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灵》余光年

9、第九章

　　第九章：

　　年仅十四岁的六少爷，被大他九岁的大哥勒令回瑕英阁待着，那郁闷的神情令几次都在他这儿吃瘪的宋玉白内心暗爽，然他面上仍是一派仙风道骨，容瑕从他身旁走过时还微笑着点了点头。

　　何靳带着这抚着胡须的宋道长与不知为何而来此时又不肯走的三少爷容玙前往府内一小偏院，那院子无人居住，附近也无仆从院落，只定期打扫，便被用来停尸。

　　宋玉白高五尺三，与容玙一处矮了一寸，两人并肩往那小院走去，容玙道：“道长道行高深，五弟若不是道长相救，怕是无力回天。”他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无甚变化，然这话中的推崇之意，确是显而易见。

　　宋玉白有些诧异，容玙可不像会恭维人的，莫说宋玉白惊讶了，何靳也是惊诧不已，他在府中这些年，可从未见过这三少爷说过这等话，便是客套也少见，不过当事人的模样压根不像在恭维就是了。

　　宋玉白自是谦虚一番，容玙虽仍是语气淡淡，二人你来我往，气氛便也稍热络了些，这时容玙才道：“道长，这道术，可是人人皆可习得？”

　　宋玉白一愣，道：“修炼灵术，须得有灵念。”
　　“这灵念为何物？”

　　“说来有些虚无，天下万物自诞生起便有灵，这灵于灵智相关，诚然，人不似动物，自出世起便能有灵智，但于灵念却不如那些灵智未开的动植物，灵念便是对于灵的控制之力。

　　除却人以外的万物，于控制之力乃为天生，不过因无甚智慧，也无大用，遂虽有修出灵智的，也不过是少数。而那些天生便开灵智的动植物，便称之为灵物。

　　传说中的净海与穹山便是灵物居处，那两处所在，天地灵气浓郁，大到鲲鹏，小到鱼虾草石，皆有灵智，然这两处所在皆不是随意便可进入的。不过这也不过是神话，便当作故事听也罢。

　　简而言之，这灵念并不是人人皆有的，上天给予人灵智，便从其余地方将之取回，唔，天道总归是公正的。”

　　容玙心道，若这天道果真公正，为何有些人有灵念有些人却没有呢，他接着道:“哦，这有无灵念又如何识得？”

　　宋玉白顿了顿，道:“需以一小灵术施为，有些灵念强的人，便也能看出来，不过也只习得灵术之人看得出，普通人不过觉此人格外钟灵毓秀罢了。”例如那难缠的六少爷容瑕，便是少有的灵念极强之人，不过这等世家公子怕是不会入道罢。

　　二人此刻已到小院门前，宋玉白松一口气，心中颇觉这容家人不论是何性格，皆是一样的难缠。

　　京兆尹年过而立，模样周正，体格也略健硕，听闻有高人验尸，匆匆来此，已等候多时，旁的一些衙役暂且不提。

　　停尸的堂屋中只摆五具尸首，原该是七具尸首，然害死那素姨娘的尸首只剩人皮，那被仵作验尸的丫鬟晓月的尸首也是同样，遂这里只余仵作与另四具女尸。

　　尸体呈干尸状，与一般干尸的僵硬不同，这尸体干枯的仿佛一折就能断的枯枝。

　　宋玉伸手直接去触碰那仵作尸首的眉心，除却容玙只诧异挑眉，其余人皆是大惊失色，在京兆尹何靳等人将将要扑过来之时，他的并拢的两指已是触及尸首的眉心，却并未发生任何可怖之事，将手放至尸体眉心似乎只为探查，然而不过两息那尸体便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虽明知是这尸体本身有异，然这一副画面仿佛是宋玉白置于尸首眉心的手将尸首吸成人皮一般教人不敢正视。

　　那些个衙役看宋玉白的目光已然带上了些许莫名的惊骇之色，京兆尹强作镇定道：“道长，这……”他也不知自己想问什么，只觉得若是不弄清楚许是夜间无法入眠了。

　　“这些尸首早已经被吸干了精血，只是被内中灵力如同吹气一般仍呈现干尸状，实则皆是人皮。”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容玙问道：“灵力不是有灵念之人方可调动？这难道是邪修手段不成？”

　　宋玉白摇头：“鬼修本身便是灵体，遂即便是生前无灵念，死后便也能操控灵。虽不知这鬼修是如何将灵力裹挟进尸首之中，但确是鬼修无疑。”

　　说罢，他又如法炮制将手放置一女尸眉心，似是发现了些许不同，他挑了挑眉梢。

　　这四具女尸中，只有一具阴元尚存，想必便是那猝然死亡的素姨娘了，宋玉白心道：果然如此。

　　“尸首在何处发现的？”他收回手转身看向何靳。
　　“这……是竹清楼。”何靳犹豫道。

　　“这竹清楼从前是何人居住？”

　　“萧公子，于三年前便……”自缢而亡这个何靳却没能说，那萧公子含冤受辱而死，与那素姨娘之死一般，亦是丑闻。何靳不禁想要捂脸，从前怎的没发觉，府内竟是这许多丑闻。

　　“咦，你们府里还有外姓公子？”宋玉白不解，是幕僚？抑或是表亲？

　　……
　　说完他发觉气氛诡异了一瞬。

　　京兆尹好心提醒道：“这府内的公子，皆是脔宠。”
　　宋玉白木着脸不说话了，其实他还想问问脔宠为何，不过想起师姐的信，唔，不懂的时候还是冷着脸最合适。

　　“去竹清楼罢。”说完他当先走了出去，到院门后又不得不停下等何靳跟上自个儿，毕竟他可不清楚那竹清楼在何处。

　　容玙倒是觉着此人颇为好笑，这么一副年纪，方才说起灵术侃侃而谈，说到这大院内心照不宣的私事却懵懂，走出院门时似还有些窘迫，向来波澜不惊的心中倒是升起了些兴趣。

　　因着这回京兆尹也同行在列，遂容玙并未同方才一般与宋玉白攀谈，三人并行，带着身后何靳与几个衙役前往府中那知名的鬼楼。

　　经过厨房时已然能见到袅袅炊烟，还闻见些饭菜香气，此时宋玉白方想起，自己清晨便出来，竟是不记得用早膳，他心内叹了口气，想着自己是一个敬业的道长，便又觉些得意来，伸手摸了摸虚假的胡须。

　　接近午时的竹清楼依旧萧条，院子里稀疏的杂草有探查所留下的痕迹，春日的光景似乎从未进入这个院子。

　　宋玉白心想，院子这般模样一看便是有问题，三年间也未请人来看一看，不过一想到这京都的风气，也不觉稀奇了。

　　众人踏着先前便清理过杂草的小道往那大门走去，途中便是一只飞虫也未见过，宋玉白有些警惕，不过想到先前京兆尹早已带人查探过，除尸体外也未发现何异常，这鬼修不敢出手，许是道行不高？遂白日里皆隐匿其中？

　　那这五少爷体内的魃，尸体内部充斥灵力，可是这一个鬼修所为？

　　不过这鬼修迷惑女子，吸取阴元以增修为却是板上钉钉了。

　　进屋后只觉屋内寒凉，有些地方的灰尘已被清除了一些，门前有一些杂乱脚印，与堂屋内的一些一并被保护起来，地上还有两个白灰所画的人形图案。

　　京兆尹摸了摸胳膊道：“两具女尸于堂屋中发现，其一乃是那素姨娘，另一只剩人皮不明是何人，院门口杂草处原也有一具尸首，是那素姨娘的丫鬟晓月，不过那具尸首先前便被人抬出，遂并未做出记号，杂草也稍有清理，另外三具女尸分别于楼上的卧房内间，屋后的空地以及会客厅内发现，尸体早已辨不清面貌，时间久远留下的痕迹也早被灰尘掩盖，遂并未有任何发现。”

　　说到这里，京兆尹着实汗颜，案件未有任何进展也罢，连一丝痕迹都未查到，还陨了一个仵作性命，他当官这许多年，虽说也不是没遇见过奇怪的案子，不过京都里这般诡异的案件着实是头一回，他从未像这起案子这般颇觉自己无能。

　　宋玉白看他一眼，心内正赞这京兆尹称职，便是自己也除了阴气之外并未有何发现，看来这鬼修擅隐匿气息，连灵力也无甚踪迹，不过……

　　他袖子中的左手一翻，竹管又出现他手中，方才尸体中鬼修的灵力自然不是自己吸走了，乃是这衍空竹将之吸取，不过也仅是吸取罢了，还待炼化才可，此竹不受阴煞之气侵扰，不，应是此竹不会受任何灵力侵蚀，且能吸纳万物之灵，遂对付这等灵力不必担心被煞气影响成为邪物。

　　衍空竹传说乃是出自穹山之物，虽不知为何自自己有记忆以来便在自己体内，不过想着师父也有一支，便觉许是师父赠予，遂不曾多想。

　　他将着竹管取出，右手轻轻弹了一下那苍翠的叶片，叶片颤了颤。

　　宋玉白又摸了摸，心中诱哄道：“就只吐出一点点，用这一点儿引出更多的，全都是你的，你说可好？”

　　叶片又颤了两颤，那生着叶片的竹管中段的小竹枝伸长了一小节，顶端冒出一股黑烟来，细细的不过半指长的一缕黑烟。

　　宋玉白心中叹气，这小气的性子也不指望它能将吃进去的吐出多少了，他将衍空竹收起来，跟着那黑气，容玙与京兆尹等人正要跟上，被他制止，谁知会去到个什么地方，他可不能确保这许多的人安全，何况里边儿一个是当官的，一个是世家公子哥儿，若是出了事儿自己可不能负责。

　　循着那黑气，宋玉白走到阁楼上的一个小隔间，轻轻推了推房门，开了一条小缝，门上掉下一层灰来，他皱了皱鼻子，那黑气已窜进隔间内，他小心翼翼的将门推开更多……

　　然而里面光线昏暗，却并未有任何异常，里面堆满杂物，想来是个杂物间，他寻那黑气的踪迹，发觉那黑气正盘桓在一扇并没有何用处的小窗外，这小窗出现在墙上，并不做通风透光之用，似乎只是个装饰。

　　黑气向着小窗撞去，却总是被弹开。

　　这是……结界？

　　即是如此，打破便是！

　　他又将竹管取出，此次未念口诀，也未翻手决，只意动一瞬，那竹管便似被削尖了头部成锋利的竹刺，向着那小窗扎去。

　　那小窗前的空气似被击中的水波纹般漾开，然不过几息便已恢复。
　　衍空竹飞到宋玉白眼前，叶片颤了颤，似被欺负了的孩子在向他告状。
　　好了，不怪你，你这一下也定是让他受伤了，宋玉白心中安抚道。

　　不过，才三年的鬼修不该有这么强的结界，若不是里面还有旁的强大鬼修，那便是此乃法器。

　　不过并未有何灵术攻击自己，那么这定是法器无疑！

　　什么法器能抵住衍空竹的穿刺……

　　看来，这结界却是不能硬破，须得有人引路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玉白身高，五尺三(176.6cm)
容玙身高，五尺四(180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