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第八章
许铢自那次在街头的对视之后,就再没见过沈言,只能在人们的口中,听得那么一丝半点的消息,无非是些似是而非的坊间传闻。
说书先生的话本早就换过了新的,狐仙书生这次来到了京城皇宫里,书生成了状元,狐仙成了妃嫔,在那朱墙内又唱一出好戏。
消息灵通的人每次来喝酒,都要和人们说说那京城里的事情,大官被打掉多少啦,谁谁谁又被满门抄斩啦,又是哪里的地方官被传进宫面圣……一碗黄汤下肚,什么都倒出来,一帮人竖着耳朵听,拍桌子叫好。
“我看这样子哪,乱不起来。”老管家偷偷在许铢耳边说,“那誉王跟他哥比,还是嫩了点。”
许铢点点头,不置可否。
谁赢了都无所谓,这天下终究还是叶氏的。
又过了几日,消息传来,皇上肃清了朝廷,派军队前后夹击,击溃了誉王军队,誉王被关进大牢,择日斩首。
“好啊!”
“真是厉害啊!这兄弟阋墙,还是哥哥更胜一筹啊。”
“这下总算安定了。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应该就快回来了吧。咱们南阳的姑娘们可都巴巴盼着呢!”
“哈哈哈……”
许铢听着,嘴角不禁扬了扬,是啊,那两人也该回来了吧?他的南阳,他的戏班,都好好的,都等着。
“王爷回来了啊!”
“王爷回来了?哎哟,怎么不早说,我今早胭脂也没涂!”
“就你那个样,谁看得上你这婆娘?还指望王爷对你笑啊?”
“你……哼,老娘今天不煮你的饭!”
许铢跟着人群来到城门口,看着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地进来,后边还有几个大箱子,人们都猜那是皇上的赏赐。
一辆马车的帘子掀起来,苏信安一张俊脸探了出来,冲着一旁的姑娘飞媚眼。
“苏班主!是苏班主!怎么他也去京城了?”
“难怪不见人哪!原来是去京城了!这下好了,又有得戏听了!”
“是啊是啊!今天,可要好好庆祝庆祝。”
苏信安看见许铢,冲他露出一个暧昧又饱含深意的笑容,放下了帘子。
怎么了?难不成这败家的带了几车酒回来?许铢不得其解,只好满腹疑惑地回了顺风酒楼。
“今天喊大家来酒楼喝酒,就当给王爷接风,酒都少算一半的钱。”许铢吩咐下去,转身就看见苏信安笑盈盈站在后面。
“许铢!”苏信安几乎要扑上来,“可想你了!”
“又不是刚断奶的小毛头,黏黏糊糊的。”许铢一如既往地没有好话,脸上却不自觉带着笑。
“哎呀,你不知,那京城的酒,哪里比得上你这里的杏花酿好喝!可馋死我了。”苏信安抢过许铢手里的碗,倒了一碗饮下,餮足地舔了舔嘴角。
“敢情你是想我的酒哪?”许铢森森笑了,“嗯?”
眼看这只牙尖嘴利的小猫就要发怒,苏信安连忙安抚道:“没哪没哪,我和兆瑾可想你了。”
“哼!”许铢背过身去,大踏步望院里走,“信你的话。”
苏信安在后边腻腻地叫,许铢在半路停下来,没好气丢下一句:“晚上和王爷来酒楼,我们给你俩接风。”
“哎——”苏信安得瑟地接了一句,“肯定来!”
入夜时分,顺风酒楼里满满当当地坐着人,大伙都在说话,东家长西家短地胡扯,势必要将近来日子里的缺的热闹欢笑全部补回来。
酒楼门口进来三个人,苏信安走在前头,身子掩着后头的人,让人辨不清后头那人的脸,只能凭那衣饰辨认出那应该是王爷。最后那人倒没遮遮掩掩的,五官端正,身材高大而结实,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英气,南阳人只觉他分外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是谁。三人从窄窄的过道走过去,直上了二楼。
紧接着,楼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然后是许掌柜的透着怒气的一句:“你怎么也来了?”
据南阳人回忆,那时的许掌柜脸上分外精彩,从来没在左右逢源、油乎得像根老油条一样的许掌柜脸上看到那种脸色,非要说的话就是“想一口吞了又不知道从哪下口的无奈与恼恨”。
许铢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心里乱七八糟一片,当即就要甩袖子走人。
沈言一把抓住许铢的手腕:“许掌柜!”
“别叫我许掌柜,我身子弱,担待不起爷这么叫。是不是,沈危言大人?”许铢冷笑一声,漠然道。
沈危言手上不禁一松,许铢一把把手挣出来,抬脚就要走。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哪里露了破绽?”沈危言问道。
“我若不想告诉呢?”许铢反问道。
“许铢!”沈危言皱眉,沉声道,话语里有隐隐的威胁。
“哟,沈大人这可是拿官位压我?”许铢回过头,眼睛危险地眯起。
“许铢,说说罢,我们根本没看出来,知道的时候还吃惊好一会来着。”苏信安在一旁附和。
许铢顿了一顿,才苦笑道:“你其实没露破绽。身份,扮相,都难辨真假。只是上次我同你去听戏时,唱的那一出《秦将破关》,那个改过的调和词,我听着是觉得惊艳,但是你脸上的表情明显不是惊艳,也不是听不懂的迷茫,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着什么。而且有一段夹杂了京城方言,我完全不懂,你却一脸自然。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那么,你很可能来自京城,而非我那个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小村子。后来我又仔细听过你的口音,虽然你很小心,但是京城的官话调调还是去不了,仔细听是听得出的。
一个京城的有头有脸的人来南阳,肯定不是来干苦活的,而来顺风酒楼,肯定是为了旁边的南阳王。
我托京城的朋友打听了,说是京城的确有个大官出了城。大官,又要装成下人的样子,一定是帮皇上做些暗事。
传闻当今圣上有一个特殊的情报组织,行踪神秘,人们只听说过,不曾见得真容。
那么,就是你。皇帝的一张好网,把这些事抓得紧紧的,皇帝估计早有察觉誉王的野心,怕王爷与誉王勾结,这才特地派你来监视王爷。
前几日,皇帝差你杀了迟云舒,对外打的可是指挥使的名头,也不是沈言,而是沈危言啊。
沈危言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许铢。是我骗了你。可是……”
“无需多言。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关联,真老板假下属的戏演完了……”
“也该散场了。”
许铢狠狠地回击了沈危言,颇有些势不两立的感觉。沈危言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窍,日日来顺风酒楼喝酒,坐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喝两口,看看街上的风景,又看看许铢。
许铢被他看得心烦,索性天天躲在自家府上,说不出的憋屈。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许铢苦恼地对前来看戏的苏信安倾诉,“刚抱来的小奶狗也不是这样黏人!”
苏信安最近看着这二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十分幸灾乐祸,每天回去必要和叶兆瑾大讲一通,这时候怎会放过这捉弄许铢的好时机:
“他自然是心悦于你。”
许铢微微一怔,垂眼笑道:“那又如何。欠我许铢的账,可没这么容易一笔勾销。”
“话是这么说,但是,倘若你们二人真的有情,那又何必纠结。”苏信安感慨道,“难道非要逼得彼此都遍体鳞伤么?何必。”
苏信安说完就离开了,留下许铢一脸茫然。
“何必?何必呢?”