，“够了吧大宗师，你都在这耽误几天了，我不嫌我的时间浪费就算了，我就在这里睡一会都不行吗？”
　　艾玛撅着嘴，任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大陆上难得的园圃大宗师之一，这款游戏似乎给了这个少女过多的天赋与幸运，奈布见过其他几个大宗师无一不是白发苍苍，只有她，完完全全就和邻家某个调皮捣蛋的少女差不多，不管是年龄还是心性。
　　“不可以！你是负责护送我的，怎么可以松懈呢！”艾玛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雇佣兵要做好雇佣兵的工作。”
　　真是的，奈布叹了口气，早知道，早知道他新手村的时候就不该贪图有什么隐藏任务，接下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当初刚进游戏，别人都在快速地推新手村那些主线任务，只有他一个因为无意间闯入山林而遇到了当时因为迷路不知归途，无奈的坐在树底下唉声叹气的草帽少女，他心里一动，心想这说不定是什么隐藏任务，于是难得提起了兴致，上前去搭话，于是接下了送她归返新手村的任务。
　　万万没想到这才是个开始。
　　从那以后，无论他去小镇，城市，主城……总会在某一个地点和这个穿着一身再简朴不过的衬衫牛仔裤的草帽少女相遇，然后被对方从一开始的陌生到后来的熟稔，甚至直接去雇佣兵大厅发布了护送任务被他接下，他的游戏旅程简直被这个少女纠缠不休。
　　唉……
　　想到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真是的。”艾玛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她更加生起气来，伸出脚不轻不重的踢他，“难道当初我发布了任务之后把原来接了任务的那位雇佣兵吓跑的不是你吗！你现在又赖什么账嘛。”
　　当初她刚刚接触到主城的雇佣兵这一行业，心里一喜，心想或许她终于不用再为东跑西跑时因为沉迷花草探索而不知不觉走到某些她不知道的地方以至于迷路无法返回而苦恼，于是毫不犹豫地挂了一个任务，等待着接受她的任务的雇佣兵出现。
　　一开始只是一个笑起来非常灿烂的年轻人，看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艾玛猜那是因为她的身份，鲜有的园圃大宗师之一，还不知道随身会带些什么奇花异草，他们这些冒险者向来贪婪，对于她身上的好东西都是虎视眈眈，这也是艾玛终于考虑到雇佣兵的原因之一。
　　还不等那个年轻人走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无声无息的搭在了他的背后，然后她曾经麻烦了无数次的那个刺客就那么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年轻人说：“你应该不介意咱们俩换个任务吧？”
　　还不等艾玛搞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雇佣兵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奈布，还在他的要求之下变成了长期，也就是说，只要她不撤回任务，奈布将会一直是她的雇佣兵。
　　“我是怕那个小子打你的主意。”奈布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没有完成任务的罚金，比起你这个大宗师身上携带的奇珍异宝来说，可以说是不值得一提了。”
　　这倒是，艾玛的身上确实携带了很多稀奇的东西，花草以及种子，她的老师给她的一套品质极好的工具，以及她出门时身上不得不带上的金钱，除此之外，还有奈布送她的一些东西，她虽然不知道价钱，但是在逛交易市场时看到那些冒险家大致的交易中也能得知，大概是非常珍贵的吧。
　　想着，她摸了摸手上那枚戒指。
　　奈布上下扫了她一眼，她那对四叶草耳坠，脖子上细细的银项链，手腕上雕刻繁复精致的银环，腰间环绕的彩绳腰带，以及……手上那枚戒指，随便拿出一件来，确实都是玩家们梦寐以求的橙色装备。
　　但如果仅仅是如此，他还不如不要把这些东西送出去。
　　奈布再次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任由艾玛不满的推着他催促他。
　　他一定是疯了。
　　一定是疯了。
　　不然的话，他将会清醒地意识到，他是一个玩家，一个生活在现实里，有着真实的身体，有着确实的姓名的，活生生的人，而艾玛，只是《第五界》这款游戏里一个npc，哪怕做得再精致再有人情味，她也只是一组数据，可以更改，可以抹除，可以增添的数据，她的所有反应都由数据所操控，她是不存在的。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着天然的隔阂，那道隔阂叫现实。
　　在艾玛的眼中，这个她生活的世界一花一草都是真实，他们这些冒险者打破了这种平静，搅乱了一个大陆。
　　他们不一样的。
　　奈布应该是要清醒的。
　　可是如果这是真的话，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依靠在阳光与阴翳之间那个草帽少女，手持一束再普通不过的花向他看来的这个场景，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停滞呼吸呢？
　　奈布从没想过，怦然心动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在他的身上。
　　奈布也从没想过，爱而不得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在他对一个npc身上。
　　他突然握住了那只不依不饶的推弄他的小手，皮肤细腻，可是在某些地方，不可避免的存在着一些茧，由于长期手持工具所致。
　　看，入手的感觉如此真实，她怎么会是假的呢。
　　“呀！你干什么呀！”
　　艾玛一下子把手抽开，一抹红霞飞上脸颊，她气鼓鼓的踢了他一脚，“你这个流氓！”
　　奈布哈哈大笑起来，看的艾玛不明所以，“你又在笑什么呀？”
　　“艾玛，你知道喜欢一种是什么样的感情吗？”他问。
　　“喜欢？”艾玛不明白她的雇佣兵究竟是抽了哪根筋，可是真的被问到，她戳着下巴皱起眉头细细思索起来，高级的npc地位给了她足够的思想自由，让她不必依循固定的程序回答玩家的问题，于是她得以根据自己的经历，双掌一合，笑嘻嘻的，“我知道啦！我对你的感情！我就很喜欢你啊。”
　　奈布静静地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却突然想起了上学时期同桌看过的那些狗血小说，什么玩家和npc相爱，最后玩家自愿做了npc或是npc到了现实里或是npc其实是游戏公司的测试员所扮演。
　　如果，如果真的有奇迹就好了，奈布第一次这么祈求，哪怕狗血，如果真的有奇迹就好了。
　　——游戏将在三分钟过后关闭服务器，为了避免您的人身财产受到损失，请各位玩家尽快进入安全区。
　　——游戏将在两分钟过后关闭服务器，为了避免您的人身财产受到损失，请各位玩家尽快进入安全区。
　　——游戏将在一分钟过后关闭服务器，为了避免您的人身财产受到损失，请各位玩家尽快进入安全区。
　　两个小时转瞬即逝，游戏服务器即将关闭，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资料片更新，奈布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艾玛，我现在要先离开一下，等会回来。”他做着一如既往的下线之前的道别，尽管艾玛可能并不懂。
　　往常艾玛都是点点头，说一句“我会在这里等你的”，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等候着他的归来。
　　可这次不一样。
　　“等等！”艾玛突然上前一步。
　　奈布原本准备下线的，艾玛的声音叫住了他，他不解地回头，却撞上了唇瓣上柔软香甜的触感。
　　来不及震惊，游戏关闭服务器的时间到了，他只能被强制踢下线，而最后的游戏画面，却是艾玛眼角那滴晶莹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