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灵圣尊（女尊）》悠然客

4、初 龙啸幽夜

　　今夜，下雨了。

　　我不记得这是一百年来多少次下雨了。但这次，在每年三月二十戌时与亥时之交，这个特殊的时刻，下了与那时几乎一样大的雨。

　　墨兰应该睡熟了。屏息凝神，我感受到了他深沉均匀的呼吸，从他寝室的方位，距我大概五六丈的地方。

　　也不知今夜他怎么睡得如此早。

　　兴许是今日事务繁忙，太乏了吧。

　　在我住了将近一百年的这个山洞里，这个我们称之为“浣花厅”的地方，是近乎露天的，因为这里的洞顶有一条狭长的、大约一丈宽的裂缝，可以看到天空，可以看到星月，也可以淋到雨。

　　像是纪念什么似的，我聚集灵力，运起乘风术，轻轻蹬地，缓缓抬起双臂，借助微弱风力凌空而起，从那个裂缝中飞出。

　　飞出去后，有一块平地，我们把这里当做露台，以往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到这里，看看高处的风景，看看天上那一弯皎洁的明月。后来呀，因为某些事情被时间这物事磨浅磨淡了，就渐渐来的少了。但是这次啊，和一百多年前那次太像了，我就心血来潮，出来看看。
　　雨点密密麻麻，但我并没有设置结界，而是任凭雨打在我的身上。也许下雨天就是会使人莫名伤感吧，我只觉眼中热胀酸涩，脸上温凉而湿润，想必是因为雨滴打在脸上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晶莹的水珠挂在我的眼睫上，有的顺着脸颊滑下，我被浸透的墨蓝色面纱贴在我的脸上。我呆呆地淋了一会儿雨，脑海中蓦地想起了那年那天，那人那景。
　　太阳穴隐隐发痛。倒是比一百多年前轻松许多。

　　哎，不想了不想了，出来不就是为了散心的吗？我左右看看这雨中群山的风景，缓缓踱向平地的边缘，想到下面去看看。

　　有的时候，当你克服重力的束缚，你会觉得心头如释重负，仿佛心中结的疙瘩也会因此轻松许多。这，也许就是我纵身跃下这高台的原因。

　　耳边传来雷声、雨声，和猎猎的风声。眼前模模糊糊，一片迷蒙。下雨时潮湿而清新的气息环绕在鼻翼左右。

　　如果有人在这幽叶谷中看到此时的我，定会大惊失色。他们眼中所谓的尊者，今日却成了一个落汤鸡。呵，他们怎么可能认出我呢？尊者怎么可能如此落魄呢？任谁也不会相信吧。

　　或许，他们只会把我当作一个落魄的流浪者。

　　雨暂时停了，我也触到了幽叶谷中的土地，天上仍是阴云密布。云与云碰撞，雷声又起。

　　虽是春末，可也不至下如此大的雷雨。莫不是又有个灵龙族人觉醒了？莫不是又是“天生角龙”？我自嘲笑笑。

　　我仰头望着天，像一个好奇而又毫不胆怯的孩子，试图在这龙凤城郊感觉出什么。一百年前，我可不敢这么做，怕雨淋，怕雷劈。而今天，抛开法力灵力这些不说，周围这么多高山巨树，不会轮到劈我吧。

　　果然还是困了。思路越来越“清奇”了。但是，这才戌时啊？

　　不过，倒是没感觉出什么。想必这异事，未发生在龙凤城。既是如此，我便不费心了，我不是很关心这些事，毕竟我也算是过来人，也知道灵族觉醒的“套路”。既然亲身经历过，就不那么好奇了。

　　但，既是亲身经历过，就不得不回想起那时的光景，回忆就似潮水般向我涌来。

　　想来，若为常人，人生一百五十年也快到头了。既为灵族，还是修行之人，这一百来年之后，又是漫长的几百年，甚至千年。如果一直不敢回顾自己的曾经，慢慢地消磨了这些记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曾经的一切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疤痕，但是这些年，我的亲人、朋友，还有墨兰一直伴随在我身边，早就将那疤痕渐渐抹去了。再逃避，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决定了，在今天晚上，好好地将我这一百多年回忆回忆、梳理梳理。

　　闭上眼睛，我经历过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浮现，或快乐，或悲哀。一百年了，我的曾经，还真是难以言尽。怎么说呢，五味杂陈？反正酸涩的，快乐的，艰辛的，激烈的，平淡的，酸甜苦辣咸，这些都有。真真是五味俱全了。

　　雨伴随着我的回忆，就似我的情绪一般，开始时一滴一滴的落，然后慢慢紧密，直至倾盆。

　　回忆越来越痛。

　　雨也越下越大。

　　想到某一瞬，蓦然睁眼，天际正有一道闪电，划过我眼前。

　　下一刻。

　　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滚滚雷声，和那一声幽夜中的龙鸣。

　　这次某些事情在我的回忆之下倒是越发的清晰了，还真的是“头痛欲裂，心如刀绞”，虽然不如那时重，但还能有点当年的感觉。我右面颊略微有些酸胀，轻轻触碰，不出所料，又是鳞片这“不速之客”，再摸摸鬓角，龙纹龙发也已生出。

　　心里并不很难过，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可我不知道的是，幽叶谷中，泷沨山下，藏龙池边，也有一个人，同样未眠，同样沐雨，同样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