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事》落伍老兵

2、第 2 章

　　从那天开始，杨怀信就把勋标藏到了布包包里，轻易不愿对人讲。战斗英雄的老婆居然跑了，多么丢人！杨怀信情绪低落地正想着，长着一脸雀斑的修士用胳膊肘碰了碰杨怀信，把灵药袋递给他。

　　仙船此时放慢了速度，杨怀信赶紧收好灵药袋，拍了拍年轻修士的肩膀，说了句\"保重\"，便向客舱门口挤去。

　　\"初等筑基大叔，我会学会吃纯的元气丹的。\"年轻的修士冲杨怀信喊道。

　　杨怀信回过头，冲着年轻的修士们笑了笑。

　　一艘艘仙船停靠在枢纽港，时而警钟长鸣，满载着大型武器和修士开赴前线，时而从前线下来的运载伤员的仙船徐徐停靠在码头上。码头上的人们川流不息，但大部分都是修士。领队们大声吆喝着自己的队伍，修士们匆匆忙忙跑向集合的地点。码头紧张忙碌的气氛，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大战在即。

　　杨怀信在人群中挤着，终于挤到挂着\"仙港官署\"牌子的门口，向卫兵出示了证件。他一走进仙港官署，便听到了仙港守港仙长--金丹初级修士李守伦大喊大叫的声音。

　　李守伦一眼就看见了杨怀信，用手往自己眼前一指：\"你，过来！\"

　　杨怀信急走几步，来到李守伦面前，他刚要行礼，李守伦劈头盖脸训了起来：\"你又来干吗？我的桌子上摆着10份你的报告，胡闹！你，杨怀信不像个守港仙长，倒成了炼丹童子了。\"

　　\"请您派些不喝酒的来。\"杨怀信硬着头皮顶了一句。

　　金丹初级修士大发雷霆，指着杨怀信说：\"你认为你是谁？是元婴修士，是仙盟长老？小的一点点的一个三清峰港，一个月也许都不会有一艘仙船在三清峰港停靠。只有一个，鬼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的仓库，20人的守卫，你却换了一批又换一批，我看，什么时候把你换了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喝醉了酒的不是我，还有，还有搞女人的问题。\"杨怀信小声嘟囔着。

　　指挥所里的人哄笑着。

　　\"笑什么，我们要打仗。在我们的西面，像拉锯似的，打着阵地战；东方，妖兽对运河和千松城不间断地施行狂攻；北方，为了争夺海路，每天都在白刃战；在我们的后面万仙城顽强地屹立着。可你，杨怀信到我这儿来，要不喝酒不和女人睡觉的修士——\"

　　有人来向金丹初级修士汇报工作，打断了他怒不可遏的训斥，杨怀信知趣地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他刚坐下来，金丹初级修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指着杨怀信说：\"我不会再给你一兵一卒的！\"　　杨怀信毫不气绥。他安安静静地坐下来，认真地看着李守伦带来的战报：\"……战争进行了将近一百年，大陆纪元5754年６月２２日，妖兽……\"

　　杨怀信陷入了沉思。

　　战争的最初阶段，人族修士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不到百年，损失了６７个仙城；６个大型仙矿和７个仙国，死伤仙人几百万人。

　　大批修士成为了妖兽的俘虏，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屈辱地押解着行进。荒野中遗弃着被击毁的大型装备、法器、灵器。

　　最初的胜利让妖兽王冲昏了头脑，战争进行到第二个阶段，妖兽的中央集群向万仙城发动了决定战争结局的进攻。妖兽们踏上了当年鬼族进攻万仙城的大路。妖兽王自信地认为，他的兽潮作战决不会重蹈鬼族的复辙。

　　妖兽军团长驱直入。他们已经从空中看见了万仙城城主宫尖顶上的城徽和万仙城上空的雪花。

　　五年前，竞技广场上像往年一样进行着10年一次的例行的修仙竞赛，但这些参赛的修士一旦比赛结束，就从竞技赛场上直接开往保卫万仙城的前线。

　　前年冬天，人族在冰天雪地的万仙城进行了决定性的反攻。１０天以后，妖兽开始溃败。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了城主宫的尖顶。战争进行到大陆纪元5754年，妖兽在万仙城留下了无数的尸体。

　　交战双方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下来，他们在喘息，休整，等待着严冬和泥泞的春节过后，新的更大规模的战役在考验着人族……

　　\"……西南方向今天只发生小规模的零星战斗。\"杨怀信忍俊不禁，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金丹初级修士正聚精会神地伏在地图上，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着杨怀信。

　　杨怀信走过去，嘟囔着：\"要不您批准我去前线？\"

　　\"要不要给你派些阉过的人？\"金丹初级修士问。

　　仙港官署里顿时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杨怀信固执地说：\"您比我更清楚。\"

　　金丹初级修士这回没再发火，他稍稍思索了一下，说：\"好吧，杨怀信，一切都会有的，不是酒囊饭袋的会有的，不沾女人的也会有的。不过，你可要小心，假如你连这批修士也对付不了……\"

　　\"是。\"初等筑基修士满足地挺起了胸膛。

　　仙港通向修士村庄仅半里之遥，两者之间是由一条大下坡的道路连接起来的，泥泞的路面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水坑。

　　从军港回来的杨怀信脚步轻松，从凸凹不平的水坑上面一跃而过，走近了村口。房东刘莉莉从村口的林子里闪身出来，拦住了杨怀信。

　　\"莉莉，您在这儿干吗呢？\"杨怀信有点吃惊。

　　\"赵寡妇家又在开生日晚会呢。您的修士都被请去了。\"刘莉莉低声说。

　　果然，从村里传来音乐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去了？\"

　　\"所有的人。\"

　　\"这是不可以的，现在是战争！\"杨怀信怒火中烧。

　　\"这个月她已经举办了三次生日晚会。\"刘莉莉火上浇油。

　　杨怀信怒气冲冲地向全村灯火最亮的房子走去。赵寡妇是全村最风骚的娘们儿，丈夫在战场上死后，她就明目张胆地勾搭起杨怀信手下的修士们。在她的带动下，有好些个女人都蠢蠢欲动，带着自家酿的私酒跟那帮年轻的小伙子们纠缠到了一起。结果，杨怀信不得不一次次到金丹初级修士那里挨骂，以便能争取来一些不受她们腐蚀的好修士。可是，每次赵寡妇都像进攻堡垒似的，迅速将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拉进了自己的家。

　　赵寡妇的家就在刘莉莉家隔壁，此刻正热闹非凡。修士们踢踏着木制的地板，随着琵琶欢快的节奏起劲地跳着。女主人赵寡妇穿着节日的裙子，香喷喷地摇摆着苗条的身体，眉目中传达出来的无限春意均匀地抛向每一个在场的男人们。

　　男人们是清一色的炼气期修士，五六个年轻的女人们几乎被修士们包围。

　　\"来，为了生日。\"赵寡妇满面春风地举起了酒杯。

　　\"为了晚会。\"

　　\"为了赵姐。\"

　　\"干杯！\"

　　门突然\"咣\"一声被推开了，杨怀信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音乐声骤然停止，欢闹的人们也随之安静下来。俄顷，赵寡妇风一样旋到杨怀信面前，摆出舞蹈动作，热情地邀请杨怀信共舞。

　　神色严肃的初等筑基修士低声说：\"赵欣秀，你要自重。\"

　　赵寡妇挑衅似地跳着舞，双手卡在腰间，示威般强烈地扭动着，甚至有些疯狂。突然，她停了下来。人们看见赵寡妇刚才还媚态横生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你搅了我的生日晚会。\"

　　\"赵欣秀，你一个月开了三次生日晚会。\"

　　\"想的话，我可以天天开。\"

　　\"你是个——\"

　　\"寡妇！\"赵寡妇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眼中的泪水也随之淌了下来。

　　下雨了。

　　庭院一下子变得幽暗，雨水像兑淡了的墨汁一样流过地面，同时有如轻烟般的暗影在院子里四处滋生。杨怀信站在窗户前，皱着眉头望着窗外。突然他感到有水滴在脸上，他挪开一步，雨水正一滴一滴从屋顶渗进来落在地板上。

　　\"漏雨了。\"杨怀信喊了一声。

　　刘莉莉正端着一锅热汤走进来，她急忙把汤放在桌上，跑到厨房拿来了脸盆去接雨水。水滴打在空洗脸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杨怀信坐下来喝汤，他瞅瞅桌上的传讯匣，问刘莉莉：\"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

　　\"明天我给您把房顶补补。\"

　　刘莉莉没吭声，须臾，她小声地问：\"他们要调走了？\"

　　杨怀信点点头。

　　刘莉莉长叹一声，在杨怀信身边坐下来，说：\"他们会被送到前线？\"

　　杨怀信没吭声。水滴落在脸盆中发出的\"叮咚\"声愈发急促起来。雨整整下了一夜，把大地浇得透透的。空气里弥散出泥土的腥气和青草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